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空與獨孤漱溟靜靜站在一座小木亭前,打量着山谷已經大換了模樣。
“老爺,如果不下雪的話……”袁紫煙笑盈盈的道。
李澄空掃一眼她:“你是不是巴不得不下雪,讓我丟臉吧?”
“當然不是啦。”袁紫煙笑靨如花。
李澄空哼一聲,掃向笑眯眯的蕭妙雪與蕭梅影,顯然她們都是一樣的心思。
“李大人,真能下雪?”蕭妙雪打量着天空,搖搖頭道:“要不是李大人你說的,我們一定會罵胡說八道。”
她們是根本不信的。
可她們不信沒用,公主殿下相信。
公主殿下真是被他迷住了,說什麼都信,這麼睜着眼睛說瞎話都相信,真不知道還有什麼不信的。
越是如此,她們越不敢放肆,李澄空拿她們沒辦法,可公主卻能收拾她們。
也不會狠罰,就是讓她們吃點兒苦頭,不給她們好臉色,就足夠受的。
待整個山谷已經徹底弄好,已經形成一個巨大的帳篷,遮住了陽光。
兵士們弄好之後,個個都變得好奇,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麼,爲何弄了這麼一個地方。
“遮雪。”秦武揚聲道。
衆人議論紛紛。
他們根本看不出有下雪的徵兆。
秦武笑看着衆人,看向董大同。
董大同卻肅然不語。
他心裡也是不以爲然的,可架不住公主有令,而公主聽那位李公公的。
“生火造飯!”
他們忙活這半天,已經又累又餓。
李澄空笑看向獨孤漱溟:“殿下難道就不擔心?”
“我擔心什麼?”
“擔心他們說你偏聽偏信,被我迷惑了。”
“哼。”獨孤漱溟露出不屑。
這種看似不可能的事,李澄空偏偏說了,那就是極大的概率,否則他就是打他自己的臉。
而通過自己的瞭解,李澄空不會說無把握的事,既然說出來,那就十有八九不錯。
儘管看起來荒唐可笑,可她還是選擇相信。
袁紫煙不時瞥一眼李澄空。
她覺得李澄空心裡一定在打鼓,在自我懷疑。
真要不下雪,他的臉真的丟大了。
這麼大張旗鼓,這麼勞心勞力,因爲他的判斷失誤而耽擱了行程,還讓衆兵士白費這麼大的力氣,一定會惹來衆怒。
李澄空站在木亭裡,沒好氣的道:“紫煙,你要失望了,甭想看我的熱鬧!”
“老爺這是哪裡話,我怎敢呢。”袁紫煙嬌笑。
李澄空斜睨她一眼,懶得多說。
“下雪啦!”忽然有人驚呼。
明媚的陽光下,一片片鵝毛般雪花飄飄而下。
明媚陽光沒辦法融化它們,它們迅速的加厚,一會兒功夫已經薄薄一層。
衆人目光不由的看向李澄空。
“李大人,你是如何看出來的?”蕭妙雪忙問道:“這也太奇怪了啊。”
如果先前烏雲密佈,判斷有大雪還不算離譜,可這麼明媚的陽光,還判斷有大雪就離譜了。
李澄空笑了笑:“經驗吧。”
蕭妙雪嘟了嘟紅脣。
他年紀輕輕的有什麼經驗,據她所知,一直呆在禁宮,加上一陣子的孝陵,沒經過什麼大雪。
大雪簌簌而下,越積越厚,迅速的把周圍染成了白色,然後遮住了一切。
夜晚時分,山谷裡燈火通明。
李澄空與獨孤漱溟吃過飯後,請了董大同過來,一起坐到小木亭裡說話。
董大同拘謹,不敢正眼看獨孤漱溟。
燈光下的獨孤漱溟膚若凝脂,流轉着瑩白溫潤光澤,而這光澤中還隱約有胭脂般紅意,白裡透紅,更加讓人怦然心動。
他不敢正眼看獨孤漱溟是怕自己失態,在獨孤漱溟眼裡失分。
“董將軍何必如此。”李澄空笑道:“殿下沒那麼嚴苛,正常說話即可。”
“是。”董大同點頭。
李澄空道:“我看神武衛的戰力遠不如想象的那麼強,是爲什麼?”
董大同一怔,面露遲疑。
“直說無妨。”獨孤漱溟道:“我也想知道,原本以爲神武衛很厲害。”
“殿下,神武衛遠不能跟流雲鐵騎相提並論,在流雲鐵騎跟前不堪一擊,並不意味着神武衛弱。”
“那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吧。”
“這個……”
“眼前這個神武衛可不是我想象的神武衛,到底怎麼回事?”
“可能是因爲勳貴子弟太多了吧。”董大同看一眼周圍。
李澄空擺擺手。
袁紫煙與蕭妙雪蕭梅影飄飄出了小亭,周圍再沒人。
“董將軍可以暢所欲言。”李澄空道。
董大同舒一口氣,低聲道:“殿下,這些情況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禁衛四營遠不是從前的禁衛營了。”
“爲何?”
“勳貴弟子一多,便沒了心氣。”
“還有呢?”
董大同道:“禁衛四營訓練也一樣的嚴苛,看起來也威武,可這只是花拳繡腿,但不經過真正廝殺看不出變化,原本的禁衛營是要拉到戰場上的,現在卻廢了這制度,沒有經過沙場與經歷過沙場是不同的。”
“嗯,我知道這個。”獨孤漱溟頷首:“六年之前,父皇廢掉了禁衛四營拉練制度。”
原本禁衛四營是分成兩批,一批在神京,一批在邊關,每年換防一次。
六年之前,卻廢掉了這拉練換防制度,禁衛四營全部迴歸神京,邊關不再駐紮。
這是來源於朝內勳貴的壓力,是一種妥協,現在看來,已經顯示了惡果。
神武衛的戰力急速衰減,儘管刀利弩強,卻仍不堪一擊,即使放到沙場上恐怕也強不到哪裡去。
“這是沒辦法的事。”獨孤漱溟蹙眉沉吟。
即使她來決定,也是一樣的決定,在衆勳貴的壓力下,只能妥協。
老子拼命,難道兒子就不能享受?非要繼續拼命把一家老小都拼死了纔算盡忠?
那何必要替皇帝拼命?
這樣必然導致人心離散,江山不穩。
“是啊……”李澄空嘆道。
他縱使智計再多,對這樣的事也無可奈何,人心所向無可違抗,想必獨孤乾也是一樣。
所以有時候朝廷的衰落是沒辦法阻止的,就像潮起潮落,日升日落一樣的無法阻礙。
“還好百姓生活殷實。”李澄空道。
能一下買來這麼多的糧草,說明百姓家裡還是有餘糧的,不管怎樣,百姓不餓肚子就不會造反,江山就坐得穩。
否則有再強大的軍隊,百姓餓肚子,那就必然生亂,一亂則虛,則被人所趁,改朝換代就不遠了。
董大同道:“這一帶的百姓很殷實,畢竟靠近神京,可過了江,那就不一樣了。”
“可有亂賊?”李澄空問。
董大同緩緩點頭。
李澄空皺眉。
董大同道:“據我所知,鐵西關境內,百姓困苦,已經有幾撥造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