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之巔。
鐺!鐺!鐺!鐺!
沉凝鐘聲迴盪,宛若無形山雨,席捲整座白銀之手,迴盪久絕。
須臾間,雜沓腳步響起,白銀之手如同被一頭驚醒的巨獸,無數凌厲人影冒出,紛紛涌向百戰銀鍾,氣勢洶洶,山呼海嘯!
白銀聖殿深處,一條寬大的煉銀長桌上,正在開會的五人同時皺眉,面色難看。
“這是什麼人?”一人性如烈火,猛捶桌子,怒聲喝道,“簡直膽大包天,竟敢敲響百戰銀鍾,這是在挑釁我等!”
此人容貌粗獷,滿臉赤須,身外有赤龍龍息浮沉,正是白銀七尊者之一,彭瀚。
“放心,恐怕只是個無名之輩,想借白銀之手揚名罷了。”一名英武男子冷笑,眼中寒意一閃,“這種蠢貨,自然有人‘招待’,咱們繼續剛纔的議題。”
此人周身劍意內斂,身外時而有劍芒閃耀,猶如璀璨晨星,正是白銀七尊之首,“白銀之主”莫彈劍。
“不錯,犯不着和這無名小卒一般見識……”
另外四名尊者點頭,想到此人下一刻的慘狀,皆是會心一笑。
……
鐘聲悠悠,石弘雙手負立,神情從容自若,身外則有赤霞氤氳,不時化爲太古兇獸,舞爪咆號,氣象雄渾。
“呼……”
他腳踏大地,如樹根深扎大地,后土和玄冥之氣扶搖而上,直衝胸腹,周天輪轉。而隨着他的一呼一吸,不止口鼻,連遍身毛孔都在吐納,吐納風雨雷電,痛飲霜露霧雪,化入自身。
“禍胎麼?”石弘眨了眨眼,似有所思。
一路行來,他琢磨出一點門道。
這套套裝——禍胎,竟令他化作一個胎兒,以天地爲胎盤,天地萬象皆可化爲養料,滋養自身血脈,吞吐山河。
每一分,每一刻,石弘的血脈都在成長,節節攀升。
但是,卻不知爲何,那種身陷囹圄的感覺,不僅沒有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
他偶爾會有種錯覺,自己的血脈深處,有一頭戴着鐐銬和枷鎖的巨獸咆哮掙扎,不斷拉扯枷鎖,意欲掙脫而出。
“來了嗎?”石弘眼神一凝,望向前方。
“哦?一名蠻子?”
遠處,一道身影狂掠而來,人未到,冷聲先至。
“蠻子,你膽敢敲響百戰銀鍾,實在不知死活!讓我王希廉來掂掂你的斤兩,若沒本事的話,就把命留下吧!”
此人表情暴怒,身外金色鬥氣浮蕩,忽而凝爲鵬形,氣勢恢宏,神韻不凡。
石弘面露輕蔑,徐徐站定,長吸一口氣,身上氣勢凝集,竟是淵渟嶽峙,如山如海!
“——滾!”
他一字吐出,身上赤霞翻卷化爲蒼茫獸影,其形兇相畢露,張牙舞爪間,發出長聲咆哮!
轟!
一字掠空,虛空中有驚雷炸裂,無形波紋席捲奔散,天地失驚!
“呃!這,這是……”
王希廉尚未近身,腳下一陣踉蹌,恍若喝醉酒一般,身形歪歪斜斜,一頭栽倒在地。
“什麼?這是什麼手段?妖術麼?”
“王師兄,快醒來!”
“怎麼回事?”
……
緊隨而來的一衆少年,個個神情震撼,驚呼不已。
要知道,王希廉乃是一名上位劍詠,劍意霸道,劍術精妙,是白銀之手有數的好手。
誰都想不到,這蠻人遙遙一個“滾”字,如同虛空雷暴,生生掀翻了他,令他暈厥倒地。
其他人面露遲疑,不敢動彈。
“怕什麼?他才一個人,一起上,滅了他!”一名少年面露兇色,呼喝說道。
“不自量力!”石弘冷哼,一個眼神橫過去,那少年如遭雷擊,一翻白眼,同樣暈厥。
不過,他雖然暈厥,也激起了衆人的同仇敵愾。
“殺!”
“宰了這蠻子!”
“一名蠻子罷了,還敢作祟?”
少年紛紛咆哮,猶如滾滾潮汐,卷蕩起伏間地撲向王勝,聲勢驚人。
王勝則神情自若,嘴角揚起一絲譏諷:“再多的山羊,也無法戰勝一頭猛虎。”
轟!
隨着他眼神一凜,身上赤霞如颶風捲騰,化爲一頭柱天踏地的牛首巨人,圖騰流轉,戰吼驚天,威勢蟠天際地,正是一尊蠻王法相!
“倒!”王勝冷喝。
……
“月之暗面石弘,但求一戰!”
鐘聲再起,夾雜着石弘的聲音,久久迴盪。
“怎麼回事?”再次被打斷談話,莫彈劍劍眉微凝,冷聲說道,“那些弟子都在幹什麼?王希廉呢?他不在麼?”
“石弘?我聽說,此人也是月之暗面的一員猛將。”一名女子皺眉說道,“劍主大人,以防萬一,還是得看看。””
她是白銀七尊中唯一的女尊者,名爲白芙蓉。
“既然這樣,開啓流銀秘鏡。”莫彈劍想了想,點頭道。
白芙蓉手掌橫舞,一面銀鏡展開,投射重重幻影,流轉不定。
“嗯?”
幾名尊者表情一凝,同時面露驚駭。
畫面中,一名蠻人傲立,身旁是一道突兀高峰,極爲醒目。
這座高峰,竟是一座“人山”,由白銀之手的子弟堆積而成!而剛剛被提及的王希廉,就是“人山”之中的一塊石頭。
此刻,蠻人正抓住最後一個人的腳踝,一把拋上人山。
“這蠻子,安敢如此!”彭瀚又驚又怒,猛拍桌子。
“這纔多久?他居然擊倒了這麼多人?”白芙蓉較爲冷靜,震驚說道,“這蠻人,究竟是什麼怪物?”
“氣勢!”尊者令狐邑神情凝重,徐徐吐出二字。
“不錯。”莫彈劍瞳中掠過精芒,點頭道,“這蠻人的氣勢,沉凝剛猛,甚至巨龍威煞,虛空威壓等,也難望其項背!以氣勢碾壓敵人,這可是上古蠻王的手段!這小子,不簡單吶……”
“而且,他才八級!”白芙蓉面露唏噓,“恐怕天命強者,也難有如此磅礴氣勢,簡直回山倒海,氣吞虹蜺!”
“不止如此,”莫彈劍指了指鏡面,沉聲道,“他還在成長……”
衆人望去,神情再驚。
卻見,那“人山”之上,有絲絲縷縷的氣息冒出,不斷流入蠻王法相,令其愈發凝實。似乎,石弘的每一場勝仗,都在滋潤他的戰意和意氣!
“月之暗面麼?報復來得倒快!”尊者呂割鹿冷哼,“找個人去殺殺他的銳氣,不然,還以爲我白銀之手沒人了!”
“不過,此人可不簡單……”令狐邑搖搖頭,“早年間,他就是伏蛟榜的榜首,如今跟隨李儀,修爲更加精湛,不好對付。”
“讓盧白羽去!”莫彈劍思忖片刻,當即道。
“盧白羽?是不是有點牛刀殺雞了?不如,讓劉野去?”呂割鹿一愣,提議說道。
他還有潛臺詞沒說。
盧白羽是府中精英,比石弘足足年長十多歲,又是一名下位劍聖,兼有道化套裝——風暴旅者!
即使盧白羽能贏他,傳揚出去,也會被人說是勝之不武,
“不,劉野贏不了他。”莫彈劍搖搖頭,一錘定音道,“就這樣吧!”
……
“呼……”
石弘放緩呼吸,放鬆情緒,壓抑着戰鼓般的心跳。
幾戰下來,他意氣高漲,體內彷彿蟄伏着一座活火山,熔岩翻滾,隨時都要噴薄!
那股束縛之感,還在增強!
嗡!
一道身影閃爍飛掠,快逾閃電,激盪氣凜冽勁風,而落地之時,卻如同鴻羽,輕靈無痕。
“白銀之手,盧白羽!”青年人聲音凌厲,懸立於空。
他身外罡風繚繞,劍痕時隱時現,掌中雖無劍,身外卻有劍意流竄,發出虛空尖鳴。
“別廢話,要戰便戰!”石弘冷笑,沒有任何客套,一拳直擊,“——摧山重擊!”
嗡!
他一拳擊出,拳鋒上鬥氣回捲,化作層巒疊嶂,綿延山脈橫行,氣象森嚴,摧枯拉朽。
“果然是個蠻子,一點規矩都不懂……”盧白羽面有輕蔑,冷喝一聲,“試試我的無光寒刃!”
他腳踏虛空,身形前衝,身外瀲灩劍芒若隱若現,準備以劍開山,斬斷石弘的拳勢。
“白羽,避開!”
此時,一道低吼在他的耳畔響起。
“嗯?”盧白羽眼神一凜,當下化作一條游魚遊蕩,避開拳鋒,巡弋開來。
轟!
下一剎,那拳鋒所向,山搖地動,地面上裂紋席捲,浮現百丈裂壑,深不可測!
“什麼?”盧白羽表情微顫,心中暗道,“這蠻子,好可怕的蠻力!”
“白羽,用遊擊之術,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此時,莫彈劍的聲音再次響起。
盧白羽不敢怠慢,風暴旅者紋絡閃爍,如同凌虛御空,身形不斷遊弋,在石弘身外迴旋,每每擡手,劍痕暴射。
嗡!嗡!嗡!
他不敢以硬碰硬,藉助着風暴旅者的驚人速度,如風行無痕,不斷射出道道劍芒,射向石弘。
“身爲劍聖,連正面交手的勇氣都沒有麼?”石弘暴怒,只感覺渾身憋屈,使不上勁。
盧白羽身爲下位劍聖,不和他正面交手,反倒藉助速度遊走,雖有些下作,但也並不違規。
“認輸吧!”盧白羽大聲呵斥,手掌擡起,劍芒飆射。
“哼!”石弘沉默,身外赤霞回捲,化爲護盾,不斷擋下攻擊。
他雖處於下風,但盧白羽想勝,也絕非易事。
咔!咔!咔!
“嗯?怎麼回事?”石弘眼神忽變,他竟清楚感覺,血脈深處有枷鎖,發出斷裂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