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瓶、一條幅、一小桌,精緻簡潔的裝飾佈局讓狹小的茶室顯得空曠有韻味。
茶師慢條斯理,點火煮水,點茶、煮茶、沖茶,再獻茶。
客人畢恭畢敬,雙手接過,致謝,輕品、慢飲,謹奉還。
待到茶藝師收拾好東西離開,推拉門被從外面輕輕合上,沈莫才長出口氣,說道:“百聞不如一見,今天總算是領教了,果然很磨嘰很折磨人。”
“習慣就好,你要明白,人家賣的不是茶水,是茶道是禪意是專注,”對面男子接話道。
說話間,男人從跪坐中站起身,再坐下時已經換成不太雅觀的盤坐姿勢。
沈莫訥訥地手指對方,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有什麼奇怪的?”張濤指着自己雙腿道:“畢竟坐了十幾年椅子沙發,一時之間不適應跪坐很正常的。還有你也別跪着了,現在就咱們兩個歪果仁,還是把入鄉隨俗什麼的放一邊,怎麼舒服怎麼來吧!”
沈莫試着動了動,接着苦笑拍打小腿,“晚啦,已經麻掉了。”
對面的張濤是他在cm上認識的那位留學生,也是《妖怪來訪》的製作者之一。
展會結束後,對方把沈莫請到這裡,說是要盡地主之誼。
重新坐好,沈莫忽然嘆氣道:“唉,你們的遊戲好是好,就是太費時間太讓人沉迷了,我這幾天的性福都被它弄沒了。”
張濤看了眼對方,笑着迴應:“我是沒辦法補償你的‘性福’,不過這兒離歌舞伎町也不算遠,要不咱們現在就轉戰那邊,找家風俗店再續一攤?”
聽他這麼說,沈莫反倒慫了,連忙搖手,“不了不了,現在這樣就挺好!挺好!”
歌舞伎町是什麼地方,從名字就能聽出來,風俗店更是無數次出現在某些圖片上面,看得多了自然明白大致意思。他可是有女票的人,怎麼敢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跑去那種地方?
張濤笑了笑,傳遞了一個“鍵盤舒服嘛?”的眼神過去,就輕輕揭過了這個話題。
實際上他自己也沒去過幾次,並不是熟悉路況的老司機,真要是把沈莫帶去了,反倒很可能會翻車。
想了想,他手指着對方,“老弟你不誠實啊!”
“嗯?”沈莫還沒完全回神。
“明明你的遊戲做得更好、賣的更多,卻還虛僞誇讚我們的妖訪,這是實誠人該乾的事情麼?”
“沒有沒有,我說它好完全發自真心,”沈莫辯解說:“再說了,單看同期成績,還是你們的妖訪要好一些,而且你們的費效比也要好很多。”
“嘿嘿,我怎麼感覺這話是在損我們?”張濤笑問。
“怎麼會呢?大家都喜歡這種現實畫風,感覺很親切很真實。”
“嗨!當初我們也是誤打誤撞、純屬僥倖。要不是這邊畫師太貴僱不起,我們纔不會想到這種歪門邪道的辦法。”
頓了頓,張濤又說道:“再說了,現實風格和漫畫基調不搭,也不容易提升畫質,將來要是有錢出續作,我們肯定要換回卡通畫風。”
“可惜了,本來我還在期待一款奇幻版變形金剛呢。傢俱變妖怪的場面,和火種催發小霸天虎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我倒是想,可惜沒錢!‘活化傢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這次有蜜蜂分社的注資,你們還會缺錢?”沈莫表示疑惑。
《妖怪來訪》使用bgk製作、發佈在蜜蜂商店手機版,也因此早就進入蜜蜂的關注名單。雙方早就有了接觸,在首批遊戲銷售一空後立即公佈了正式合作的消息。按照協議蜜蜂遊戲將注入資金,幫助學生興趣社團“妖怪工坊”實現正規化,所以對面的張濤現在也是ceo了。
“一億日元聽起來多,換成軟妹幣才600萬,資產可能還沒有你們磨科多,”張濤說道。
因爲沈莫的關係,他知道了“超透”,也注意到了背後的迷llstoech磨盤科技。
“是有些少了,”沈莫點頭道,“爲什麼不多要點兒?”
“原因你會不知道?”張濤反問,然後不等對方回答,就自己給出了答案:“注資要用股份換,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飯,我可沒想着一口吃成個胖子。”
張濤他們堅持等遊戲上市才接受注資,表面是爲了有始有終完成這款獨‘立作品。實際上卻是在賭遊戲大賣,業績推高估值。
雖然樂於接受外界注資,但是太多的初期注資卻是不能容忍的,因爲那樣只讓他們失去太多股權和控制權,使自己變成純粹打工仔。蜜蜂雖然想要更多的股份乃至全資收購,卻又怕擠兌太過人家撂挑子走人或者磨洋工,現在的投資方案是雙方多次博弈的結果。
當然,要是首期一億日元花完了,公司卻還沒有實現收支平衡,張濤他們就只能接受蜜蜂或第三方的追加投資。要是項目完成度太差,甚至還會撤資止損。
這道理沈莫也懂,剛纔只是一時口快話不過腦。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換了個話題。
彎腰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從裡面掏出一隻長方盒子,沈莫將其推到張濤面前,“承蒙招待,一點兒小禮物,不成敬意。”
“你太客氣,”後者本待推辭一番,可等他看清盒子外觀,剩下半截話卡卻是被他嚥下。一把抓起盒子,張濤欣喜喊道:“精靈蛋?你怎麼買到的?”
然後他又語速飛快地說道:“我之前去日向分社參觀時就見過它了,當時就打算買幾隻回去送人加收藏。結果那幫鬼子卻死活不賣,非要拿到c90上發售,我本來想着三萬日元一顆蛋應該賣不快,可等我忙完工作趕過去居然全賣完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好多人都是十幾顆的買,原來是被黃牛黨盯上了!”
沈莫笑笑,“我朋友買了十五顆,這只是我從他手裡買來的。”
他說的朋友,自然是此刻正在北極上空偷拍極光的克萊文貝爾。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公理只對平面有效,對於球面來說,兩點之間最短路程是過這兩點的球面大圓的劣弧線。球面上圓心與球形重合的圓最大故稱大圓,於地球而言,赤道和所有的經線圈都是大圓。
對於亞美航線來說,飛越北極可以縮短數千公里航程,航空公司省了油錢、旅客賺了時間,還降低了空氣污染,可謂一舉多得。唯一不太好的對方就是,北極高空的輻射有些大。
極光是帶電粒子流被地磁場偏轉到南北極的結果,這些粒子流對機載電子設備產生干擾需要特別加固,同時輻射對乘員身體也有一定危害。好在影響並不大,除了敏感的孕婦以及常飛的機長,並不需要在意這個。
比起潛在的危險,克萊文反倒更關心極地上空飄渺奇異的天光。
現在已經是八月中旬,北極上空的極晝區域正在縮小,等到九月秋分過後更是會轉變爲極夜。之前他專門在蜜蜂地球上查過航線時刻,找到最適合觀察極光的航線跑去買票,結果好興致卻被空姐制止了,理由也很正當,外面有輻射。
這次他吸取教訓,到了預定時間立即掀開遮光板,把貼着自拍吸盤的手機拍在舷窗上,然後若無其事地放下板子,自己去看椅背屏幕打發時間。
至於這樣能不能拍到極光,他其實也不太確定。
看到極光有三個前提:太陽風、高磁緯、黑夜,後兩個還可以通過挑選航班來部分決定,第一個條件卻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值得慶幸的是,太陽風目前處在活躍週期中,運氣不差的話應該能夠拍到極光。
當然,要是運氣背到家,他不但會拍到極光,還會發現自己的蜜蜂手機已然報銷,而自己乘坐的飛機正在迷航失控,滿飛機的人嚇得大喊大叫醜態百出。
還好的是,傳聞中隨時能把人類打回燃機時代的太陽風暴並沒有發生,這架大型客機依然找按部就班地飛向地球另一邊的紐約jfk肯尼迪機場。
看了一會兒視頻,克萊文站起身來,走進了衛生間。邊放水邊幻想着“天降藍冰”砸到某個倒黴傢伙的情景,讓他感覺自己的動力特別強勁。
實際上,容易導致飛冰事件的直排馬桶和除臭馬桶早被淘汰,現代民航飛機普遍使用真空馬桶,贓物會被吸到鋼罐裡面封存,等到落地後在抽走另行處理,不會像鳥兒那樣邊飛邊拉。
然而他的好興致並沒有持續多久,從衛生間裡出來,克萊文迎面就看到一對手拉手的年輕男女。見他讓出位置,倆人毫不掩飾地鑽了進去,廁所門關閉的聲音直接對某愛爾蘭種單身汪造成上千點濺射傷害。
目光注視門上標牌好幾秒,克萊文還是放棄了掀起標牌解鎖廁所門,讓一對婊養賤人沒臉見人的報復想法,轉身回了自己座位,再不走被人發現自己在外偷聽就不好了。
掀開遮光板看了眼外面,他發現手機好好地掛在玻璃上,天空只有稀少亮星,也沒看到極光蹤影。本來就算沒拍到極光,也能拍到一片燦爛的星空,可惜月光太亮擋住了大多數星星。
失望地嘆了口氣,克萊文放下擋板卻沒有取出手機,他還想試試運氣。反正他之前已經騰空了手機閃存,也把相機設置到了天文錄製模式,足以承受十幾小時的連續拍攝。
看了眼面前屏幕,他卻沒有繼續觀看機載視頻的興趣。感到無聊克萊文把手伸向口袋,從中摸出一顆透明蛋形物體,正是蜜蜂日向分社發售的限量玩具精靈蛋。
它既是漂亮獨特的全息扭蛋,也是一款語音電子寵物,具有“可進化智能”,能和主人進行一定互動。
最重要的是,蛋中精靈更加成熟精緻,不像他小時候玩過的tamagotchi那麼的兒童化,一下子就擊中了克萊文的癢點,直接刷卡買了十五顆。
他本來也沒打算買這麼多,但是看到前面人紛紛刷卡狂買限量蛋,他一激動就多買了些。本來他還在發愁怎麼出手多餘的蛋好去還信用卡,沈莫知道後直接加價買下十二顆,只給他剩下兩顆。
克萊文手上這顆蛋已經開機激活,當它離開黑暗的口袋,很快就點亮屏幕,把幾個大大的單詞“alt:2km,clim波rflight?”投射在樹脂外殼上,意思是海拔兩千米,啓用爬山模式還是飛行模式。
海拔越高氣壓越低,所以能用氣壓傳感器大致測算高度,但這個方法對人工環境無效。就像克萊文現在這樣,他明明置身在海拔一萬米的高空,卻因爲客艙加壓的關係,被設備誤以爲身處兩千米高山之上。
手指點在flight(飛行)上,他啓動了飛行模式。這種模式下喇叭和wifi會被關閉以節約能量,同時麥克風又會被置於黑匣子模式,以備不時之需。
好在克萊文和周圍的乘客並不知道精靈蛋正在監聽機艙動靜,否則多少會有一點兒小風波,畢竟忌諱死亡和災禍的人不再少數。
原先的文字消失,一顆白底藍斑閃着淡淡藍光的“蛋”出現在屏幕上,一上一下地飄浮着。得益於優秀的光學設計,這顆蛋看起來很立體,乍看上去就像手裡真有一顆蛋。
當然,不能劇烈搖晃蛋和頭,否則畫面就會崩掉。好在這會兒飛機並沒有遭遇湍流,所以克萊文才有閒心玩起下面的對話小遊戲。
蛋殼上方冒出一行英文:“我是不是第一隻沒孵化就能飛的蛋?”
克萊文嘴角含笑,拇指按在右下方的紅叉上。
藍蛋躍動的幅度明顯放緩,同時尖頭上冒出新的文字泡:“好吧,每年有那麼多蛋被運來運去,我怎麼可能是第一個?”
看到藍蛋有些失落,克萊文連忙選擇安慰,讓它又抖了起來。
精靈蛋是擁有3d形象的聊天機器人,不用洗澡餵食卻對聊天有着強烈的需求,因爲這是ta“進化”的食糧。經過長期對話訓練,ai會變得更加像人,也許會有人愛上ta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