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欽隆勃作爲外蒙古抵達唐努烏梁海最近的一座草原小鎮,與其說它是個小鎮,到不如說他是一個由幾十座蒙古包組成的一處供偶爾來往的行商們歇腳的地方罷了。因其處在牧草肥美的河道旁,因此成爲了那些來往的行商們首選的歇腳之地,這些南北行商的出現又使得這裡便成爲了一個小型的集市。
自從數日前,當一隊當地薩彥烏梁海部族的牧民們從未見到過的中國騎兵出現在這裡之後不久,源源不斷的軍隊向這裡趕來。短短的幾天時間,這一處原本只有六十多戶不足兩百人的草原小鎮,擁擠進了一萬多士兵。這些牧民們用驚訝兼恐懼的目光打量着在小鎮上搭建臨時營地的中國官軍,這是自1911年俄國人驅趕了唐努烏梁海的滿清駐軍後,他們第一次看到來自中國的軍隊,而且還是沒有留着金錢鼠尾辮的中國軍隊。
現在駐紮在仁欽隆勃草原小鎮的騎兵,正是薛禮部的騎兵,他們剛剛接到了國內的新番號任命,正式被陸軍部授予‘唐努烏梁海第1騎兵師’的番號。自從外蒙古僞政府的首都庫倫被國防軍攻陷,大部分的僞政府官員被國防軍控制後,外蒙古各旗的抵抗決心頓時散去,目前外蒙古還對國防軍抱有敵意的勢力就只剩下烏里雅蘇臺一代的數千蒙古軍了。
拿下了庫倫之後,薛禮部是最累的。他的騎兵師受命立刻輕裝上陣趕往唐努烏梁海阻擊俄軍援軍,只可惜他們主力纔剛剛趕到這個距離唐努烏梁海僅數十里的小鎮,前面的偵查部隊就打聽到了俄軍線頭部隊已經抵達唐努烏梁海的克孜勒並還是修築工事。因爲缺乏重武器,同時也跟後面的國防軍主力拉開了太遠的距離,最後向庫倫發送了電報之後,得到了新到庫倫的季雨霖的允許。薛禮部在仁欽隆勃搭建起了連綿數裡的龐大野戰軍營,並在附近開始修築工事跟陣地,同時不算派出騎兵遊蕩在唐努烏梁海地區甚至越過中俄邊界進入俄國地區刺探俄軍的行軍方向跟相關的一切情報。
今天的這座軍營的氣氛顯得有些異樣,平時裡可以響徹雲霄的那些修建工事跟搬運物資的吆喝聲消失了,此時在軍營內的那些個勞累了多天一陣忙活着的士兵們都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軍裝。他們排列成整齊地隊伍站立在軍營前的空地上,這些年青的士兵們面色中帶着前所未有的興奮。
軍帽上鐵血十八星標誌的軍徽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出金屬的光芒,陸軍部爲了應付草原戰區特別設計並訂購的墨綠色的野戰軍裝、被擦的一塵不染的深筒軍靴,甚至就連綁腿都換了全新的。排列整齊的列隊此時顯得莊嚴而肅穆,一種無名的強大的力量在軍宮的上空瀰漫着。
此時的軍營上空,代表着民國的五色國旗在旗杆上迎着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獵獵作響,儘管國內已經傳出了要更改並重新設計新國旗的決定,不過這些都被李大總統壓了下去。五色國旗代表五族共和,目前正當國家收復外蒙的關頭,就算是有再好的藉口,也不能在這個關鍵口更改國旗。
儘管在軍營前整齊的站立着兩個巨大的方陣,但是這裡卻寂靜如同森林一般,官兵們按照所屬旅團營連排班的編制排成整齊的方隊,全神貫注的望着站在最前方的薛禮將軍跟其他兩旅的將領們。
薛禮滿意的看着下面整整齊齊戰列的兩個巨大方陣,這裡只有唐努烏梁海第1騎兵師第1旅跟3旅的士兵們。2旅今天負責守備各陣地以及巡邏跟刺探俄軍軍情,所以他們這裡只有兩個師的武裝。薛禮曾經留學日本,以前他還對中國國防軍每年都要爲士兵的服裝、軍靴等付出數百萬的鉅款而非議不已,因爲在他看來這筆鉅款完全可以拿來再組建幾個師或者製造十數萬杆步槍了。可是當他們的軍隊進入外蒙之後,他總算是察覺到了陸軍部跟大總統的深意了。
一支裝備整齊、精良的軍隊,一支看上去就威武不凡的軍隊,一支紀律至上的軍隊,有時候它能夠起到不佔而屈人的效果。至少他們一路北上拔營攻寨的,不少聚集要抵抗的蒙古僞軍,一見到他們的威武大軍就喪失了抵抗決心。薛禮並不畏懼戰鬥,但是能夠減少軍隊的死傷跟蒙古人的抵抗決心,這是好事。
“就在一個半小時之前,我們1旅的騎兵136連隊在小葉尼塞河附近遭遇了俄軍巡邏兵,經過一番激烈的戰鬥之後,我們付出了兩個弟兄死傷的代價全殲了俄軍這一支擁有12人的巡邏隊。136連隊剛剛發回情報。他們同俄軍交戰的地方位於唐努烏梁海東八佐噶木扎,距離我們這裡只有一百九十里。按照俄軍的行軍速度我兩軍將撞上的時間最多還有三天……”
身材中等的薛禮揮舞着有力的臂膀大聲的說道,身爲南方人的他聲音並像很多南方人一樣綿軟無力,而是顯得很洪亮,而且每句話都是那般的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充滿力量跟感染力。
“六天,我們的主力趕到仁欽隆勃至少需要六天。現在,祖國到了需要用到我們的時候了,我們至少需要爲主力爭取到三天以上的事情,就依靠着我們現在的補給跟輕武器,儘可能的偷襲、滯後俄軍的行軍速度。我們將向唐努烏梁海的那些少數民族展示我大國防軍的軍威。以我軍威武之師之雄姿威懾那些意圖獨立的分裂分子並擊潰對蒙古持有野心的俄國人!同時實踐我國防軍戍邊衛國的之使命,完成一名軍人職責。一切爲了我們的祖國,立正——敬禮!”
看着眼前萬餘名騎兵,薛禮大喝一聲,隨着他的一聲令下,訓練場上站立的數千名軍官和士官們舉手敬禮,而肩持武器的士兵們則同時向空中飄蕩的五色國旗行注目禮。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是中國最好的時候。可這份幸福卻是我們的前輩在山東跟日本人拼命打出來的。歷史告訴我們,唯有武力才能捍衛祖國的疆土跟主權完整,捍衛我亞東大國的地位,全體都有...”
薛禮騎上戰馬,坐在馬上虎視全軍。再一次緩緩將右手舉起,對着眼前的官珍莊重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祖國萬歲!”
第一師的年輕騎兵們同時爆發出如同雷鳴般的吶喊聲,彷彿一個不敢沒落的國家怒吼一般,如同驚雷一般震懾着整個草原!
“3旅加緊修築工事,1旅隨我支援!”
庫倫城被攻陷已有數日了,然後零星的槍響聲以及沒有結束過。
一匹快馬飛馳,遠遠的距離門限還有段距離,便高吼一聲,從後背上拿出一面小紅旗揮舞,“加急軍報,立刻放行!”
守門軍官看到紅旗便揮手,幾個士兵快速上前搬走了攔馬讓他過來。那騎兵催馬上前拿出通行函文,軍官檢查一下無誤,這才揮手打開城門,騎兵揚起馬鞭道了聲謝,快速消失在了城門處。
“好傢伙,是仁欽隆勃那邊過來的,看來唐努烏梁海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遠遠的望着飄塵遠去消失在城中的騎兵,那守門軍官緊了緊身上禦寒的皮大衣口中喃喃一句。
自8月27日徹底掌握庫倫全城,擊潰城中蒙俄兩方軍隊後,隨後趕到庫倫並接過了中路軍統帥指揮權的季雨霖立刻下令薛禮部騎兵師趕赴唐努烏梁海,佔據有利地勢對於俄軍進行狙擊,以爲大軍爭取更多的準備時間。算一算時間跟俄軍的行軍速度,現在國防軍也差不多該跟俄軍對上了。
當前線的情報送到的時候,季雨霖正跟白崇禧、吳佩孚二將待在庫倫城的‘皇宮’之中。
“敬禮!”‘皇宮’外的守備極其森嚴,雖然在轟炸中這一處建築曾受到多處損壞,然而意外的是蒙古那位‘日光皇帝’,八世活佛竟然意外沒有在爆炸中被炸死。
現在他被軟禁在這‘皇宮’之中,季雨霖調來了一個步兵團的士兵守衛,同時還在周圍架設了機槍跟炮臺。
季雨霖回了一禮,三人在衛兵的護衛下往‘皇宮’內走去。
“白將軍,城中的喇嘛跟蒙民還未安靜下來嗎?”
“回大帥,這幾天來我們已經鎮壓了四次蒙民暴.動跟其次喇嘛作亂了。不過現在城裡有些人學精了,他們雖然還在找我們麻煩,但是不主動襲擊我們的士兵了,而是打着要見活佛的口號不斷的衝擊我們的駐兵點。前幾天城裡俄國人的聚居點傳出我們處死了活佛的消息,雖然我們很快逮捕並處死了大量的俄國人,但消息已經散了出去,這兩天衝突始終停不下來。”
吳佩孚皺眉,“我們懷疑可能謠言的來源不止俄國人的聚居點一處,已經派人加緊追查了。目前除了英法日美四國商賈聚居地沒查外,其他地方都已經搜查一遍了。雖然也發現了一些蒙古王公的黨羽在煽風點火,但都不是源頭。我懷疑可能真正的源頭來自洋人那裡!”
季雨霖腳步一停,“將你的人回來吧,不要往下查了!”
“季帥!”吳佩孚一愣。
季雨霖搖頭,“我中國自革命以來雖也取得一些成績,但應付俄國也是不足,更別提跟協約國開戰了。總統的意思,衝突侷限於中俄之間,無論是誰在煽風點火,不外乎想讓外蒙更亂一些。只要沒收到西安的命令,我們都要按照總統的意思來,現在僞蒙古政府一去,我們的敵人只剩下俄國人,明白了嗎?”
白崇禧、吳佩孚對視一眼,齊聲道:“是!”
季雨霖沒有往前走得意思了,他轉過身來對着吳佩孚跟白崇禧看了許久,才道:“城中監牢裡我們關押了內外蒙古二十多旗的貝勒、王公們,這些人都是鐵桿的分裂分子,留着只能是浪費糧食。這裡沒有外人,總統的意思兩位想必也明白,我現在需要一個人站出來負責,學習蔣將軍在西藏的做法。國內不想蒙古日後再亂下去,所以咱們是將在外手段也可以狠一些,只要能完成目的就行。”
蔣將軍自然是指新任的西藏軍區總司令蔣肇鑑了,他跟季雨霖同時入藏平定西藏之亂。坐鎮西藏多年的他憑藉着在西藏鎮壓西藏達.賴系土司貴族的得力手段,穩定西藏的功勞以不足而立之齡成爲了國內唯一一位不到三十便坐上了軍區總司令之位的將領。哪怕舉國各界都在指責他在督署西藏的四五年間拆毀了四百多家寺廟,強制十餘萬年輕喇嘛還俗,屠殺西藏奴隸主、喇嘛、僧人萬餘人,但是大總統力挺他,誰也無法動搖他的地位。
因爲蔣肇鑑的鐵血手段,西藏寺廟勢力的僧兵五年來持續從最多時七萬多人銳減到15年底的不足五千。原本支持達.賴佔了主流的達.賴勢力幾乎毀滅殆盡。宗教界對西藏政局的影響力降到了冰點,保證了漢民的移民跟邊疆的穩定,也難怪他在大總統心裡如此得寵。
蔣肇鑑的事蹟白崇禧、吳佩孚都曾聽聞過,總統對於外蒙古.分裂勢力的怒意跟敵視他們這些軍人是知道的。況且又有蔣肇鑑的例子在前,兩人一聽季雨霖的暗示,頓時都有些心動。這是暗示他們這些領兵在外的將領主動一點,在外蒙古高舉屠刀對那些蒙古王公們進行血洗,以摧毀親俄派跟妄圖分裂.外蒙古的外蒙古上層勢力。
外蒙古的那些王公們之所以那麼有恃無恐,無非就是知道關內政府在五族共和的大旗下,就算是派兵收復了外蒙古,也必然會考慮到外蒙古的穩定,而從輕處理他們。可惜他們卻不知道,李漢知道未來有幾年的事情讓他從容收拾外蒙古的局勢。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秋後算賬,只需要現在儘可能的震懾外蒙古.分裂勢力,換取短時間內的穩定,以便給中國應付俄國援軍。
“大帥,我年輕氣盛,早就看這些外蒙.分裂分子不順眼了。今天晚上我就帶弟兄們去處死了這些個蒙古王公將他們的頭顱懸掛四門以震懾整個外蒙。我還有意將杭達多爾濟的給烏里雅蘇臺送去,然後上書一封威脅,他們若是再不獻城投降,破城之日雞犬不留!”
這說話的自然是白崇禧了,這員小將心裡精明着呢。他知道這國內誰說了都不算,還得大總統的。大總統要殺這外蒙王公,他只管去做就是了。現在國防軍雖然已經將濫殺平民跟戰俘列入‘重大違反軍紀’的行列中。但蔣肇鑑就是最好的例子,反正有總統護着,最多降職問罪一段時間就是了,等風頭過去了,總統那邊的嘉獎想必少不了的。當下便站出來要求請命!
吳佩孚一臉懊惱,他慢了一步,失去了表功的一次機會了。
季雨霖微笑着不住點頭,拍了拍白崇禧的肩膀,“白將軍畢竟年輕,會犯一些錯誤也可以理解。回去把你部的職務暫且委託副職,這幾天你先休息一下,總統那邊我會如數上報的。做得乾淨一點,等會拿我批條,去把監獄的守護換成你部人馬,明天一早我要整個庫倫都知道這件事。”
“是!”白崇禧敬了一軍禮,“那我這就去安排!”
“去吧!”
看着白崇禧走遠,季雨霖笑着跟吳佩孚道:“這份苦差事還真不適合吳將軍,小將軍是總統親點的五小將之一,放過去那也算是半個天子門生了,而且他年輕氣盛,犯了些錯也好處置。吳將軍可不一樣,盯着你的人太多了。這眼看着俄軍就要來了,咱們有的是機會建功立業!”
只是這功也不好建!
吳佩孚點頭表示明白了,兩人繼續往‘皇宮’內走去。
“活佛,囚禁了您妄圖分裂我國外蒙地區的杭達多爾濟等忤逆王公已被我國防大軍擊敗。在下季雨霖暫時添掌蒙古軍區總司令,不知道活佛可方便開聲金口?”看着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穿着一身黃色喇嘛長袍盤坐在法座上的八世活佛--哲布尊丹巴,季雨霖對其行了一個軍禮後‘恭敬’的開口說道。
自抵達庫倫之後,季雨霖每日都來‘皇宮’見見這位自稱‘日光皇帝’的八世活佛。只可惜這位貪圖宗教神權還對世俗政權也起了凡心的老喇嘛似乎拿定了主意他們不敢動自己,一直以絕食跟禁言對抗國防軍的囚禁。在收到這位活佛絕食的消息後,季雨霖冷笑着更絕,直接下令搜去皇宮內的所有食糧,並斷去了對皇宮內的一切物資包括飲水的供給,甚至還用炸彈炸燬了‘皇宮’內的兩口水井。
幾天下來沒東西吃也沒水喝,這位皇帝陛下、活佛老爺已經餓得瘦了一圈。
據說蒙古的每一任活佛都精通滿蒙漢藏四種語言,季雨霖也不擔心他聽不懂自己的話。話一說完季雨霖便死死盯着眼前的這位活佛,就是這麼盯着他看,已經給了他機會,剩下的要看他是否配合了。
“多謝季將軍的爲我外蒙平定禍亂。”
八世活佛虛弱的睜開眼看了一眼季雨霖,已經禁言了四天進行無聲反抗的他總算開了口。因爲如果他再不開口,又要一天沒有東西吃、沒有水喝,恐怕等不到俄軍擊敗這些漢人,他就要回歸長生天的懷抱了。到那時還談個屁的神權、王權,都沒了。
聽到老喇嘛總算開了口,季雨霖眼中冷笑一閃而過,仍舊和聲悅色:“活佛,我國防軍乃友愛之師、仁義之師,因爲之前杭達多爾濟等叛國者的宣傳,導致城中現在不少不明.真相,不知道您遭到那些叛國者軟禁、威脅的蒙民跟喇嘛們,因爲擔心活佛的安危而焦躁不安。所以在下希望活佛能夠在城內巡遊一圈,以安撫民心,當然請活佛放心,我軍定會不惜一切保護活佛的安危,絕對可保活佛聖體安然無恙的。”
見眼前的這個盤坐在法座上的八世活佛總算配合起來,季雨霖臉上也更加‘恭敬’。
活佛在蒙古人的心目中地地位之高,絕對超過內地人的理解,那些狂熱的蒙民和喇嘛如果在得不到安撫的情況下,對於國防軍的零星襲擊就會一直停不下來。總統在下達的命令中也指出了,可以對貴族王公開刀,但是對喇嘛跟普通蒙民現在卻不能動手,要暫時等到局勢穩定之後。蒙古不同於西藏,他在西藏的那一套在蒙古的確可以施行,但是也不能完全照搬。
“……請將軍放心,安撫信徒是我的責任,絕對不會讓您爲難的。”
盤坐在法座上面色冷靜的八世活佛聽到眼前的這個中國將軍說的話後,便擡起頭目光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這位中國將軍。雖然這位中國將軍言語非常誠懇,可是他不但從他的話中聽到了赤果果的威脅,還在之前剛剛領教了他的手段。季雨霖的手段讓他明白了,如果他不配合,這些個漢人可不會在乎他是不是蒙古人的‘神’的,沒準西藏人的悲劇就要在他身上重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