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彷彿變得平靜了起來,劉揚好好地待在屋子裡,休養了幾天,傷口漸漸恢復。不再有戰鬥了,白思凡和顧靈鬆雖常常被協會的人調出去,身上也不見有傷了。唯一令人有些不順意的是,白思凡抽菸的頻率比以前更高了。
劉揚享受着平靜的生活,但他清楚,平靜地日子不會持續太久。事實上,從回來第三天開始,段雯雯便要求他繼續開始訓練,務必將兩個新能力運用得更加熟練。
半個月後,劉揚習慣性地等在了訓練室的時候,段雯雯卻出現在他面前,簡短地說了兩個字:“上樓。”
“怎麼了?”劉揚問,但是段雯雯已經先行離開了,劉揚只好一頭霧水地走上樓去,到得客廳,才發現顧靈鬆、白思凡和段雯雯都在了。
“發生什麼事了?”劉揚說,他心裡不安起來,該不會又要戰鬥吧?
“協會的命令。”段雯雯說,“不過沒說要備好武器,或許不是戰鬥。”
劉揚暗鬆了一口氣,段雯雯打開門,外面已經有一輛車在等候了。
車開得很快,並且走的,是一條劉揚之前從未走過的路。劉揚發現,這宏圖市的繁華遠超他的想象,三百米以上的高樓大廈竟比比皆是,看得他眼花繚亂。
一個多小時之後,車停在了一幢大廈門口,這幢樓,眼看着足有四百多米高,玻璃幕牆反射出的眼光,閃得劉揚睜不開眼睛。
剛打開門下車,司機也跟着跳下了車,作了個“跟我走”的手勢。
他們跟着那司機乘上電梯,電梯一直上行到32層,直使得劉揚的耳朵生疼。
“大哥……”劉揚試探着問道,“我們這是要幹什麼去啊?”
“是牢獄。”段雯雯說,“這座外表光鮮的大樓是宏圖市的監獄,想不到吧?”
“監獄?”劉揚頓感吃驚,電梯門開了。司機作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卻沒有走出去的意思:“3219室,請吧。”
劉揚走出門,發現外面是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全是一扇扇的鐵門,關得嚴嚴實實,看上去,真有點監獄的感覺了。
劉揚看着左邊的門,上面寫着“3201”,看來,3219就在前面。
劉揚剛往前邁了一步,突然聽見一聲極爲淒厲古怪的聲音,頓時驚得他收回了腳。那聲音還在持續,彷彿某種怪獸在受到攻擊時發出的悽慘的吼,又像是一個人被捏住了脖子卻使盡全身力氣發聲。劉揚驚道:“這是什麼聲音?”
“監獄嘛,總是要上點刑的。”白思凡說,“別太大驚小怪了。”
上刑?
劉揚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上刑的場景,電視裡的聲音,絕對沒有這麼悽慘。
“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顧靈鬆說,“你待會兒要看到的,也是一個犯人。”
劉揚的心砰砰直跳起來,他朝前邁步,沒走幾步,又聽到另一個聲音喊道:“放開我!啊嗚哇——!!!!”那個聲音同樣慘烈,但卻突然中斷了,彷彿被什麼外力強制性掐斷了。緊接着,另一個聲音響起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呃啊啊啊啊啊——!你們饒了我吧!!!”後一句帶着哭腔。
劉揚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卻加快了。
3219!
劉揚毫不猶豫地轉動把手,門開了,屋裡很陰暗,但是他還是看清楚了,那個被綁在柱子上的人。
“吳遠?”
“你們終於來了。”這時,旁邊轉過一個人來,竟正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眼鏡男,“劉揚啊,本來這種事情是不該勞煩你的,可是我們遇到了困難……”
劉揚眯起眼睛看着這個眼鏡男。
“你想幹什麼?”劉揚說。
眼鏡男從旁邊的臺子上拿過一把刀,遞給劉揚:“你來上刑。”
“你開什麼玩笑!”劉揚說,“我……我什麼要讓我做這種事?!”
“這很困難嗎?”眼鏡男說着,朝吳遠走過去,將那把刀輕輕地捅進吳遠的胸膛,像把一根牙籤插進切好的水果一樣輕鬆。吳遠那張俊秀的臉卻並未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臉上帶着一種悲哀而平靜的神情。若不是他被固定在一邊的雙手微微顫動了一下,劉揚或許會以爲他根本毫無知覺。
“很簡單吧,劉大人?”眼鏡男說。
“不要叫我劉大人。”劉揚厭惡地說,“既然這事對你來說很簡單,爲什麼還要我來做?”
“唉,因爲啊,我們對於九契在戰鬥中突然發生反噬這件事很感興趣。”眼鏡男說道,“畢竟以前,九契從來都沒有過反噬的記錄。於是我們想查清楚反噬發生的原因,可是他不說,並且我們用盡了各種方法,也沒能再次引發九契的反噬……”
“你們所謂的各種方法,就是嚴刑拷打是麼?”劉揚說。
“大部分是這樣。”眼鏡男說,“不過也不止那些——我們用了除了殺死他之外的任何辦法。”
“我看你們這樣,和殺死他也差不多了。”劉揚說。
“劉大人可真是善人。”眼鏡男說,“不過,那你就更應該答應我了。因爲,如果你不出手的話,我們就只能繼續折騰下去;如果你按照我們的要求做了,並且引發了九契的反噬,那麼,至少他不用再受這些刑了。”
“那如果我那麼做了,還是失敗呢?”劉揚說。
“那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只是一個聽命令辦事的人。”眼鏡男說,“上頭如果膩煩了,可能會把他殺掉吧。不過,上頭到底什麼時候會煩,是幾天後,還是幾年後,我就說不準了。”
幾年?那也就意味着,如果沒有在痛苦中死去的話,連續幾年都要受這種折磨嗎?
劉揚回頭看看白思凡和顧靈鬆,眼鏡男說道:“哦,剛剛忘記告訴你了,這兩位之前已經來過這裡了,所以嘛……白先生的鞭子,和顧小妹的電擊,這傢伙都已經嘗過了哦~”
“誰是顧小妹啊。”顧靈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這……是真的……”劉揚震驚地望着顧靈鬆說,“你們……前幾天已經……”
“沒錯。”顧靈鬆說。
“我……我都不知道有這些事……”劉揚握緊了拳頭,“你們回來的時候,都是一臉平平淡淡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我還慶幸你們沒有受傷……”
“劉揚,你別忘了。”顧靈鬆說,“雖然我們無法證明宏圖市那些死者全是他殺的,但你也要知道,他一定是做得出那種事的人。”
“那現在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人的你們,和東廈市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劉揚終於忍不住,大聲吼道。
“沒什麼區別。”顧靈鬆淡淡地說道,“沒錯,我們是惡,是大惡。當我成爲協會的小卒子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註定成不了善人。做這些事,我也不過是……爲了我自己。”
劉揚一時語塞。他知道的,這罪過不能怪到顧靈鬆和白思凡的頭上,他們都還只是孩子而已,而讓兩個孩子親眼面對這些殘酷的事情,甚至讓他們變得如此波瀾不驚的異能協會,纔是罪魁禍首。他轉過身,面對着眼鏡男,說道:“我拒絕。”
眼鏡男微笑着說:“當然,您有拒絕的權利。協會的人,是不會要你的命的。不過,這樣的話,您的兩位同伴可要留下來,畢竟他們之前只是試過幾次而已。也許今天換幾種方法再試試,就會有效果了。”
劉揚轉過身去,走出門,段雯雯跟了出來,另兩人留下。但是劉揚並沒有走遠,他仍靜靜地站在門口。他聽見眼鏡男的聲音說道:“那麼,白先生,先從你開始可以吧?我今天準備了一種新的毒藥。”
“哦?”白思凡說,“什麼毒藥?”
“東廈市的任宇,你們肯定還記得吧。”眼鏡男說,“這些毒素,是我們從他的身體裡提取出來,經過濃縮純化的,你把這個抹在你的鞭子上,說不定會有奇效。
任宇的……毒……
劉揚當然記得被那種毒攻擊是什麼感覺,現在只要想象一下那種感覺,他的四肢就會發麻,一種恐怖感就會從他的心底升上來。白思凡也是體驗過那種毒的,可是,他聽見自己身後,白思凡平靜的聲音:“好。”
劉揚靜靜地站在原地,彷彿成了一尊雕塑,段雯雯也不急着走,就站在他身邊,淡定地看着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幾分鐘後,劉揚猛地轉過身的時候,正好看見鞭子在空中劃過,擊打在人的身體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吳遠的身上早已沾滿了鮮血,這一道新產生的血痕,甚至顯得並不起眼。
但是,毫無疑問,這一鞭抽得很重。
劉揚快步走進這監牢,從眼鏡男身邊經過時,他彷彿聽見眼鏡男輕笑了一聲。劉揚沒有理會那笑聲,走到吳遠的面前,吳遠毫無聲息,可他的睫毛微微顫動着,黑色的左眼中,終於有了壓制不住的痛苦神色。然而,那紅寶石一般的右眼仍然平靜,平靜得彷彿就真的是一塊冰冷堅硬的紅寶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