楊越滿是好奇地打量着408宿舍的環境。
老實說跟他們上學時的宿舍並沒有多大區別，大學宿舍基本上都已經淘汰了架子牀，目前都是四人間x下桌上-牀組合傢俱，差異貌似只在於“別人家宿舍”有空調……
不過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區別，宿舍裡面靠近陽臺門那裡個書桌附近放置了一個樣子有些怪異的電腦機箱，機箱後面伸出兩根黑色粗線徑直推向陽臺，通過敞開的陽臺門他看到外面放着一個滿是銀白色金屬片的物件，看起來像是摩托車發動機上的散熱器。
“這是浪花vod的服務器，陽臺上放着的是它的水冷散熱器，”馬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呵，”楊越尷尬地笑笑，他倒是聽說過電腦上用的水冷散熱器，不過沒有見過這麼大個兒的。不知道他要是見到空間站網吧機房的水冷散熱系統會是什麼想法那邊的水冷系統和整個網吧的自來水系統連接（通過換熱器二次交換，用自來水冷卻冷卻系統），使得衛生間水龍頭裡面放出來的水一直是溫熱的，食堂廚房燒水也節約了一些能源。
寒暄了幾句，倆人落座，開始今天這次會面的主題。
楊越是173網遊門戶的一名記者，今天是專程來採訪蜜蜂科技大頭。
在蜜蜂科技聯繫173申請創建《大明ol》網遊專區時，編輯部裡面就對這家同樣位於閩省，目前風頭正勁的新銳網絡公司產生了濃重好奇，因此就有了今天這番採訪。
因爲臨近期末不好請假，馬競就把會面地點安排在了自己宿舍裡面，畢竟“大學生創業者”這個帽子戴戴也無妨。
“很多男生小時候應該都有自己動手拆玩具、拆收音機、拆遊戲機的經歷吧？”在被問道怎麼走上發明創造的道路時，馬競如是說到。
“當然了，那時候我還沒上初中，沒學物理，拆了玩具原樣裝好還能用，但收音機就不行了。拆了收音機再裝回去它就是不響了，沒少挨我爸的揍。”
說到這裡馬競忽然沉默了一會兒，兩眼望着窗外發呆，半晌他才說道：“我爸是高中物理老師，揍完我之後我爸丟給我全套從初中到高中的物理課本，讓我自己翻電學相關的課文自己學，修不好還要揍我。”
“這應該也算是一種棍棒教育吧？”陷入回憶中的馬競，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微笑：“不過我爸的態度從來是犯錯了打一頓，告訴我解決的辦法讓我自己彌補，彌補不好接着打。”
楊越嘴巴微張，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口好了，之前做準備的時候他看過一些關於馬競的家庭資料，知道他父親已經去世了。
“反正就是這樣我小學五年級就早早預習物理課程，不過僅限電學。”馬競狡猾地笑笑：“因爲不想被逼着學力學，其他小夥伴們喊我玩球我都不去。”
“然後等我上高中的時候，因爲你懂得原因，我利用晚自習之前那一小時在學校門口擺攤賣小商品。主要就是各種便宜的耳機、袖珍收音機、雜牌單放機，還有那種鉛酸電池的外掛電源。這些雜牌產品價格低廉但是質量很不穩定，我又不能坑同學，就只好自己修理，修不好的就拆成零件拿來給其他產品用。”
提到自己第一個發明，馬競明顯興奮起來了，“一開始我只是把四個耳機塞連接到一個接頭上，但是因爲功率不足效果不太好，後來我就自己設計放大電路終於做到了。等那種雙耳塞隨身聽賣到我們那裡，我和同學們還以爲是被別人抄襲了，當然最後是我自己孤陋寡聞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意識到發明專利和我離得很近。”
馬競站起來，從書桌抽屜裡面取出一個小盒子，拿出裡面的一隻黑色直板手機遞給楊越，“這是我自己採購零配件，自己設計組裝的第一隻手機。當然說是自己設計其實就是比一般手機多了一個攝像頭罷了。然後我也是因爲要不斷優化雙攝像頭的拍照效果，轉而對軟件編程起了濃厚興趣。並且最後考到鷺大計算機系來了。”
“好像你大多數專利都是來到鷺島以後申請的？”楊越問道。
“申請專利要錢的，以前沒錢沒時間自然搞不了。”馬競鬱悶地說道：“事實上雖然我申請了十幾項專利，但是現在一個專利證書都沒有，雖然我已經全部申請提前進入公示期，但還需要走一兩年的流程，所以我現在嚴格說來手上是一個專利也沒有的，只有十幾個專利申請號。不過我也沒想到才申請公開沒多久，就被人發現了，還被髮在了網絡上。”
楊越：“我從網上看到過你那些發明的資料，其中不少看起來都非常有意思，而且感覺很簡潔。能介紹一下你發明這些東西的過程和思路麼？”
“過程就是腦洞大開，”馬競摸了摸自己的頭皮，“要像一休哥一樣，經常多聯想、開腦洞、想點子。很多我們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的東西，就蘊含着新的可能在裡面。像是這個發明，你能看出它的原型是什麼嗎？”
楊越扭頭看向馬競手指的方向，在他的書桌上，立着一個站立的穿着白色長裙的美女人偶。
看到楊越疑惑的眼神，馬競伸手撥了一下美女人偶，她向前趴伏，卻很快自助向後回擺，像一個不倒翁一樣搖晃幾下穩定住了。
“不倒翁？”楊越問道，不過他自己也不相信只是簡單的不倒翁。
馬競笑笑，沒有解釋，而是用食指在桌面上輕叩起來，然後楊越驚訝地發現，美女人偶居然開始緩緩移動，馬競不斷改變敲擊的位置，“她”也跟隨着不斷移動，同時雙臂也會做一些舒展打開的動作，“似乎是在跳舞？”
“想不到吧？”馬競也沒多賣關子，抓起那個跳舞人偶，把她的裙子下面亮給楊越看。
“一個球？”
在人偶寬大的及踝長裙下面，卻不是楊越想象的擬人雙腳結構，或者輪式結構，而是一個黑色球體。
“這個的正式名字應該叫球行機器人，‘行’是行走的行。”馬競說道：“其實踩着球行走，是馬戲圖案小丑們的經典項目了，咱們國家雜技頂缸裡面一些動作也和這個有着類似的原理。一般傳統的機器人都會選擇輪式平臺來使其移動，但是輪式看起來不太符合大家對於機器人應該人形化的印象，會覺得彆扭。然後我有一天翻東西時翻到了一隻機械鼠標，忽然腦洞大開，把機械鼠標反過來用不就是一個很好很簡潔的移動平臺麼？”
“機械鼠標底下是個金屬球，它兩邊成垂直方向上各有一個滾軸，鼠標鼠標墊上移動，摩擦使得金屬球滾動，從而帶動兩個滾軸滾動，滾軸又各自帶動x軸y軸的兩個光柵信號傳感器，這就把滾軸的轉動轉化爲x1、y-1這樣的數字信號，從而實現了鼠標運動軌跡的捕獲。而我這個球行概念，剛剛好是把機械鼠標的概念反過來，數據線傳來x1、y-1的數字信號，帶動垂直佈置的兩個電動機，產生相應的動作，驅動金屬球滾動，最終帶動整體的移動。當然了雖然概念上是機械鼠標原理的逆向使用，但是因爲使用目的差別很大，最終實際結構和傳統的機械鼠標還是不一樣的。”
“當然了這個金屬球也的確有一些不倒翁的原理在裡面，不過卻很淡，更多應用的是小丑站在圓球上通過不斷調節雙腳移動速度而保持平衡甚至自如移動的原理。”
楊越從馬競手上接過那個人偶，她身上穿着類似芭比娃娃的袖珍衣服，大大的裙子掀上去，底下卻沒有什麼美麗的風景，而是一個鳥籠狀金屬結構的骨架或者說裙撐。
裙撐裡面就是那個醒目的黑色金屬球了，楊越試了下手感，有種類似橡膠筆套的細膩摩擦感。金屬球上面是兩兩垂直的三個橡膠輪以及對應電動機。再往上就是軟質塑料外殼裡面的電路板和電池了。
楊越驚訝地發現，這個跳舞機器人內部的結構相當簡單，甚至有些簡陋，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複雜精密。
“畢竟咱是學計算機的，不是搞機械的啊！”馬競倒是直白，“人的胳膊是有肩、肘、腕三個自由度很大的環節，還有大量小關節組成更加靈活的手，要是完全模擬人臂人手，這個成本實在太高了，技術要求也太高了。我們可以爲了省事而把跳舞機器人的雙腿砍了，自然不可能真的去還原那麼複雜的手臂。”
這個跳舞機器人的手掌是死的，裡面沒有活動部件，不過手掌裡面有小塊銣鐵硼永磁體，可以吸住一些鐵質小道具。手臂對肩周肩窩肘環節的還原還算到位。
雖然肩關節作爲典型球窩關節，其實和馬競的“球行”系統原理一致，理論上完全可以把球形系統一致到肩關節上去，但是模型人偶體型太小，而且球行系統只適合垂直使用，因此根本不適合它。
人偶的手臂同樣使用了類似挖掘機的液壓驅動系統，手臂可以在身體平面上做出“v、l、j、∧”等多種彎折動作，加上可以在一定角度內旋轉的肩關節，使得她的手臂可以儘量模擬人類的手臂。
這種人偶機器人是霹靂零號的簡化簡化版，結構大大簡化，ai和功能也大大簡化，只保留了跟隨音樂節奏起舞的能力。
因爲霹靂零號外形和概念上還是有不少“霹靂五號”影子的關係，馬競他們並沒有將其商業化的想法，因爲成本太高太麻煩了。不過在看到官網留言，有人（趙西林）請求蜜蜂科技幫他修復壞掉的ai波機器狗時，他就靈機一動，想到了製作簡化版ai機器人的想法。
當然很難說他這麼做不是受到《柔王丸（遙控機器王）》、《薔薇少女》這些日本動漫影響的結果。實際上馬競在蚊子3號上的無刷電機改進成功之後，還真給自己的後備箱裡面放了一堆“真。四驅。越野車”，不過因爲這些小兄弟們地形適應能力還是沒有四軸航拍器好，所以除了做好之後玩了幾次緬懷一下十年前的青春以外就被馬競束之高閣了。
跳舞可以說是機器人最適合最擅長的運動項目了，因爲舞蹈的節奏感和規範動作使得動作更加標準化，更加適合機器人來呈現。尤其是機械舞、殭屍舞、木偶舞……
對於機器人來說，只要關節硬件條件允許，跳舞完全是加載播放一段動作指令罷了。
重新放回桌面上的跳舞機器人此刻就正在“邊唱邊跳”，跳的自然不可能是注重身形柔軟度的芭蕾舞、民族舞，而是一種簡單明快的舞蹈。
“這個舞蹈動作需要專業編舞根據機器人的關節特點重新設計，現在這些都是我自己照着舞蹈視頻自己亂弄的，看起來可能會比較簡陋。”馬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還好吧我覺得很有意思啊！”楊越點點頭，接着問道：“馬競，我剛纔看她的結構比較簡單，而且完成度似乎也很高，是不是有打算推向市場？”
馬競點頭同意，“這個當然，咱們國家發明創造指導思想就是創新實用，這個跳舞機器人我們打算在下個月cj期間正式亮相，隨後會有面向會員的網店銷售。”
“談到你們公司，蜜蜂科技跟你是什麼關係呢？”
“我用我的技術發明入股，算是股東之一吧。”
“蜜蜂公司作爲一家成立不足一年的新銳網絡公司，在去年發展速度可謂是一日千里，現在已經擁有了接近20%的市場份額。馬競你覺得蜜蜂發展迅速的秘訣是什麼，能給大家分享一下麼？”
“應該說我們是剛好踩到了一個關鍵節點上面，運氣好然後努力抓住了吧。05年之前，網絡上的網絡遊戲、應用軟件大部分都是收費的，偶有免費的也都是破解盜版軟件和私服。然後網遊行業出現了免費遊戲道具收費f2p的概念，並且迅速發展起來，把一大堆使用傳統時間收費模式的新網遊全部逼得栽了大跟頭。網豬公司去年高調推出的《大唐ol》因爲收費後人氣下滑不得不大量合服，丁三石不等不自打嘴巴宣佈推出免費遊戲《大唐ol2》。那時候這股火一直只在網絡遊戲行業裡面燒着，軟件行業大多數軟件都是收費的，而我們蜜蜂科技卻是第一個大規模地把正版應用軟件給大家免費使用的，因此博得了用戶極大好感，業務發展飛快。”
“但是軟件免費使用了，購買增值收費的用戶多麼？”
馬競搖頭，“要是購買增值服務的用戶夠多的話，扣扣會員年費一百多，就算三億註冊帳號中只有十分之一開通會員，一年也有幾百億收入了，怎麼可能才28億？而且這裡面互聯網增值服務只有18。3億，裡面還有不少是靠賣表情包和qshow賺的。”
“那你們蜜蜂公司去年賺了多少錢？”楊越忽然很八卦地問道。
“我們不是上市公司，不需要公佈財報，而是跟這些業界巨頭也不能比，僅僅只是人家零頭的零頭，還是不說了。桑心。”
“所以你們也有了遊戲項目，然後今年還準備參展cj？”
“是啊，普通面向消費者的軟件市場都不大，只有網遊市場比較可觀，無數公司前赴後繼都要跳進這個水坑裡面撈魚吃，我們也不甘人後。”
“我還聽說你們蜜蜂科技上個月在鷺島開辦了一家號稱全國第一的網吧，對於現在網吧業的發展你是怎麼看的？”
馬競直接答道：“咱們國家的網吧，一開始就走上了一條極具特色的歪路。”
“怎麼講？”
“網吧是外來概念，英文原名intercaf‘e，互聯網咖啡廳，本來指的是提供上網服務的休閒場所。”馬競攤手：“在國外網吧並不普遍，只是各具特色的咖啡廳當中的一種，但是在咱們國家，因爲電信寬帶太貴而網吧盜版軟件不要錢，導致網吧上網成本大大低於在家上網，消費者紛紛走進網吧，經營者賺了大錢。其他人看到了眼紅也紛紛插足其中，網吧是越開越多，競爭使得上網單價越來越便宜。更何況隨着技術發展，寬帶費用和電腦價格也在下降，一方面降低了網吧的成本，另一方面也分流了網吧用戶。所以我們認爲，傳統的本土特色的網吧未來會越來越不好過，利潤下降甚至倒閉關門都是正常的。但同時真正的intercaf‘e，作爲互聯網時代的休閒娛樂場所，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和價值的，不可能說網絡時代了傳統酒吧咖啡廳茶館還沒倒完，反倒是互聯網咖啡廳或者說網咖先倒完了。當然了整體規模上會有大幅縮減，這是計劃生育成果初露，人口紅利消失現象的一部分，不必驚訝。”
“也就是說，你們認爲網吧行業將來會面臨規模縮減，走向高端的趨勢，於是你們便嘗試開設了一家高端網吧？”
“是的，而且也有以此爲線下據點，方便長期收集用戶反饋的用意在裡面。”
“那麼對於網絡上一些專家學者呼籲關閉網吧，甚至禁止電子遊戲的說法你怎麼看？”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要是說這話的人能夠保證自己像雷鋒叔叔一樣一輩子只做一個高尚的好人，並且能夠真正做到，我們再來討論關閉低俗娛樂的話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