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兩人的會面並不怎麼融洽。有句話說的好,一代與一代之間的思維不同,看待事物的觀點也不同,換言之就是馬仕爾和歐拉兩人之間存在着代溝。好在有莫妮卡在場,師徒倆還是保持着剋制,沒有拍桌子砸板凳的表達之間的情緒。
只是兩個人都黑着一張臉,嘴巴咬得緊緊的低頭看地面。莫妮卡看看歐拉又看看馬仕爾,心裡左右爲難。一個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一個是自己母子的救命恩人。當年老會長突然去世,如果不是當時的馬仕爾力挺她們母子,現在她們母子的墳頭,那荒草可能已經長了一茬又一茬。莫妮卡是真的不想要看到這對師徒反目。
“年輕人性子衝動,考慮問題不全面,還是從老的這邊下手好了。”莫妮卡打定主意,一臉哀求的看着馬仕爾。
被看的馬仕爾無奈的嘆了口氣,對莫妮卡說道:“莫妮卡,我們還都沒有吃飯,能辛苦一下嗎?”
“好,晚飯包在我身上。”莫妮卡一聽這話立刻明白過來,感激的看了馬仕爾一眼後,起身向廚房走去。
房間內只剩下馬仕爾和歐拉兩人。歐拉低着頭不吭聲,而馬仕爾看了看,嘆了口氣後說道:“歐拉,擡起頭看着我。”
“是。”歐拉答應一聲,擡頭看着馬仕爾。
“歐拉,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爲師很礙你的事?”馬仕爾輕聲問道。
歐拉聞言一驚,連忙答道:“沒有,徒兒沒有覺得師父礙事。徒兒明白,如果當年沒有師父,徒兒和母親恐怕活不到今天。”
“呵呵……其實我知道,我管你的事情太多,已經讓你覺得我很煩人了。”馬仕爾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
這回歐拉沒有說話,不過馬仕爾也沒有管他,繼續說道:“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有雄心想要做好事情,那也是好事。這些我都理解,因爲我也年輕過,所以我對你這個時候的想法,我能夠體會。你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從我的背後走出來,讓大家認可你的能力。而不是因爲我在你背後站着,所以得到大家的認可。”
“師父,我……”
“聽我把話說完。”馬仕爾衝歐拉擺擺手,歐拉閉上了嘴。不過這時他看馬仕爾的眼神比剛纔柔和了許多,不再像剛纔那樣充滿了不服氣。
“你有想要不依靠我去做好事的想法很好,因爲那樣我也就可以放下身上的擔子,好好的去渡過殘生。但是,你畢竟年輕,經歷的事情不夠多,所以有些事情,你未必會考慮到。我這樣說,你服不服氣?”
聽到馬仕爾的問話,歐拉想了想,點了點頭。
見歐拉點頭,馬仕爾這才繼續說道:“既然你服氣,那麼你說出你原本的全盤計劃,然後由我這個經歷豐富的老人爲你指出你計劃中的不足,你樂意嗎?”
“我……”
“……看來你是不太相信爲師的能力呀。這樣吧,那就讓我先說出我的計劃,然後你再說出你的計劃,咱們師徒倆再好好的討論一下,好嗎?”
歐拉不是愣頭青,也不是不識好歹的渾人。眼見自己的師父放低了姿態,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他還能再說什麼。只能點頭將自己原本想的計劃告訴了馬仕爾。馬仕爾很認真的聽着歐拉的計劃,時不時對馬仕爾所說的計劃提出疑問。
代溝是可以被跨越的,只要能夠說出各自心中的想法,那就一定可以得到相互的諒解。但是有許多人,不願意去做這種嘗試,放不下心中所謂的尊卑長幼,從而產生了許多不必要的誤會。萬幸馬仕爾是個能夠放得下所謂的身份的一個人,而歐拉也有一個關心他的母親。馬仕爾和歐拉將彼此的計劃說出來以後,歐拉知道,自己的計劃比不上師父馬仕爾的計劃,雖然也會死人,但和自己的計劃相比,那死的人數會少得多。
“師父,弟子錯了。”歐拉誠懇的對馬仕爾說道。
馬仕爾聞言搖搖頭,“你沒錯。只是處理事情的經驗不足,所以難免會有漏洞。”
“師父,不是指那個,弟子是說,不該認爲師父是礙我事的人。”歐拉一臉羞愧的說道。
馬仕爾微微一笑,“好啦,這件事不要說了。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很正常,這點爲師不怪你。不過爲師希望你以後如果有什麼想法,或者有什麼想要做的事,可以來跟爲師商量商量,畢竟爲師比你活得時間長,爲人處世的經驗也比你豐富,給你出出主意,爲你的計劃補漏拾遺還是可以辦到的。”
“……弟子慚愧。”
“好啦,你們師徒倆商量好了沒有?開飯了。”莫妮卡腰間繫着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
“師父先請,等吃完了飯,咱們再研究一下計劃的細節問題。”歐拉連忙起身對馬仕爾恭敬的說道。
“嗯,好,先吃飯。等吃飽了肚子,咱們師徒倆再好好商量商量對付那些混蛋的計劃。”馬仕爾微笑着起身說道。
沒有喝酒,因爲還要商量事情。吃罷了飯,莫妮卡去收拾廚房,歐拉不解的問馬仕爾道:“師父,弟子不會爲您安排了僕人嗎?他們去哪了?”
“爲師一個人住慣了,猛不丁多了幾個不熟悉的人,不習慣。那些人我已經全部打發走了。”馬仕爾品了一口香茶,笑呵呵的答道。
聽到馬仕爾這樣說,歐拉自然不好再提給派人照顧馬仕爾的事。馬仕爾見歐拉悶悶的坐在那裡,主動開口道:“我們繼續吧,時間不等人,那些混蛋的耐性有限,我的突然回來,可能會讓他們提前發難。那樣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
“是。”歐拉聞言打起精神,開口對馬仕爾說道:“按照師父的計劃,是打算穩住那些人,讓他們暫時按兵不動,而我們則暗中佈置,爭取以後發生衝突的時候可以佔據主動。”
馬仕爾接口說道:“不錯,但是如何讓他們按兵不動呢?這個度,我們必須把握好。不能讓他們覺得我們已經看穿了他們的意圖,或者說是看穿了那個副會長的意圖,讓他們覺得,他們的第一手計劃還有成功的可能。”
“這點師父不用擔心。弟子覺得,師父的突然迴歸,已經讓他們內心慌亂。我們不如就趁着這個機會,讓他們感覺草木皆兵,在沒有得到切實的情報之前,不敢妄動。”
“嗯,這個想法不錯,那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可能要委屈一下師父。”歐拉有點爲難的說道。
“你說。”
“我想請師父跟弟子演一出翻臉的戲給那些人看。只要他們認爲我跟師父翻了臉,那他們必定會安心一段時間。而弟子原先佈置的計劃也會繼續進行下去,不過那個計劃現在已經成了迷惑他們的手段。”
“那你是想要囚禁我?”馬仕爾問道。
“囚禁只是第一步,我會讓人爲師父找個替身,然後請師父隱入暗處謀劃。副會長既然可以找人冒充,那我們這邊來個替身,想必也不是問題。”
“那你打算把我囚禁在哪?”馬仕爾笑問道。
“就囚禁在家裡,我會讓黃虎調人來二十四小時的看着這裡,不許任何人探望。而師父就裝作被我這個忤逆的徒弟給氣壞了,病倒在牀。然後我再派人利用送菜的掩護,將師父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這裡運出來……”
“好!”馬仕爾叫了一聲好,就聽廚房裡傳來一聲脆響,一個碗被莫妮卡給打碎了。馬仕爾沒有在意,一臉欣慰的看着歐拉說道:“歐拉,你長大了,現在所欠缺的只是經驗,不過你不要急,這些只需要慢慢積累,你就一定會成爲人人都認可的會長。”
“……師父,你不生弟子的氣?”歐拉試探的問道。
“呵呵……爲師還沒有那麼小心眼。爲師不光不生氣,反而很高興。這世上有什麼事比看到自己的徒弟終於可以出師更加讓人高興嗎?”馬仕爾笑呵呵的反問道。
歐拉聽到這話,內心一陣感動,急忙低頭對馬仕爾說道:“如果師父不反對,那弟子可就這麼辦了。等師父被弟子派人偷偷運出來以後,師父就住在我母親那裡。而我母親,就充當我們師徒之間的聯繫人。當然對外就是母親擔心我們師徒鬧翻,所以天天要去勸說我。”
“嗯,這個辦法雖然不錯,不過遲早會被人看出破綻,你還需要抓緊時間纔可以。”馬仕爾點頭說道。
“是,弟子明白。我們現在和副會長之間,爭得就是時間。他想要在以後的衝突中佔據大義,日夜巴望着我們動手。而我們呢,現在的準備還不夠,所以只能慢慢的拖着他們,讓他們感覺計劃可行,不至於放棄原定的計劃。”
“那成功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理那些人?我是說除了副會長那個人。”馬仕爾又問道。
“副會長是必須死的。雖然他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不過他是首惡,必須嚴懲。更何況之前已經放過他一回了,這次他也算是咎由自取。至於其他人,能不能請師父……”
“不行,寬恕他們的只能是你。”馬仕爾不等歐拉把話說完就說道。
“可是師父……”
馬仕爾再次打斷歐拉的話道:“沒有什麼可是。你是會長,聚攏人心的事情必須你來。我可以爲你敲邊鼓,扮黑臉,唯有求情這個事,你必須自己來,任何人都不能插手。還有一點你要記住,你可以寬恕任何人,但惟獨不能寬恕副會長的嫡系。”
“這個……”
“不要猶豫,不要有仁慈之心。副會長的嫡系就是一顆毒瘤,不趁着這個機會將它徹底的割除,組織遲早還會再次面臨分裂的局面。我們可以應付這一點危機,但卻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了下一場危機。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聽完馬仕爾的話,歐拉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緩緩點頭道:“好,那就照師父所說,爲了組織的以後,就讓我的雙手沾滿血腥好了。”
“不是那樣,沒有讓你雙手沾血。”馬仕爾搖頭說道:“清剿副會長嫡系的事情就交給那些投誠的人做好了。既然他們動搖過,那就要爲他們的動搖付出代價。”
“師父,這樣會不會……”
“他們既然選擇的背叛,那想要被人重新接受,那他們就必須和過去劃清界限,而且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人,因爲只要他們對副會長的嫡系揮了刀,他們除了爲你做事,就沒有了第二條選擇。沒有誰會想要接納反覆的小人。”
“只是這樣一來,就要委屈師父了。”歐拉歉意的看着馬仕爾說道。
馬仕爾聞言笑了笑,“哈,我年紀一大把,還能有幾天活頭?趁着還對你有用,就能幫一點是一點吧。等我百年以後,你可就只能依靠你自己了。”
聽到這話,歐拉心裡感動不已。馬仕爾見狀伸手拍了拍歐拉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不要哭,你是大人了。男人就算要哭,也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的哭。等哭完以後,挺起腰桿去做事,因爲咱是男人,所以不管怎麼樣,都要挺着。”
“是,弟子記住了。”歐拉低着頭,悶聲答道。
師徒倆又商量了一些計劃中需要注意的事情。隨後馬仕爾看着歐拉說道:“砸!”拿着一個茶杯的歐拉用力的將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隨後怒氣衝衝的離開了房間,莫妮卡急忙跟了出去。
正在門外警戒的黃虎被走出門的歐拉嚇了一跳,上前剛要詢問,就聽歐拉大聲對自己說道:“讓人包圍這裡。黃虎,派出你的親信守在這裡,不許任何人出入!”
“是。……會長,這是爲什麼啊?馬仕爾軍師可是你的老師,你怎麼……”黃虎下意識的答應一聲,隨後小聲的問道。
“閉嘴!我要做什麼事難道要事先經過你的同意嗎?”歐拉不等黃虎說完,大聲呵斥道。
黃虎瞧了瞧跟在歐拉身後的莫妮卡,就見莫妮卡一臉無奈的衝自己微微點頭。黃虎咬咬牙,大聲對手下下令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
手下人聽到隊長髮話,立刻分散開來行動。而這時的歐拉,則怒氣衝衝的上了車,返回了總部。
沒用多久時間,傑琳卡上下就知道了馬仕爾被會長下令軟禁在自己的住宅內的消息。對於這個消息,有人高興有人愁,人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原因,竟然讓尊師重道的歐拉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隨後,各種版本的謠言出現了。
有的說是歐拉卸磨殺驢,要除掉組織內德高望重的馬仕爾;有的說是馬仕爾要歐拉將會長的位子讓給自己;還有的說馬仕爾要娶會長的母親莫妮卡,希望會長不要阻攔……
一時間歐拉的辦公室前聚滿了人,有來求情的,有來落井下石的,有來理解事情真相的。總之抱着各種目的的人都有。如果這裡不是會長的辦公室,外面那些人可能就會因爲各自的目的不同而發生一場爭鬥。好在黃虎提前有準備,佈置了大量人手。
如果說整個傑琳卡此時最高興的人,恐怕就要數牌社的副會長了。在他聽到馬仕爾被軟禁這個消息以後,他是高興的晚上連吃三碗飯,睡前還跟自己的小妾胡天胡地了一番。雖說時間不長,但是對於一個已經年近八十的人來說,不容易!
而當他得到馬仕爾在隨後病倒的消息以後,副會長更是連聲感嘆。站在自己的書房窗前,眼望着馬仕爾住所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語道:“馬仕爾啊馬仕爾,你也有今天!該!如果當年你知道救下來的是隻白眼狼,你當年還會壞我的好事嗎?”
“咚~咚~咚~”自己書房的門被人敲響了。
“進來。”副會長頭也不回的答道。
“老爺。”管家恭聲叫道。
“怎麼回事?”副會長問道。
“替身要我來問老爺,原定計劃還要不要繼續?那些誘餌已經有些懷疑了。”
“懷疑?他們懷疑什麼?”副會長問道。
“最近有流言說,老爺把那些誘餌叫到傑琳卡來,目的就是藉着歐拉的手除掉他們。”
“混賬!是哪個混蛋發佈的這個謠言?”副會長頓時大怒道。
“老奴不知,替身說,雖然他暫時安撫住了衆人,但是遲則生變,還請老爺速速決斷。”管家急忙說道。
副會長想了片刻,沉聲對管家說道:“……你回去告訴替身,原定計劃不變。還有,沒有重大的事情不要來這裡找我。”
“是,老爺還有別的吩咐嗎?如果沒有,老奴就告退了。”
“安排幾個心腹在替身的身邊,等到事成以後,送他上路。”副會長低聲吩咐管家道。
管家會意,輕輕點頭道:“老爺放心,老奴回去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