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熠原本鎖定的目標位是基地外的圍牆,可剛騰起就腿部一陣疼痛,血水飛濺。疼痛讓他的瞬移僅完成一半,便不得不墜落在他能感知的最近區域。
震耳欲聾的警報聲,肆意在冰冷的石壁間回擊,劇烈混濁的空氣充斥在驚恐涌動的人羣中,猩紅的燈光忽明忽暗。南熠能判斷出這是距地面出口不遠的通道,他一瘸一拐地攙扶着幾乎昏眩過去的伊恩,夾雜在倉皇逃命的人羣中。
一陣槍響,驚悸滾過,騷動的人羣向反方向逃竄。
地面出口就在前方,可冰冷的鐵柵門在紅色警示燈下,如巨獸呲開的獠牙。
通道里擁擠、悶熱,外面有清爽的夜風灌入,獠牙前一個一臉橫肉的軍官制服男人端着槍,用高音喇叭咆哮着:“不許逃走!絕對不能放過奸細!一個也別想走!”
伴隨着高音喇叭尖銳的蜂鳴,他身邊一排矮小黢黑軍綠色士兵,咬着牙閉眼,對擁擠的人羣瘋狂掃射。子彈落在牆面、立柱、地面,碎屑亂飛。衝在前面的人一排排倒下,然而,瘋狂的子彈仍沒有罷休的意思。
南熠放下伊恩,伸出已沾滿粘稠鮮血的手掌,凌空一抓,牆上一個鋼質滅火器向門口的士兵飛去。
‘砰’的一聲,滅火器被打中後從中間爆裂開來,白色的泡沫立即彌散四周。
南熠屈身蓄力,縱身躍起,來到那個軍官的面前,一拳將他打倒在地。
倒地的軍官顯然也並非等閒,他快速翻身躍起,怒張雙臂,手持一把尖銳而鋒利的鋼刀,直狠狠地刺向尚未立穩的南熠。與此同時,另一個士兵撿起槍對準南熠扣下扳機。“砰”的一聲,化作一團紅霧是那士兵和一臉橫肉。
南熠轉頭看見,伊恩蹲坐在鐵柵欄門上方,扣動着扳機,軍綠色士兵們四處逃竄。
“有槍不好好用?非要來一場紳士般的肉搏戰,這是高手聯盟裡的遊戲規則嗎?”
“沒動作戲,票房不高。”南熠學着伊恩的口吻,眼神溫暖。
“完了,完了,千年老樹真的開花了!克萊斯特堡最後一塊陣地要失守了!”伊恩叫着,跳下身來,奮力打開鐵柵門。
人羣蜂擁而出,混亂中,一個帶着厚厚眼鏡的瘦弱女人,被洶涌的人羣,推擠着摔倒在地。
伊恩擠進人羣,伸手扶起她,說了一句:“小心!”原本渾身的血污和忽明忽暗的燈光掩蓋了他的身份,可這句無意識的、用英文說的“小心”卻將他赤裸裸暴露出來。那個女人定睛愣了一秒後,用本地語大叫:“奸細!這個人是奸細!”。涌動的人羣突然停滯,空氣凝固。接着,南熠和伊恩被無數雙手撕扯,彷彿墜入殭屍羣,可兩人都沒有扣動手中的扳機。
雷格再次出現,他掀飛撲過來的人羣,沒有莎士比亞,直接惱怒地叫道:“磨蹭什麼?不要有婦人之仁!”...
基地地面上的士兵也亂成一團,他們叫囂着,四處逃竄。
沒有人注意到,圍牆外陰影裡的小小帳篷。帳篷裡,連同安德烈一共七人,他們正急切地通過GPS定位南熠。
空氣震動,兩個幾乎被血污包裹的人墜入他們當中,然後雷格也到了。
“南熠!”“伊恩!”科倫娜和西塞莉驚叫撲向二人。
伊恩用手擦掉覆蓋在濃厚睫毛上的血痂,裂開嘴,露出潔白、光亮的牙齒,笑道:“死不了,我有主角光環,不會隨便死的。”
南熠擡起他菱角分明的方形下巴,飽滿的桔瓣嘴脣,也畫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科倫娜上前將南熠全身幾乎摸了個遍,她小聲驚叫道:“南哥,你腿部中彈了。”
圍牆裡隱約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稚嫩的聲音在這充滿死亡的恐怖世界裡,有着巨大的穿透力。
已恢復過來的科倫娜提起槍就往外衝,雷格扯住她:“核基地怎麼會有孩子,可能是個圈套!?”
“那又怎樣,孩子是無辜的!”
幾分鐘後,科倫娜抱着一個約摸五、六歲大的孩子回來。
孩子像是本地人,他瘦弱的臉上目光呆癡,張大的嘴巴發出的哭聲,好似鐘擺在高低音中機械地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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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緊張注視屏幕的奧斯頓,目睹十個監控信號分批飛過地雷區後,吩咐科爾特接替他控制場面,自己悄悄回到隔壁的獨立辦公間,打開桌前的電腦,迅速按下了銷燬程序按鈕。
在防護服裡暗藏劇毒注射裝備的秘密,隨之一起永遠消失。
他抽出紙巾擦拭汗水,消瘦的臉頰因激動而容光煥發:明天,C國又一次進行地下核試驗的報道,將見諸於各國各媒體頭條。無論這個喪心病狂的國家如何狡辯,全世界人們都將異口同聲地指責他們,因爲他們拿不出半點證據。
而這之後,他奧斯頓在軍中將擁有更加不可撼動的權威,話語權甚至超過總統。
奧斯頓躊躇滿志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像個極其飢渴的人,痛飲之後放下。
他長出了口氣,恢復因喝水而屏住的呼吸,也恢復了往日的從容與冷靜。他邁着矯健而輕盈的步伐,再次回到屏幕前布萊恩的身邊,繼續觀測最後的撤退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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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區的紅外裝置已經失效,迷路的雷格和安德烈將功補過,兩人往返多次將傷員背過雷區。
接着,他們登上早已等候多時的,一架臨時組裝的小型直升機。
那十輛堪稱全球最貴的自行車被丟進山洞,伴隨一陣轟鳴,山上的巨石滾落掩蓋了曾經發生的一切。
當飛機徐徐升入漆黑的夜空,下面疝氣大燈照射着的山谷里人頭攢動,人羣在拼命地向四面八方逃散。一陣氣浪傳來,逃命的人們回頭佇望,山谷地面下陷出一個大坑。
他們慶幸:這是一次深坑核爆,只有少量放射性物質逸出,生命無憂;可同時也無比恐懼,因爲有比核爆更可怕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們...
晨光來臨之時,克萊斯特堡的衆人已登上等候在公海的軍艦。
朝霞照映着遼闊的海面,金色的鱗光隨着細浪飛躍跳動,一輪剛升起的紅日遙相呼應,彷彿是人世間最美的景緻,彷彿昨夜噩夢般的殺戮,從來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