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習慣嗎?”
李漢吃飯的事情其實並不是很喜歡說話,他吃飯很快,幾人還在磨蹭的時候,面前擺着的午飯已經基本上解決了一半了。
當他擡起頭的時候,正巧看到黃宗慶有些爲難的動了動筷子,方纔感覺到桌上的氣氛有些古怪,好似恍然大悟一般,開了口:“卻是爲難幾位了,古人訓曰‘凡事皆是成於勤儉敗於奢’,我深以爲然。一來軍政府每日辦公所需時間甚重,這工作餐一頓所需時間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方便快捷;二來每日所有菜色都是聘請的地方名廚把關,不但色香味俱全,營養也是豐富,比如這藕條能健脾開胃,益血補心,主補五臟,有消食、止渴、生肌的功效。而這土豆絲不但有助於延緩衰老、而且營養豐富,軍政府大量採購還能富裕一方民衆,乃是一舉多得之舉。咱們這頓可要比尋常一頓大餐至少可節省九成以上財務…”
他笑了笑,用筷子叨起一塊藕條放在嘴裡細嚼,“我在國外,外國人最瞧不起的便是我國人未富先奢,他們很難接受去酒樓吃飯的時候,只有幾個人卻要點出十幾道甚至更多的菜譜,要知道幾人一餐根本吃不完這麼多的菜,結果不但浪費銀子、這菜色中的營養也都給浪費掉了。加上我幼年時家庭條件並不甚好,這種物美價廉的工作餐卻是最適合我!”
易均室吃得津津有味,聽他開了口之後方纔擡起頭來,笑道:“易某到是第一次品嚐大帥口中的這工作餐,這吃起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倒讓某想到了少時喜愛的鍋燴、百家飯,幾位師傅的手藝相當了得。不錯,尤其是聽了大帥對他的點評之後,易某更加感覺這看似尋常的菜色搭配餐飲方式中隱藏着不平凡,值得廣爲推廣!”
他乃是貧苦家庭出身,因此更能品出李漢話裡的意思,說話間也多了幾分敬重。
馮自由點頭,他吃得也是蠻有味道的,而且方纔他還囑咐廚師別爲他多加多少米飯,這一份菜多飯少的工作餐剛巧他能夠吃完,馮自由在外多年,爲革命到處奔波,自然深知錢財來之不易,尋常勸說些海外僑民捐獻善款的時候免不了要遭遇‘保皇派’的尖酸刻薄。
黃宗慶到底是糖王子侄、最後還是吃了一些,雖然不多…卻也避免了氣氛的感慨。
就在李漢要親自爲三人安排住宿的時候,食堂入口處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他長着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尋常臉蛋,扔到人羣之中估計立刻就要被忘記了。只見他與食堂門口守衛的士兵出示了一個東西之後,便立刻被放行了進來。
剛巧李漢擡頭的時候正看到他,面上微微一變,只能轉過頭來跟幾人說道:“各位,看樣子李某沒辦法爲幾位安排住處了,先生,就請你幫忙爲這幾位客人安排下住處吧!”
這時幾人也看到了匆忙走過來的那人,只不過易均室三人當是他有軍務到來,加上三人中的兩個都對他隱隱產生了些好感,頗爲感覺這位年輕的大帥並不似傳說中的一樣難以接觸,因此易均室點頭道:“大帥既然有軍務到來,還是先行一步最好。如此我等就隨這位先生先去放下行囊,我這兩位朋友明日便要動身前往武昌,這幾日連番趕路,也該好好休息一番了!”
“正是..大帥請忙!”
張梅生也開了口:“如此就由學生爲幾位帶路,去城中暫且尋一處住處吧,請!”
這三人瞧不出什麼古怪了,但是張梅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如今好歹也是李漢的心腹之一,因此,一看到那漢子從懷中拿出一個黑皮本本給警衛看了一下便進來了,頓時就明白了這人的身份,定是由李東來負責的情報司坐下的情報官,而他所使用的黑皮證件卻是軍政府最近正在醞釀中的證件一種---特別警察處專用證件。
李漢跟張梅生隱晦的使了個眼神,示意他等會前來辦公室。然後抱拳跟幾位說道:“十分抱歉了各位,來日若有機會李某再做款待,我先走了!”
“請!”
與幾人告了別之後,他帶上了幾員警衛出了軍政府食堂走遠之後,方纔沉聲跟那前來的情報官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回大帥,應城方纔來了消息,大人讓屬下通知大帥,前幾天大帥讓情報司關注的有關杜家神仙粉的事情已經有了門路,目前已經掌握了有關杜家那批貨的來源,不過大人沒在電報裡說清楚,只是幾番叮囑,讓屬下跟大帥說希望大帥能夠儘快回到應城坐鎮,因爲應城那邊最近有些不穩….”
那情報官邊走邊小聲跟他說道。
李漢心中警惕,知道應該是他一直擔心的‘鐵血革命社’的那幫人不安分了,也許是前兩天他安排了一些動作之後,讓有些有心人感覺到了不安。
不過眼下他們真要想動,軍政府也不在乎了。拿下了荊州城之後,一二七標便停止了攻勢進入休整之中,甚至連近在咫尺的鬆滋跟枝江縣,李漢都駁回了張炳乾的請求沒有趁勢拿下,只是派出一營南下佔領了無兵而守的長江關口重鎮—石首。
一來一二七標強攻荊州城損失慘重,尤其是甘當主力的第二標損失過半幾乎被打殘了,原本自武昌便追隨他的老兵也折損了不少,後來攻入城中時、在巷戰中第七標又折損了三分之一,一場大戰當真是慘烈無比,令荊州不得不暫時進入休整之中。
二來,李漢到底還是對宜昌顧慮甚多,所以,也未嘗沒有要借清軍都統恆齡之手削弱唐部的想法。
因此命荊州強勢擊潰了恆齡派出的幾波試探攻擊的清兵之後,他便從荊州城將經過了磨礪之後已經形成戰力的第七標連夜調回了天門,如今知道這消息的除了坐鎮荊州的張炳乾,即將回歸的陳穆坤之外,就只有他跟李東來、張梅生等少數幾人知道,便是爲了應付應城那涌動的暗流。
原本招募的新兵軍政府本打算編練爲八標,因爲軍官的不足,後來被壓制成了五標三營,除了三個巡防營是按照三三制的編制外,其餘五標都是五營的加強編制。所以即便第七標折損了些人手,如今還尚有兩千多人,不出意外第七標今天晚些時候就能抵達應城,到時候有些人若是識相還好一點,不然…哼,可就別怪軍政府出手太狠了!
“你去通知李副官,告訴他就說我應下來了,‘打草驚蛇’計劃繼續!”
“是,大帥。還有,您方纔派陳副官過來詢問的事屬下已經查到了些眉目!”
“陳副官…想起來了,是那幾個鹽商吧?”
李漢點頭,想起了今天偶爾在路上遇到的幾個曾在應城見過的鹽商,詢問道:“查出什麼來了嗎?”
“回大人的話,屬下等接到了陳副官的詢問之後便派人過去守着,初時還沒發現什麼的,只是感覺那幾人的警惕太高了一些,幾個弟兄都差點被發覺了。我們一路跟蹤到了芳香居(城中酒樓),見他們上了樓上一處雅士之後,便悄悄地包下了另一間,才意外偷聽到了一個消息。這幾人並不是什麼漢口來的鹽商,只是幾人交談之間口風甚緊,因此不曾聽到什麼有關幾人身份的消息。不過,我們有個耳力不錯的弟兄卻意外聽到了他們至今還沒能跟鹽商劉偉元見過面,聽其中一人的語氣,似乎劉偉元知道他們的身份,只是因爲顧慮什麼,一直躲着幾人,不敢出來與他會面!甚至還有一人冷哼說什麼便是同盟會的孫、黃二人都要給他們後面的誰幾分面子,還說大帥太不識擡舉了,敢攪了他們的好事!”
那情報官說完就見到李漢眉頭緊皺,趕忙說道:“那幾人警惕之心甚重,便是在雅間之中,每每提到他們後面的勢力聲音都要降幾分,加上雅間的紅木隔音,屬下等也是找到了一處隱蔽處的漏洞才能貼耳聽到些消息的!”
李漢點頭,摩擦着下巴許久不語,直到進了軍政府臨時駐地後方才說道:“我原本還只是有些好奇何人敢跟軍政府叫板,如今聽你這麼一說,越加感覺這幾人怕是很不簡單。叫人盯緊了幾個,另外,派人去查劉偉元在什麼地方,查到之後立即來通知我!”
“是!”
那情報官敬了一禮,李漢說道:“這裡沒什麼事情了,去忙吧!”
等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之後,他方纔靜下新來仔細的思考了好一陣,目光卻是越發的深邃了起來,摩擦着下巴上因爲半個月沒有整理而密麻起來的鬍鬚渣,良久才低聲自語一句:“看來是該回應城了!漢川一直卡在那裡委實讓我寢食難安,該邀請樑家兄弟來我應城坐坐了…還有孫國安,不要讓我失望了!”
嘆了口氣,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敢跟這大時代中的豪傑羣雄們同下一盤棋,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他的手指輕敲在桌面上,沉默了好一陣方纔沉聲喝道:“來人,命令下去張貼告示,明日午時城南郊外槍決‘全雲南’,所有家中有受了此賊毒手之人,可一同前去法場!”
“是!”
“另外,陳副官回城之後,叫他立刻過來見我!”
“是,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