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擡頭看了一眼,聲音的主人是一個穿着黑西服的中年男子,大約三十歲出頭的年紀,相貌儒雅,神色中正,他的臉龐和膚色白皙光滑,而且沒有一絲皺紋,顯然是經過極好的保養。他的眼睛並不大,但是炯炯有神,在看着的時候情不自禁會比被他的聲音和語調所吸引,整體而言,這是中年男子很有男人魅力,看上去不象賭客,倒象是某個有文化的儒商。
“當然可以,請坐,先生。”凌雲點點頭說道,在中年人坐下的瞬間他的眼神忽然一縮,清楚的看見了中年男子西裝胸口上彆着的小小的塑料標牌,標牌上用公正的仿宋體印着三個英文字母:VIP,後面跟跟着一個阿拉伯數字5。
五級VIP?凌雲心想,自己倒是夠幸運的,剛進入賭場就碰上了VIP賭客。
剛纔他觀察過賭區,一般的VIP極少會去找低級的賭客去對賭,因爲這樣做毫無意義,在進入VIP之後,升級就只能靠挑戰同等級或者更高等級的VIP來獲取,所以即便勝了普通賭客也是不能升級的,反而有可能因爲意外而陰溝裡翻船,並不是沒出現過這樣的例子,有的VIP一時興起,去找低級賭客對賭,結果在連番幾次之後,因爲意外而一命嗚呼。
VIP需要面對的是同級別或者更高級別的對手的挑戰,儘管凌雲已經廢了當VIP挑戰時低級的賭客必須要應戰的基本規則,但是對於VIP來說,臉面比什麼都重要,如果對方提出挑戰而不敢應對,哪怕是再高級別的VIP,那麼每個賭客都會瞧他不起,對於賭客來說,臉面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事。
當然,高等級的VIP也不屑去挑戰低等級的VIP包括不是VIP的賭客,就象成人很少去欺負孩子一樣,而且最高等級的VIP之間也很少會互相較量,能升到這個等級十分不容易,都是用一次次的死亡的經歷換來的,沒有必要再因爲不必要的較量而可能喪命,因此凌雲此前在賭場見到的閒散的賭客大多都是高級VIP。
高等級的VIP的另一個任務就是觀察那些升級太快或者是很有潛力的賭客,因爲這樣的賭客很有可能會成爲未來強勁的對手,所以必須要在搖籃狀態中將其扼殺,但是象這名VIP的中年男子直接去和凌雲一次賭博還沒有經歷過的低級賭客對賭,還是非常罕見的。
“謝謝,非常榮幸能和您性命對賭,這真是我的榮幸。”中年男子禮貌的一欠身,拉開靠背椅輕輕的坐了下來,宛如一名懂得古典禮儀的貴族。
“不敢,您是VIP賭客,是我的前輩,應該是我的榮幸纔對。”凌雲也欠了欠身,淡淡的說,儘管中年男子非常儒雅並非常禮貌,但是凌雲卻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以VIP的身份去跟一個初入江湖的菜鳥賭客進行性命對賭,不管再怎麼禮貌,也會讓人感到是在以大欺小。
“先生,我觀察過你,你好像對賭博並不是很在行,也不象是一個真正的賭徒,爲什麼還要參與到賭博中呢?”中年男子似乎對自己以大欺小並沒有絲毫感覺,也沒有聽出凌雲話裡那淡淡的嘲諷,臉色不變,依舊頗有風度的笑着,輕輕的問道。
“我想驗證一下自己的能力,所以就來賭博了。”凌雲說。
“哦?可是這個賭場裡賭博的方式都是用性命作爲賭資,先生您既然對賭博不在行,難道不怕丟掉自己的性命嗎?從您改變賭場規則的形式方式上來看,您對生命是很在意的,如果丟到了生命,那麼您又怎樣能驗證自己的能力呢?您所說的能力又是指什麼呢?”中年男子笑眯眯的說着,似乎對凌雲所說的驗證能力大感興趣。
凌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先生,您不覺得您廢話好像多了一些嗎?要賭我們就快一點,問這些幹什麼呢?”
“實在對不住,先生,我這個人在賭博之前有個毛病,就是總想和我的對手聊聊天,瞭解一下他們在死之前到底是怎麼想的。”中年男子不好意思的尷尬一笑,但是所說的話卻含着一股辛辣之意,“所以先生,我也很想了解一下,在您死之前,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他的臉上露出十分誠懇的表情:“請您滿足我這點小小的好奇心吧,我對您真的是非常感興趣。”
凌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先生,我同樣沒興趣跟馬上要死的人說心裡話,因爲說了也是白說。”
“哦……哈哈哈”中年男子一愣,隨機哈哈大笑,“先生,您真是個有趣的人,想不到您這麼有自信,可是我是個VIP啊,您只是個最低級甚至連賭博規則都不熟悉的菜鳥,你憑什麼認爲我會賭輸了呢?”
凌雲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憑什麼,但是隻要跟我對賭,你一定會死,你不是想知道我需要驗證的能力是什麼嗎?我現在告訴你,我驗證的就是你跟我對賭,你一定會死的能力。”
中年男子的笑容僵固在了臉上,凌雲的語氣雖然淡淡的,卻飽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心,似乎結局已經註定,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揭開的過程。他注視着凌雲那普通的臉龐和深不可測的眼睛,想要看出對方這股信心到底從何而來,但是讓中年男子失望的是,凌雲的表現太正常了,正常得以致於挑不出任何破綻來,儘管他知道對方肯定有那些不正常,但是就是看不出來。
“先生,你很有信心,這已經具備了當一名VIP甚至是高級VIP的基本素質。”中年男子一字一頓的說道,“不過,我也很有信心,而且我的賭技比你高明,我的贏面佔據的成分比較大,這是事實,不是嗎?”說着,中年男子不禁轉頭看了一眼圍觀兩人賭局的其他賭客們。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兩人的賭局旁邊已經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羣,似乎對凌雲和那中年男子都非常感興趣一般,圍觀的賭客甚至已經超過了半個賭區的賭客,以至於附近的輪盤賭圓桌不得不被工作人員撤走,給圍觀的衆人騰出更大的空間來,無形中,凌雲和中年男子的輪盤賭,已經成爲整個賭場最大的焦點之一。
聽到中年男子的話,不少賭客們都是點頭示意,中年男子說的是事實,儘管輪盤賭看上去賭的是幸運和概率,但是無形中的賭技會給VIP增加很大的贏面成分,這看起來很神秘不可理解,但是隻要是經常參與賭博的真正賭徒,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儘管沒有人能夠解釋得通。
凌雲有些無奈的一攤手:“先生,您說這些話是爲了證明什麼呢?你只能給我一種感覺,那就是你的自信心不夠,需要等待別人的認可來增加信心,實際上這對您在賭博過程中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造成錯覺,增大您輸的局面,哦,不,我說錯了,你必輸無疑,所以你怎麼做都沒有關係。”
聽到凌雲的話,中年男子不由自主的臉色一變,保持良好的翩翩風度也終於消失了,他的眼神一縮,冷冷說道:“先生,我必須要承認,您的嘴皮子比我想象中要利索得多,說實話,我選擇跟你對賭,不是我想以大欺小,而是你傷害了我們VIP集體的利益,所以我必須要代表VIP幹掉你。”
凌雲無動於衷的說道:“那爲什麼不派個更高級別的VIP過來,比如傑克那樣的,而讓你這樣的低級VIP來送死呢?”
“送死?”中年男子的臉色再次一變,語氣也變得尖刻起來:“你說誰送死?我怎麼可能輸給你?你不過是個菜鳥罷了,有點信心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你還真以爲你能贏過我?”
“我說了,你必死無疑。”凌雲的嘴角露出一絲冷酷,“而且那些派你來的高級VIP也知道你必死,你只不過是他們用來試探我的犧牲品,或者說是炮灰!可憐的是,你連這點覺悟都沒有,甚至沒有自知之明。”
“你!”中年男子用手指着凌雲,差點因爲無法遏制的憤怒而拍桌站起,但是當他看到凌雲笑眯眯的神情時,還是強忍住心頭的怒火坐了下來,心裡不安陰影在迅速擴大。的確是有更高級的VIP讓他過來探凌雲的虛實,但是這少年並不認識自己,也不可能注意自己,他怎麼會知道是有人派他過來的呢?難道這個少年真的是深藏不露,其實是一隻扮豬吃老虎的雄獅?
他有些驚疑不定的看着凌雲,剛剛還平和的心境忽然就有些心神不寧。
是不是這一次,我真的選擇錯了,不,我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連賭博規則都不怎麼熟悉的菜鳥呢?中年男子心虛的想着,然後定了定神,“先生,靠嘴皮子可不能決定賭博的結果,如果您真的認爲我必輸無疑,那麼我們不如就馬上開始如何?”
凌雲撇了撇嘴,心想我早就要開始,是你磨磨唧唧的沒完沒了,結果自討沒趣。他也懶得和中年男子廢話,一把抓起桌面上的左輪手槍,將子彈推進轉輪然後快速的轉了幾圈,然後咔嚓一聲將轉輪關上,啪的扣在桌面上懶洋洋的說道:“我早就想開始了,先生,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中年男子一直專注的看着凌雲拿槍的手法,看得出來,這個少年不是第一次摸槍,手法很熟練,但是也僅此而已,賭場裡擁有少年的手法的人何止萬千。
他心裡放下了一塊石頭,終於有了一絲底氣,面色又恢復了儒雅的紅潤:“先生,在開始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講,不知道能不能容許再給我一分鐘的時間?”
“你說吧。”凌雲翻了翻白眼,這傢伙怎麼這麼多話,難道知道要死,要交代給臨終遺言什麼的?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忽然站起來對着凌雲和衆人欠了欠身:“各位,我與這位先生的性命對賭馬上就要開始了,在開始之前,在下有幾句話要說,可能各位覺得我有以大欺小之嫌,因爲我的身份是五級的VIP,而這位先生則是剛入賭場的最低級賭客,雖然對賭是可以自由選擇對方身份的,但是無論如何,我也不該以VIP的身份去強壓一名新人賭客。”
凌雲和衆人都靜靜的聽着,不知道這中年男子突然說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大欺小是衆人都看在眼裡的事情,中年男子這麼坦誠出來,難道就可以挽回不是以大欺小的事實。
中年男子環視了一圈衆人:“所以,我要給這位先生一個公平的賭博環境,雖然我是VIP,但是我不會和他輪番開槍競爭,這樣對他是不公平的,我想要做的是,我先用左輪對準我的額頭開槍,連續開上五槍,如果幸運的話,我還能活下來,那麼這位先生就輸了,如果不幸的話,自然就是這位先生贏了賭局。他只需要承擔六分之一的風險,而我需要承擔六分之五的風險,這個規則是不是公平了呢?”
衆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頓時熱烈的交頭接耳起來,想不到這個中年VIP有如此魄力,竟然要先對自己連開上五槍,只留給凌雲最後一槍,這樣的規則不但恢復了VIP和普通賭客之間的懸殊,甚至有些矯枉過正,對中年男子都有些不公平。
雖然在輪盤賭中,賭技會佔很神秘的一部分成分,但是概率和幸運同樣是半壁江山,不是沒有VIP和普通賭客輪流開槍而VIP被爆頭的事實,中年男子這麼說,這麼做,實際上已經把自己逼到了一個絕境,因爲最後一槍爆頭的概率是很小的,大多數一般都是第二槍到第五槍之間走火。
中年男子這麼做,即便他是VIP,輸的成分也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