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帶上一隊弟兄到附近警戒!”
將馬繮遞給了一旁的警衛之後,張國荃沒忘記安排防務!
“是….”
被他點到名字的三個軍官有氣無力的報了一聲,旋即拿起武器,各自帶上一隊人,到附近警戒去了!
搖了搖頭,張國荃甚至這一場光化之戰的大敗,已經將前段時間纔剛到打出來的第十一標的士氣敗盡了!
“大哥,喜子那邊剛剛派人過來通知,後面的尾巴還是沒能甩掉,一直跟在咱們後面!”
“甩不掉?”
張國荃額上青筋跳動,臉上愈加顯得猙獰。
“他們離我們還有多遠?”
“算不清楚,他們腳程比咱們快不了多少,最多半個鐘頭!”
半個鐘頭的時間除非放棄所有的傷員跟大部分的輜重,否則第十一標根本趕不到谷城縣城!
“沒辦法,再逼弟兄們趕路恐怕會出事,不過還是提醒大家做一下準備,你等會立刻安排人趕往縣城報信,叫他們趕來支援!叫小六帶隊人,去附近看看有沒有適合埋伏的地方!”
“好的,大哥!”
宋才娃應了一聲就去安排了。
張國荃也顧不上疲倦,帶上幾個警衛,到處走走安撫受傷的士兵等,鼓舞士氣。
“大哥….大哥!”
這聲音聽着熟悉,張國荃正在忙着爲一傷兵包紮傷腿,就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呼喚他。
他一擡頭,面上一陣驚喜,竟然是那先一步被他委以重任,護送一幫十一弟兄們的家屬趕赴谷城的何正源!
“好小子,怎麼,你把人都帶來了?”
他一看密密麻麻的幾隊人,知道他將人都帶來了。
“是啊,大哥….正源兄弟把所有人的人都帶來了,還從當地臨時徵集了兩百多人!”
聽到這邊有動靜,立刻便有人通知了崔義茂,沒多久就看他急衝衝的帶着一隊人趕了過來。
這才發現原來是虛驚一場。
“大哥,好消息….”
何正源一來便跟他報喜,顯然是收到了什麼喜報了。
張國荃精神一振,忙追問:“怎麼了,是不是襄陽那邊的援軍就要趕到了?”
如今的第十一標便只剩下這區區幾百人,損兵折將不足以說明如此他們的狼狽,士氣喪盡纔是如今他們最真實的寫照。
因此這時候他萬分期待能從何正源的口中聽到什麼鼓舞士氣的喜訊。
何正源等幾人面上泛起興奮的笑意,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宋才娃便興奮的接了過去,搶先說道。
“大哥,好消息,當真是好消息!”
他興奮的扎耳撓腮,即便已經知道了一陣,如今一想起還是心中喜悅。
“方纔正源在谷城接到襄陽那邊的電報,言由於臨時徵集到了足夠的貨船,半個多鐘頭前,襄陽縣巡防營一部已經入了谷城縣。如此計算,如此計算,差不多襄陽縣巡防營也該抵達仙人渡了…不遠了!”
他口中的仙人渡乃是光化縣內的一處名處。雖是小鎮,卻因西臨漢水,旁通巴蜀,屏蔽襄樊、勾連漢丹、襄渝,這等便利之地勢,古來便得了“千葉小舟雲集、八方商賈過往”之美稱。相傳楚國名將伍子胥遭奸臣陷害逃到江邊巧遇仙翁搭救脫險而得鎮名,宋才娃等都是土生土長的光化縣人,因此對它卻不陌生。知道一旦到了仙人渡,距離谷城縣城便只有轉息的距離了!
“好….好….好!”
張國荃猛地一拍手掌連叫幾個好字。
他們這番交談幾人根本沒有遮掩的意思,因此聲音卻是不下。結果很快的這支士氣不佳的隊伍便知道了,他們的援軍就要到了。
聽着到處響起的一片歡呼聲,興奮、歡愉甚至一瞬間沖淡了袍澤死傷帶來的感傷。
張國荃等相識一笑,不僅士兵們士氣回落,他們心中又何嘗不是送了一口氣。
可惜這一刻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多久,他方纔回過頭來,就看到崔義茂、何正源等互相比劃着眼色,似乎有什麼想要開口,卻有些顧忌。
“怎麼了,老崔,你是最懂我脾氣的。難道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嗎?”
見他幾人遮遮掩掩的竟然磨蹭着不開口,張國荃面上不耐,詢問道!
“這個….”
何、崔等幾人對視了一眼,面上俱都是有些不自然,一會之後方纔在張國荃的巡視目光下,崔義茂麪皮一陣抽動,臉上多少有些不自然的主動站了出來。
“還是我來說吧!”
他見其餘幾人都不開口,也明白出了如今下落不明的甘國棟之外,這裡的人裡面就他在舉義之前的地位與張國荃相等,如今便是張一步登天成了軍政府的領兵一方的標統,也多少要給他幾分面子。
“那個,方纔除了收到了襄陽的電報之後,也收到了鄖陽府那邊第十二標的回電。李標統感謝咱們的提醒,並稱由於接到電報較早,加上鄖陽府那邊早有準備,因此果斷放棄前面防禦後撤,與狄家山處設伏,擊潰了來犯清軍一個標。據說事後清點,清軍被伏擊損失兩個營,並且被他們奪去了六門小炮。第十二標損失百餘人!”
張國荃的第十一標一直再同李秀昂的第十二標爭奪第五協協同的位子,換言之李秀昂得此大功,又幾乎沒付出什麼損失,並且勢力還極有可能大增。
這對於他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張國荃登下臉色就陰沉了下去,也難怪幾人磨蹭着不好開口呢!
可誰叫當初爭取駐守光化的是他的第十一標呢。
正生悶氣呢,遠方突然傳來一陣槍聲,雖然不急卻在這黑夜中格外警神。
張國荃等一驚,登下明白可能是清軍趕來了。當下大喝一聲,“全體都有,準備作戰….”
他手往腰間摸去,就要拔出手槍上前指揮。結果摸了半天沒摸到,纔想起來,原來那把槍已經在之前的縣城之戰中丟了去。
只好從旁邊的一個病號那裡拿過一杆槍,又跟附近要了些子彈,就要上前去督戰。
此時,吊在第十一標後面的一標清軍所部官兵也開始叫苦不迭了起來。
這一夜他們前後奔襲上百里,加上又是深夜最是睏倦的時候,加上這一晚起了風,溫度劇減,不少趕路的士兵都感覺那風打在臉上好像刀片子割過一般,臉上、手上幾處無不是痛疼難受。
“大人,讓弟兄們歇歇,咱們歇息一陣再趕路吧!”
這清軍統帥劉念乃是鄒洪明的親信,他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雖然也感覺到了這刀片一般的夜風吹得十分不適,不過卻不得不強令軍隊行軍。方纔幾次他都差點咬住了前面的那一隻潰逃的亂黨,他知道自家大人最是好那麪皮,不願在新任湖北提督張懷芝面前丟臉。尤其是僅僅只打下了兩個州縣便損失幾近兩千人。
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前面那一股被擊潰的亂黨狡詐。他們幾次都要追上,都被他們藉助着對附近地形的熟悉逃離了去。
劉念等軍中無一人對這附近的地形熟悉,他也是惟恐距離拉的遠了,便失去了敵影、白白折騰了一夜。
“歇?大帥命我爲先鋒,我等自當爲大帥建功、解憂。況且前方亂黨殘部僅有數百人,兵力遠差於我等,且敵人一路亡命而逃,若不是隊伍中有不少的傷殘,早就消失無蹤了。”
劉念騎在馬上,邊走邊眺望前方霧濛濛隱隱能夠看到一個輪廓的村莊繼續道,“這個時刻,我們不能疏忽大意!這裡已經是湖北境內亂黨最是猖獗的地方!傳令全軍,加強警戒。剿滅了這一部亂黨之後,纔可休息!”
“是!”
一陣有氣無力的應答聲!
多年未經戰事,即便是河南新軍戰力也很是一般。
連夜行軍趕路,還要小心警惕隨處可能存在的埋伏,劉念一部的這一路走得可不輕鬆。
輜重營跟炮隊已經遠遠滯後,均州過江至此全程過百里,而他們卻在七個多小時內強行趕到,不得不說他們此刻已是筋疲力盡,若不是各隊軍官不時有氣無力的督促兩句,早有士兵撐不出鬧着不願意走了!
若是如此,此時的隊伍也已經積攢了不少的怨氣,私底下已經能夠聽到不少埋怨的聲音了。
“噗通!”
身邊不遠一處異響,劉念嚇了一跳,慌忙舉起手上的槍看去。
“大人,是一個弟兄摔暈過去了!”
有親衛過去看了一眼,回來稟告!
劉念眉頭緊皺,假裝沒有看到身邊軍官、士兵們的請求的眼神,開口喝道:“來人!”
他甩了甩馬鞭,緊了緊身上的軍裝。
這鬼風吹得他臉上一陣生疼,都快沒了知覺了!
“到!”
有士兵站出來。
“這裡離最近的小鎮還有多遠?細作還沒打探到縣城在什麼方向嗎?還有,吩咐前面,萬萬不可丟失了亂黨的影子。”
他掏出懷錶看了一眼時間,眉頭頓時皺起,好傢伙,已經四點鐘了。
“報告,卑職等正在抓緊確認具體位置,大人,由於咱們這一路沒碰到任何村寨,想要詢問城鎮所在根本無從查起,請大人贖罪。至於亂黨,據方纔回來的探子報,亂黨似乎已經放鬆警惕停了下來,不出意外,我們已經離亂黨距離不到五里了!”
五里路?
這已經是危險警戒範圍了!
劉念心中一驚,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他也只顧着悶頭追趕前面逃竄的亂黨,不想竟然追到如此之近的地方了!
現在的時間已是凌晨四點了,一天中最冷的時間段,尤其是這種鬼天氣。
今天似乎是個大陰天,因爲天空濃雲密佈,月亮跟漫天的星辰都彷彿被封吹走了一般,眼看就要啓明瞭,卻沒有半點天要將亮的徵兆。
“五里路了?命令先鋒營馬管帶加緊戒備,通知下去全員準備,我們同亂黨之間的戰鬥隨時可能打響!命令細作確定亂黨位置!”
“是!”
劉念點了點頭,爲了最快速度瞭解敵情,劉念下令細作全力出動,儘量拉近並確認與亂黨之間的距離,或許在他眼中,那一隊僅有區區幾百殘兵的喪家之犬已經成了他的盤中之餐了!
只是….
“稟大人,後方一里外齊管帶來報,有士兵藉口疲倦無力不願繼續推扶火炮上路,更有士兵推說疲倦要求休息一陣,有士官強行催促結果差點惹得兵變,目前整個三十四營已經停了下來!”
壞消息總是趕在好消息之前到來!
劉念的命令才方被傳達下去不久,後面就是一陣擁擁嚷嚷的,竟然整個後營全都停了下來。
“這個混賬東西,總在關鍵的時候出事!”
劉念心中暗罵一聲,不過他卻只能命令下去儘量安撫軍心。
一來大軍的確是勞馬馳途,一夜趕路甚是辛苦。二來這裡乃是匪亂重地---湖北,如今天下水人還不知道這一次席捲幾省的大亂正是因爲武昌兵變導致的,他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岔子。
只好下令道:“好,傳令下去,原地休息一刻!休息完畢後繼續趕路!”
“是!”
這個命令當真是深得軍心,只聽他那親衛興奮的語氣便知道了。
得了他的命令之後,那親衛立刻便飛身上了附近一匹戰馬,快速架起往那後方各處通知而去!
可惜,這命令還沒下去多久,幾裡外,一陣稀疏的槍聲便響了起來。
“譁!”
下了馬正在附近的一塊空蕩的地面上研究地圖的劉念頓時站了起來,臉上微微一變!
“哪來的槍聲?怎麼了?什麼情況?”
清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驚得一陣短暫的混亂,直到各隊確認了沒有損失之後,這股慌亂才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隊正目、隊官等沙啞的喝令。
“全體都有!”
“上彈!”
度過了最初的慌亂,新軍這幾年的訓練效果便顯露了出來,即便是地方弱省訓練的新兵,起碼的素質還是有的。
清軍有條不紊的準備着。
“你…你,立刻帶人,過去查看…..”
“報~~~~~”
劉念剛要安排人過去探看,便有一騎摸着黑快速的衝了過來。
馬蹄聲滴答作響,索性這黑夜中無論是他們還是第十一標的逃走路線都是掩着官道而行,附近很少有樹木遮擋,倒也不擔心會因爲速度過快而出事!
“籲~~~”
那騎兵下了馬,快速來到他的面前跪下。
“前面是怎麼回事?已經追上了亂黨了嗎?”
“回大人,前面細作因爲摸得太近,結果撞上了亂黨的警戒上,損失了幾個弟兄。不過屬下等已經大致摸清楚了亂黨所在的位置,就在西南三十度的四里外!”
“當真?”
“屬下等損失了兩個弟兄,還有兩個闖過了敵人的警戒線過去探查了一番,可以保證消息準確!”
“好….好….好,周副官….命令下去,全軍準備…隨我痛殲亂黨,日後大帥跟朝廷必有封賞!”
“是!”
“殺~~~~~”
“嘭~~~~~”
張國荃眯起眼晴摸黑開了一槍,望着喊殺聲四起的西北方向,眼中好似噴火一般,怒視着狠狠吼了一聲!
清軍的速度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他本以爲拿下了光化縣之後,清軍會稍事休整再行攻城。
並且之前縣城中還有曾國棟率領敢死隊留在縣城中牽制敵人的前進,沒想到自己等人才逃出來多久,後面的尾巴就已經追了過來了!
隆隆的炮聲響起。
清軍隨軍還有幾門便於攜帶的小炮,不過摸着黑加上匆忙間也沒有校準,倒是令他稍微安了安心。
只是來自四面八方響起的喊殺聲在這天色還是一片陰沉不肯亮起的時刻,顯得由外刺耳。
第十一標已經亂了,槍聲變得繚亂起來、彈藥的不足、士氣的低落已經令他們這七百多人只能選擇且走且走,逐漸退下了官道往地勢較爲複雜的地方撤去。
不過一直吊在他們後面不被甩開的清軍指揮顯然有些能耐。
他們很快便察覺到了第十一標的異動,火炮不在浪費不多的炮彈,幾營清軍在各自管帶的死死的咬在他們的後面,最遠兩軍之間的距離也不過數百米,甚至一次還趁他們不備,一個衝鋒將兩軍之間的距離拉近到只有幾十米的空擋。
雖然很快就被打退,又拉開了距離。不過很明顯的對方已經察覺到了第十一標的不支,起碼缺少重型武器,甚至子彈也沒有多少剩餘,已是強弩之末了。
因此即便幾次張國荃集中火力試圖強阻他們一段時間,都被隨後趕上來的火炮擊敗,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
“大哥,要不分兵吧?你帶弟兄們先走,我帶一隊人在這裡阻擊,這裡距離縣城就只有不足五里路了,很快就能趕到了!”
眼看着清軍已經完全咬住了自己等人的尾巴,雙方且戰且走,繞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是沒能將對方甩掉。不僅張國荃心急的連連怒罵,一旁的宋才娃也是心中火氣上來了,臉上一陣陰沉不定之後,狠聲拿定了主意。
“不成!”
張國荃擡手一槍打出去,一邊換着子彈…一邊怒聲給他駁斥回去了!
時間過得真快,眼看就要到五點了,天雖然還是濛濛的,但是不可否認,即便是未來幾天可能會有些陰天,但是,已經依稀矇矇亮起來了,這時候分兵完全是自損實力。
清軍明顯人數遠超他們,加上彈藥比他們多得多,天一亮他們因爲不熟悉附近地形的劣勢可就要被扭轉過來了!
“嘭~~~~”
“草…老六~~~~”
不知道從哪邊飛來的一顆流彈擊中了附近的一人,張國荃身邊有人怒喝了一聲,他們的子彈已經不多….眼看距離縣城還有段距離,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了!
“咻~~~~嘭!”
一發炮彈響起,沖天的火光自一直追趕他們的清軍陣營處傳來。
似乎是炮彈擊中了一處運送軍火的板車,引爆了整個板車的物資。
“噠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機槍聲,張國荃等明顯一愣,這槍聲似乎是從他們一側不遠處響起來的!
“大哥….是援軍….我帶援軍來了….”
遠遠地,聽到坐鎮谷城縣一直沒出來的周志娃的聲音,隨他一起的不僅有星夜兼程整整趕了大半夜路的襄陽縣巡防營,更有谷城縣本地的哥老會大佬—海風山、周大生等也在江湖會堂主之一的周志娃的勸服下,各集合了三五百弟兄,竟然彙集了上千之衆,匆忙趕來支援!
趁清軍一時慌亂,哥老會大佬周風山便兇狠的率領幫裡的刀手衝進了清軍的隊伍之中!
清軍顯然未料到會有如此之變故,一時之間被殺的潰不成軍!
一時之間,喊殺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