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空調呼呼地吹着暖風，讓車廂裡面保持着舒適的溫度，身下舒適的沙發、腳下柔軟的手工地毯帶來對得起價格的舒適體驗，但是坐在上面吹着暖風，湯佳怡的心情卻算不上好。結果幾十年過去了，大多數人接受的新年還是農曆正月初一，元旦節存在感很低，當然這裡面也有元旦不放假的原因，自從有了元旦三天小長假，城市裡面的節日氣氛變得濃厚多了。
然而，這些城市顯然不包括眼前這座小縣城。
地少人多、物產貧瘠、交通惡劣，全國大部分貧困地區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了。隨着國家持續多年在公路交通領域的大額投資，交通問題已經有了明顯好轉，很多貧困縣因爲交通問題解決、本地資源可以外銷而迅速脫貧，甚至因爲豐富的礦業或者旅遊業資源開發反而收入暴增，一舉擠進百強縣，上演了一幕幕破縣逆襲的好戲。
而這座靠近秦鄂交界的山區小縣，顯然不在這個逆襲名單上面。
山這裡多的是，但裡面有價值的礦產資源並沒有多少，水這裡也有不少，不過都是些小溪小河溝，缺乏看點。山上的森林到也算是鬱郁蒼蒼有些看點，森林氧吧什麼的對於天天吸霾吸二手菸的城裡人倒是有些吸引力，只可惜楊縣距離大城市太遠，導致吸引力大降，畢竟沒人會把幾百公里外的森林作爲踏青郊遊的目的地。雖然也有不少人耗費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只爲下車拍照購物的幾小時，但人家那是全國全球聞名的旅遊區，你一個內陸小破縣能比？
至於人文旅遊資源，這邊就更加沒有多少了，陝南的歷史名勝向來都在入蜀的那個方向上，入鄂這邊除了山還是山，歷來就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這從地圖上稀稀落落的城市分佈就能看出來。此地的城隍廟、和尚廟和道觀本來就又小又破，沒有什麼歷史底蘊，還被破舊砸了個稀巴爛，後來雖然重建了，但是低廉的造價使得它們充滿了水泥古建的山寨味兒，也就本地人偶而進廟燒香，少有遊客光顧。
不過俗話說得好，窮則思變，馬競他們這就被人玩了一把套路。
馬競湯佳怡作爲秦省表面上的首富二富，自然是包括楊縣在內各個縣市招商引資拉投資的重要目標，楊縣之前也發出過投資考察邀請，但因爲本地實在沒什麼好開發的資源，雙方最終並沒有達成合作。而在直接拉投資失敗之後，他們又玩了一把曲線救國，把湯奇調到了這裡，順帶着把倆人也給拉到了楊縣。
不過人家的目的顯然不是爲本地增添兩位大牌遊客，以這裡貧瘠的旅遊資源，再怎麼折騰都不會有什麼效益，他們其實是看上了湯佳怡背後的佳境農牧以及佳境基金會。
雖然沒有什麼旅遊資源，但是缺工少礦的楊縣的環境資源還是不錯的，非常適合發展生態農業、有機農業，不過國內類似的地方還有很多，距離主要大城市過於遙遠的劣勢使得這裡並沒有落入相關農業公司的眼中。要是能夠爭取到佳農公司，在這裡設置無公害農場，自然可以吸引到其他農業公司以及公衆的關注，對於提升本地知名度和吸引力自然是大有好處的。
當然了，湯副局長的單位是教育局不是招商辦和農業局，這方面的計劃自然有專門的人進行推進，實際上昨天就已經有農業局的一位副局拜訪過湯家了，要不是這邊推說放假不談事，今天還會來。
聽到女兒略帶挖苦的話語，湯奇做了一個苦臉，說道：“女兒呀！你爸我也是被人給坑了啊！”
作爲新晉重點高中的副校長，湯奇有着副科的行政級別，調到同爲科級縣教育局當副局倒也不算破格提拔。只不過，這種情況一般是很少發生的。畢竟在體制的金字塔結構上，永遠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一個位子幾人爭，出現空位子本單位內部消化都嫌少呢，怎麼可能樂意分享給外人。何況這個外人還是外縣的一個校長，所以說楊縣教育局沒有什麼心思纔是見鬼呢。
更加特殊的是，湯副局到崗後安排給他的分管職責，除了所有副局都有的“完成局務會和局長臨時指定的工作”以外，他並沒有獲得分管局內各項具體工作以及各股各中心的權利，只給安排了一個主抓楊縣示範學校籌建工作的任務。一句話說，他這個副局現在還只是臨時工，想要獲得更多的擔子，等你把面前的事情做完了做出成績來再說吧！
不過嘛，這所規劃容量超過2人、覆蓋從小學到高中12個年級的，全寄宿制示範學校目前還處在浮雲狀態，想要讓它變成真的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僅相關批文還沒落實，號稱全部自籌的建設資金更是一毛錢沒有，還等着財大氣粗的土豪老闆往裡面砸錢呢。
毫無疑問，要是這個只有依稀影兒的所謂“示範學校”沒有變成真的，他湯奇這個副局位子估計就要變成假的了。
所以他才說自己被坑了，這個副局位子完全是拉磨驢子前頭吊着的那根胡蘿蔔，看得到聞得到就是很難吃到。
然而，對於老爸的說辭，湯佳怡卻是不大信的。
湯奇又不是普通員工，哪裡需要哪裡搬，類似調任這種事情，肯定要跟他還有平縣這邊溝通好才能實行的，就算有人搬出上級決議湯奇要是真不樂意也可以提前退休或者辭職，反正有身爲百億富豪的女兒在，根本餓不着他們老兩口。而既然老爸已經來到楊縣上班，湯佳怡就知道他自己其實同意的。
對於湯奇來說，他放棄舒舒服服的重點高中副校長位子，跑到這邊窮山溝裡來，自然是有着他的目的。
他早就從女兒那裡聽說了馬競設想中的那條“鷺安線”，他之所以同意調過來，很大原因就是因爲這個項目。在他看來，既然佳佳他們已經做好了花錢的準備，自己的示範學校正好跟着搭個順風車。
其實別說一座現代化學校了，只要他的女兒女婿兩口子隨便鬆鬆手，十座百座都不是問題。雖然不知道馬競和湯佳怡的收入情況，但是倆人這幾年花在平縣的錢他卻是親身感受到了，自然知道他倆都是不差錢的。而且這完全是一舉三得的事情，佳境得了名、楊縣得了利，本地學生和家長得了實惠。
至於湯奇自己，倒是沒有打算着從中獲得什麼，他畢竟已經5多了，就算趕上延遲退休的“東風”，他能夠工作的年份也就剩下十來年了，就算現在覺醒什麼野望，也是太晚了。更何況這些東西，他這幾年裡已經見得太多了，副校長管理的範圍雖然比副局長小太多，但是這麼一個貧困縣教育局的副局長的，其實還不如他原來那個副校長，畢竟手上的資源相差太多了。
真正打動他的，還是縣裡開出來的一系列條件。不像以前那些捐資助學只是出錢揚名，馬競他們如果真的打算掏錢的話，這所示範學校建成後還可以保留他們的股權和管理權，有些像是縣裡用地皮入股招商引資一樣。
這麼一個建在窮鄉僻壤的學校，想要盈利賺錢基本上是不可能，不過馬競他們並不在意賺不賺錢，真正讓他們看中的是管理權。蜜蜂學校只有一家，真是太孤單了呢！
是以，等湯奇把這些條件一說出來，就看到女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臉上的神情一下子鬆弛下來，之後參觀學校的時候也不是那麼地不情不願了。
他們先去的是一所小學，學校門口並沒有安排扎着紅領巾手搖塑料花的小學生，只有一個年輕老師出來幫他們打開了校門，把大巴放了進去後他就被湯奇請回了宿舍，參觀學校的只有湯家父女還有馬競三個人。至少到目前爲止，配合的力度還是很讓馬競他們滿意的。
從小在學校長大，他們自然不會對迎檢查大掃除以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有什麼好印象，沒有這些感覺反而更好。
學校並不大，幾間教室看過，大致的情況基本就有了，然後他們沒有繼續談論這學校，真正進入談判階段兩邊還會有專業人員來。
重新回到大巴上，一家人聊起了在哪兒過年的話題，湯奇表示今年就留在這邊過年了，至少環境更好更養人嘛。
其實老傢什麼的，對馬競他們這代人來說，已經是很淡薄的印象了，畢竟有親人的地方是家，有親戚的地方是老家，而他們這一代人可沒有多少親戚，尤其是沒有多少平輩親戚，兩口子的父母輩也沒有多少親戚，每年春節花在走親上面的時間少得可憐。
倒是花在訪友以及接待友訪上的時間相當多，什麼公司同事啊、合作伙伴啦，還有地方有關部門的人啦，都要互相拜訪，各種事情一大堆。而且不止春節，實際上各種禮節性拜訪和邀請，從公曆新年這段時間就已經開始了。
所以馬競他們並不能在這邊多待，最遲五號就得啓程回鷺島去了，還有一堆總結會、年會在等着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