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兩女走進展廳，一隻球形機器人從天而降，出現在她們面前。
機器人懸浮在視線高度，喇叭裡傳出抑揚頓挫的合成聲音：“尊敬的來賓，下午好！”
湯佳怡皺眉擺手，“停停停！這些我都知道！”
這句話沒有效果，不知道聽過多少遍的解說詞還在往耳朵裡鑽：“歡迎來到蜜蜂集團榮譽展廳。這裡一共有三條參觀路線……”
悄悄翻了個白眼，她低頭打開手包，找到一張卡片放在臉側，面對機器人，“身份認證！”
“滴！檢測中，身份驗證通過。解說17號爲您服務，尊敬的湯佳怡董事女士！”
環視一圈大廳，湯佳怡開口問道：“馬競現在在哪兒？”
“董事長先生正在p7區域，需要爲您導航麼？”
榮譽展廳的三條參觀路線彼此交叉，還時常更新修改。再加上數目繁多的產品展架遮擋視線，走在裡面很容易失去方向感，進而浪費時間在找路上面。身爲效率人士，湯佳怡自然不會矯情地有便利不用，等下伸手前指，“帶我們過去。”
“樂意爲您效勞，兩位請隨我來。”
看向身邊一副職業ol打扮的溫芸，湯佳怡開口招呼：“走吧，希望還來得及！”
兩女最終在c6區域找到了馬競，也看到了他身邊的王制和趙文韜。
湯佳怡左右看看，急聲問道：“人呢？”
馬競點點下巴，笑着反問：“我們不都在這裡麼？”
“又沒找你，”前者懊惱地反駁一句，轉身欲走，“小芸，咱們走！”
“湯女士你是在找張導麼？”趙文韜開口發問。
湯佳怡停步轉身，“趙總你知道？”
後者輕輕點頭，“張導剛纔離開了，這會兒應該在飛機上，他在燕京還有臺跨界演出正在籌備，需要趕回去開會。”
聽見這話，湯佳怡鬱悶地嘆口氣，接着打起精神，看看趙文韜又看看王制，展顏笑道：“兩位，能幫我個忙麼？”
兩位文化中年不明所以，卻還是點頭應道：“榮幸之至！沒問題！”
湯佳怡欣慰點頭，又丟給馬競一個還算可以的眼神，這才伸手爲雙方介紹：“兩位，這是緣夢文化總經理溫芸。這位是著名主持人、學者王制，這位則是學者、文化推手趙文韜。”
“幸會幸會！”三人握手致禮，趙文韜先開口了，“我大概知道要找我們做什麼了，溫女士的緣夢名人館聞名遐邇，這是看上我們倆了？”
“當然！”溫芸熱情點頭，“其實我們老早就想聯繫二位了，我還是你們的書迷呢！”
說着她還拉開肩包，真的從裡面取出兩本書遞到倆人面前，分別是趙文韜的《額滴個神啊！》和王制的《回望絲路兩千年》。
口稱書迷/歌迷/影迷，然後掏出新書/專輯/光碟海報什麼的讓人簽名，早已成爲和名人見面的基本套路，趙文韜並不感到意外。不過書籍入手還是微微愣了一下，手中書半新不舊，顯然經過頻繁翻閱，隨口問道：“呵，翻得很勤啊？”
溫芸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本是臨來時從公司圖書室拿的，我自己的書都在家裡。”
又寒暄幾句，兩位兼職作家便被溫芸帶走，去採集身體信息。這裡是蜂遊、蜂幻的大本營，各種3d掃描、高清採集設備簡直不要太多，並不需要專程過海回到緣夢總部。
送走三人，馬競轉頭對妻子說道：“任務完成了，我的獎勵呢？”
“還獎勵呢？”湯佳怡不滿道：“牌最大、名氣最高的老謀子都被你放跑了！”
“這可怪不得我，”馬競雙手一攤，“是人家實在太忙。連留下來吃個飯的功夫都沒有，忙完活動就匆匆去了機場。”
說到這裡，他轉而批評起緣夢來，“說到底，還是你們現在這個流程有問題，數據採集費時費事，人家都忙得沒時間睡覺了，更加不可能接受你們的邀請。”
湯佳怡白了對方一樣，“你以爲我想這樣啊？明明是你們技術不給力的鍋！”
“我們一直在進步好麼，”伸手拉住對方小手，馬競叫屈道：“現在不用脫衣服就能完成掃描建模，而且圖像合成效果和效率也提升了很多，進步還是很大滴！”
“不過說真的，”馬競話鋒一轉，“影樓用戶越來越少，你們還是早作準備的好。”
緣夢網的核心業務是“虛擬留影服務”，用戶上傳若干張本人照片，後臺服務自動解析建模搭配體型模板生成用戶模型，然後與用戶指定的人物、場景、道具組合，生成虛擬合影照片與視頻發回前臺。
這是個垂直程度很高的細分業務，精緻程度不如專業攝影，成本卻只是前者百分之一；普及方便不如摳圖合成，卻能提供還算不錯的圖片質量。憑藉着性價比方面的優勢，緣夢吸引到了相當一部分預算有限的寫真愛好者、旅遊愛好者、cos愛好者，被她們暱稱爲“緣夢影樓”。
然而這部分用戶數量偏少，流動性還很高，沉澱下來成爲老用戶的比例非常低，讓管理層和旁觀者很是着急。
湯佳怡聞言笑笑，“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事呢，反倒被你搶先了！”
“哦？”馬競看向妻子：“你們這麼快就找到新業務了？別告訴我是什麼共享充電寶、共享照相機、共享沖印機。”
“實際上，”湯佳怡展顏輕笑，“我們的確考慮過共享相機、共享沖印機這些，還進行了一些前期調研。最後發現共享相機的需求確實存在，可惜不夠強烈頻繁，偏偏成本還高，只能放棄。共享沖印機卻是一個好項目，在線沖印需要支付郵費和時間，放在公共場所的自助沖印機只要定價合理質量過硬，應該有不小的市場。”
聽見這話，馬競卻笑了，“那麼，你們又是如何解決******的呢？別告我說你們沒想到。”
他口中的******，值得是擺在飯店商場等場所的“免費相片沖洗機”。用戶只需按照提示關注指定公號併發送照片，就能從機器裡免費拿到照片。打印費由廣告商和公號運營者實際支付，不用消費者支付太多代價。當然，這指的是正規公司運營的合法設備，某些包藏禍心，窺探隱‘私、意圖盜竊的違法設備不在此列。
免費和方便賦予這些機器強大的競爭力，普通的在線沖印商完全競爭不過，緣夢計劃中的共享沖印機同樣沒轍，除非她們也免費。
“當然！”湯佳怡很肯定地點頭，拉着馬競坐進一處休閒卡座，“我們的機器計劃採用前端免費策略，這樣就不怕對方低價競爭了。”
“前端免費後端收費，”馬競點點頭，“很多人都在玩這套，甚至大部分免費遊戲都能歸入這個範疇。所以，你們的後端是什麼？單純的照片出版服務可撐不起這麼大的投入。”
“別看不起人好嗎？”湯佳怡斜睨某人，“我們計劃一款手游來變現流量，前端也會有變化，從現在的虛擬旅遊、虛擬追星變成虛擬養寵。”
響鼔不用重錘，馬競頓時秒懂，“原來是雲養寵，的確是個不錯的點子，和前面一脈相承，又極大擴展了用戶規模。”
所謂“雲養寵”，其實是網友的自嘲說法，指的是通過網絡進行的虛擬養寵行爲，雲養貓、雲養狗、雲養老虎、雲養熊貓什麼的。老虎熊貓是保護動物，個人飼養幾不現實，只能通過網絡視頻解饞。飼養貓狗的門檻雖低，卻也不是人人可爲，通過網絡關注別人家的萌貓蠢狗，既能享受寵物帶來的樂趣，又能避免追鏟屎、求洗澡，三傻拉着滿街跑的煩惱。
和一般的視頻觀衆、圍脖讀者不同，雲養寵用戶在“雲寵物”身上投入了大量精力和感情，每天不看一眼就感覺渾身難受。相應的，用戶粘性和消費意願也比普通用戶大很多，是值得開發的優質資源。
實際上，愛寵人士這個優質羣體早就被人注意到了，越來越奢華高檔的狗糧貓爬架自不必多說，蜜蜂影業先後推向市場的《貓咪大作戰！》和《高菲的一生》更是專爲愛貓愛狗人士準備。同時因爲主角的網紅屬性，這兩部電影還有幾分雲養寵的味道在裡面。
最終，前者憑藉精湛的特技特效技術以及逗趣好玩的情節，在全球範圍拿到9.6億元票房，後者也有1300萬元的國內票房。“貓戰”成績並不讓人驚訝，甚至還有人爲其叫屈，認爲檔期和發行拖了後腿。而“高菲”的成績就有些嚇人了，要知道蜜蜂影業買斷國內發行權和網絡播放權只花了不到200萬，單是票房分成就淨賺300多萬，這還沒算深空院線和蜜蜂視頻因此產生的收益。
“說起來還是受到你們的啓發，這才注意到雲養寵這個市場，並用兩個月時間調研籌備，現在打算正式施行。我們不在血統品種、寵物品牌這些傳統領域與人競爭，只把‘顏值正義’做到極致，力圖打造最漂亮最萌的雲養寵平臺。”
伸出保養良好的細嫩右手，湯佳怡掰着指頭數道：“所以新的新鏈條應該是這樣：免費打印吸引用戶、寵物互動黏住用戶，接着用養寵遊戲斬獲利潤。手機打印機已然成熟，專門定製也不費什麼事，我們現在這套虛擬合影技術也還夠用，問題主要是寵物模型素材以及後續遊戲，緣夢不是專業做這個的，只好讓我過來找援助了。”
“瞭解，”馬競點點頭，“思路很清楚，應該很有搞頭。不過這個應該不用我出面吧？你自己直接刷臉就好了。”
“當然不用你，”湯佳怡從口袋裡翻出剛纔用過的卡片，“我有這個呢！卡片一出，莫敢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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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對方話裡的譏諷之意，馬競笑問：“這又是怎麼啦？”
然後，湯佳怡就告了聒噪的“解說17號”一狀。
“哈哈！”聽她說完，馬競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是夠了，居然和一臺機器人置氣。”
“哼！”湯佳怡沒有說話，輕哼一聲作爲回答。
馬競笑着解釋道：“你也是趕巧了。這不bpa結束，嘉賓記者各回各家嘛，機器人中心就趁着人少關閉了蜂園機器人的智能服務器，打算檢修升級。智能系統暫時下線升級，每臺機器人只能各自爲戰本地計算，智力表現的確差了好幾個檔次。”
“實際上，你要是留心觀察，就會發現今天所有機器人都變得笨笨的、木木的。你看那傢伙，它的動作就很卡板生硬。”
順着馬競手指的方向看去，湯佳怡看到一臺服務機器人端坐櫃檯後，正在幫顧客製作冰淇淋。取紙筒、接蛋筒、接冰淇淋、遞給顧客，每個動作都一板一眼、生硬遲緩，看起來充滿機器味道。
“怎麼會差那麼多？”女士滿心疑惑，“傳感器、處理器、動力結構、體型體重都沒變化，只是斷掉了後臺服務器，”
“嘿嘿！”馬競笑笑，“親，你只說對了一半。動力結構和體重的確沒變，但是傳感器和處理器卻是變了的。服務器在線，這些機器人就不是單獨的個體，彼此的傳感器和處理器都是共享的，這樣觀測範圍更大，處理速度更快，自然能玩一些更高級的東西。”
聽見這話，湯佳怡一雙娥眉皺得更緊了，“聽起來好危險的樣子，貌似天網就是這麼誕生的。”
“放心，那只是電影裡面設定的情節，智能設備聯網進而產生高級智能，其實有些想當然。就像是想當然地認爲腦子越大、腦細胞越多越聰明一樣。”
湯佳怡咯咯笑了起來，“但那至少代表了一種可能性，不是麼？也許真有一天，巨頭鯨、抹香鯨突然變聰明起來，然後地球就變成鯨魚和海豚支配的海洋帝國了。”
因爲龐大的體型，大型鯨類和大型海豚都有着巨大的大腦，很多重量都在6.5千克以上，足足是人腦的5倍。不過更多的腦細胞並沒有帶來超常的智力，原因是太多腦細胞被用來指揮過於龐大的體型，而剩下那些腦細胞的神經突觸又不夠多，利用效率遠不如人腦。
人工智能也面臨着同樣的問題，因爲單元間通訊與協同的瓶頸，暫時不具備產生智力的條件，雖然google的圍棋ai剛剛血虐一堆職業九段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