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撥打過去之後，幾乎是瞬間，對方馬上就接聽了，這速度，倒是讓張無風微微錯愕了一下，因爲原來的楊曉蘭，基本都不會拿他的電話當回事的，想接就接，想掛就掛。
“你手機剛纔關機了，剛纔在寫書嗎？”楊曉蘭聲音帶着幾分溫柔，這語氣並非是做作，讓張無風不由微微蹙眉。對方那邊嘈雜的很，若是他聽力不錯，這話都難以聽清。
“嗯，和蘇茹一起出去吃飯，並且給她買了些衣服。”張無風沒有撒謊的習慣，因此如實的說道。
“蘇茹啊，她確實是個好女孩，你有錢了，多花些錢，可以治好她臉上的傷的。”楊曉蘭的語氣有些黯淡，隨即輕輕的說道。
“這個，我有分寸。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張無風的語氣並沒有因爲對方話語的溫柔就變得熱情，這個人，實在是深深的傷害到了他。
“嗯，這件事，現在不好說，我在網吧。我在QQ上和你打字說吧。”楊曉蘭聲音放低了說道。
“行！”張無風不屑的笑了笑，直接掛斷了電話。
“現在快晚上11點了，竟然還在網吧，這人，確實夠瘋狂的！不會是陪着黃遠升玩遊戲來着吧？有什麼還怕大聲音說了不好意思？”張無風心中有些不屑，他說了讓她不要再找她，這纔不到一天，她又找來了。這人，是不是又在想什麼理由和藉口要錢？
張無風此刻依然有些生氣，是的，離婚了，她確實是自由了！自己也沒虐待她，最後的兩萬給了她！但是這孩子纔拿掉不到半個月，她就和別人發生了關係！這也太狠太不知自愛了吧！
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個氣！沒有暴怒的叫她滾的遠遠的，張無風都覺得自己已經很客氣了！
上了QQ，一堆消息不斷的跳動着，大多都是要加好友的身份驗證消息，有些是要稿子看的，張無風有些無奈的關掉了這些消息，按照記憶找到了那個熟悉的沒刪除的QQ，只是這個原本叫做‘メ唍媄ε寶唄じ’的滿是火星文的花哨QQ，此刻已經化身一隻黑色的企鵝，而那個花哨的名字，也已經改變成爲‘孤零翎’。（後一個字讀音ling）
那些被點亮的成長爲7級的無數鑽石，此刻大多也黑了下來，那些開通了數排的圖標，大部分也消失了。
火星文不見了，撅着嘴巴的星光閃耀的QQ秀，也沒有了。
看到這個旁邊穿着一身學生裝的免費QQ秀的聊天框，張無風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因爲，她的QQ簽名的一句不再是火星文的文字。
“人生長恨，水長東。”
這個簽名的來歷，張無風懂，這是南唐李後主李煜的詞。這首詞叫‘烏夜啼’，有着一種別樣的惆悵和沉重的傷痛在內。
後主李煜是南唐的亡國皇帝。開寶八年，南唐國破降宋，後主被俘至汴京，被封爲右千牛衛上將軍、違命侯，之後被宋太宗趙匡義賜酒毒死。這首詞，是他被關在囚牢之中寫的。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這個簽名，以及楊曉蘭的改變，讓張無風的心，似乎被狠狠的掐了一把！
之前，因爲氣憤，他沒有在意楊曉蘭的任何語氣，而此刻，只是一句文字，一隻黑色的企鵝，卻給了他無法言談的沉重的感覺。
這個女人，她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有着一股子深深的絕望的氣氛籠罩？
“無風，謝謝你能打電話來，真的，很感謝。我告訴你，我遭到報應了，我染上了尖銳溼疣，聽起來這似乎只是一個不怎麼樣的病，但是對於我來說，它就是我的報應！
你說的對，現實不是童話，沒有那麼美好！我也不是韓劇裡的公主，我所認爲的王子，不過是幼稚而可笑的！
我現在終於明白，童話，其實只能是給兒童讀的。
本來有很多話想說，卻開不了口。在這之前，我在等，等你的電話。我沒有抱希望，我只是在體會當初你等我的電話的感覺。我在黑夜的菜場邊站了兩個小時，感受了一下曾經你這樣等待我的感覺……我能感受的不多，但是我發現，我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蠢女人。
晚上，我在網吧上通宵了，這個通宵，卻不會難過，因爲我現在很着迷你的小說《天空之城》，我想着，原來我瞧不起的娛樂小說，可以讓我甚至已經絕望的心生出希望，生出一種恨不能立刻看到下文的衝動，生出一種無法控制的舒心的笑容……
說這些，可能你還覺得我虛僞，不過我已經沒權利解釋什麼了，任何解釋，其實也是那麼的空洞和蒼白無力。
你容不下背叛，我明白，所以，我現在已經不希望其它，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想讓你把‘天空之城’這首音樂傳遞給我，讓我聽聽，我現在，心很亂。以前覺得這音樂咚咚的震得人心煩，震的人眼睛脹痛，現在仔細思考，看着你的書，回憶着曾經你癡愛的音樂，我發現，我真的很感動，很寧靜。說不出的安寧的感覺，讓我終於能正面的去面對一切的困難。
我和黃遠升分了，雖然我本身有那種想法，但是他做的更乾脆，因爲你得到了孫小姐的賞識，他大舅知道這件事後給我賠禮道歉了，但是，我離開的時候，黃遠升還是打了我，一個耳光，打的很重，嘴角出血了。
我覺得，從離開你之後，我的生活就沒有這樣黑暗過。
當初分手的時候，你說的很對，我會後悔的。到時候，就算是我跪下來求你，你也一定不會原諒。我想，這一切都得到了驗證。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可懂得珍惜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這話說的是多麼的好啊，多麼的深入人心，可是沒有經歷過的，每個人都要在這個上面吃虧！別人說的天花亂墜，名言警句再驚醒人心，沒有經歷過，總覺得很遙遠，總是不懂。
說了這麼多，我還有個請求，你可以認爲，之前的話是我說出請求的鋪墊和虛僞的矯揉造作吧。
我要回到我爸媽那裡去了。我爸媽、我弟弟不容易，尖銳溼疣生活接觸都會傳染，沒有你負擔我弟弟讀大學，我爸媽還負擔不起，所以我必須要自己承擔這一切，所以我想治療好這個病，不希望再傳給家人。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我肯定已經直接離開這個世界了，默默的，一個人，在黑夜裡，帶着滿身的骯髒和罪惡，跳下那地獄的深淵。只是，我還有我自己的責任，我必須活下去。
死容易，活着難！
醫生說，要到大城市，進行基因工程治療，但是這種專業的培育基因的治療，消費很高，初步估計是十萬。我想向你借錢，我自己有兩萬，你借我八萬就可以了，我以後就是去當乞丐噹噹建築搬運工，也一定會還你的，一定會！
……”
約莫十多分鐘後，楊曉蘭的QQ名字‘孤零翎’的消息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