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帶着王碩華鑽進了最後面的一輛大衆車裡,鐵牛依靠着車門,繼續揮舞着拳頭。最好的防守就是攻擊,現在的他,已經有乏力的感覺了。他是一個人,並不是機器,再說了,就算是機器,運動了這麼久,不敢鬆懈,恐怕主板也得被燒壞了吧?
“走!”鐵牛也把諸葛塞進了車裡,再關上車門。他背對着車子,一人當關萬夫莫開。
“鐵牛!一起走!”諸葛吼道。
“別磨嘰,耽誤時間!”鐵牛真的生氣了,“你他媽怎麼就那麼招人煩!”
諸葛看着鐵牛,深深的吸了口氣,打開引擎,真的衝了出去。他撞飛擋在他前面的人。
有些人想要追擊,但是鐵牛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把他們打倒在地。
這時候,三四個人擠上了一輛車裡,想要開車,追擊諸葛等人,但是經過鐵牛身邊的時候,鐵牛猛的伸出了一腳,踹在了車門上。車門頓時凹了進去,緊接着車子就翻到了一邊。
“想追?先踩着我!”鐵牛吼道。然而,這一次他說話的時候,牙齒上已經佈滿了血跡。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對方根本就不會畏懼生死,依然往前衝,一層接着一層,前仆後繼。鐵牛能做的就是拼命的攻擊,稍微有些停滯,就會捱上對方的攻擊。他沒有雨傘,他擋不住雨點,他只能用自己的肉體去承受那一系列的傷害,然後把自己受到的傷害,一一還給對方。
他是人他不是神,他會累,他會痛,不管他多麼的強壯,捱上一百拳,一百腳,一百棍,他會奔潰。漸漸的,他的步伐也變得輕浮了起來,甚至腳下的步伐,都變得凌亂了起來,一開始的他,或許還能夠閃躲一些重擊,但是現在他不能了,或者說他能,但是卻有心無力,雖然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躲開,可是身體卻跟不上來。
踉踉蹌蹌,跌跌撞撞,每一拳都擊打在他的身上。
他沒有了方向,他只能承受着,繼續承受着,他的拳頭,也不再像向前那樣威力十足,雖然依然能把人轟飛,但是卻無法置對方於死地。
鐵牛的雙眼變得通紅,佈滿了血絲,在他的眼中,整個世界都被抹上了猩紅。但是他明白,自己現在絕對不能倒下,一旦倒下,永遠都不可能爬起來了……
……
“諸葛大哥,你哭了?”坐在副駕駛的王碩華,看着雙目淚兩行的諸葛,問道。
“我沒哭。”諸葛抹了把臉,看了眼王碩華,笑着說道,“只是淚腺發達,眼淚不聽話。”
自己哭?自己怎麼可能會哭呢!諸葛覺得王碩華非常的可笑,一個殺手,可以有夥伴,但是絕對不會有感情的!
“鐵牛大哥,他不會有事吧?”王碩華看着諸葛問道。
雖然她和鐵牛,諸葛認識都不久,但是她卻不希望鐵牛有危險,雖然那個傢伙看起來兇巴巴的,實際上他並不壞,而且先前,他們可都是豁出命的保護她,她怎麼可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呢?看着鐵牛和諸葛被淹沒在人羣中,她很想衝出去,幫助他們,她覺得自己可以抱住一個人的腿,爲他們爭取一些時間。或許這樣的想法很可笑,但是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他怎麼會有事?他一定不會有事!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A級殺手!他強悍無比,他簡直就是一個泰山,他怎麼會
死?他怎麼可能會死?”諸葛就好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蹦了起來,陷入了抓狂暴走中。
王碩華被諸葛嚇了一跳,傻在那裡,手足無措。
諸葛晃了晃腦袋,看着她,歉意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發火,我只是覺得這有點可笑而已。”
“我以爲你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很不好。”王碩華苦笑,“但是實際上,你們的關係非常的要好,命與命相交。有些人親密無間,實際上心懷鬼胎。有些人嘴上罵罵咧咧,實際上願意爲對方付出生命。一輩子有一個後者的朋友,那是在幸福不過的事情了。”
諸葛微微一震,想了想,微笑,卻沒有再次說話。
……
半個小時過去了。
此時,鐵牛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他什麼都看不清,看不清這個世界,看不清對手,也看不清自己。他只能往後退。
他無數次想要趴下,但是他卻不能倒下。
對手依然很強大,但是他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累,很困。
他的身上,手上,臉上,全部都是鮮血,以至於別人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臉。
“投降吧,爲我們效力,你是一個英雄。”對手說道。
鐵牛哈哈大笑,笑的無比張狂。
“呸!你們也陪?老虎能和土狗一窩嗎?”鐵牛說道。
“……”對手知道,無需多說,手一揮,全軍出動。
……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來了這裡,
下了車,屍體橫七豎八的躺着,在屍體的中心,站着一個人,身材無比的魁梧。
“鐵牛!鐵牛!”看到鐵牛站着,諸葛懸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本來還需要王碩華攙扶着的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直接甩開了王碩華,跌跌撞撞朝着鐵牛跑去。
他很好奇,爲什麼自己等人都來了,鐵牛卻依然不願意回頭。
翟宇軒和暴君兩個人並立,臉色卻無比的陰沉。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戮。
這時候,諸葛已經跑到了鐵牛的跟前。他伸出手,想要拉鐵牛一把,然而鐵牛卻直接倒了下來,倒在他的懷裡。
他的臉上,全是鮮血,看不清五官。
“鐵牛?!鐵牛!我們都來了!”諸葛接住鐵牛。
“不用叫了,他死了。”翟宇軒往前走了一步,“他是站着死得。”
“……”諸葛回過頭,看着翟宇軒,臉上硬生生擠出一絲微笑,道,“老大,你別開玩笑了!鐵牛怎麼會死呢?還有人能站着死?”
“有,鐵牛。”翟宇軒淡淡的說道。
諸葛看着懷裡的鐵牛,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是一個聰明人,但是現在,他不願意聰明。
“噗通。”他跪了下來。
他的命,是鐵牛換來的,用鐵牛的命!
是鐵牛,幫着他殺了出去,卻自己身陷火海。在那一刻,他的大腦飛快的運轉,最終決定離開。他只能離開,否則的話,他們的任務會失敗,甚至他們都會留在這裡。鐵牛沒有被人打死,他是活活累死的,徹底的脫力,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仔細的數一數地上的屍體,一
共八十三個,鐵牛孤軍奮戰,硬生生留下來八十三個人!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都怪我,我們不該下高速。”諸葛跪在那裡,肩膀抽動着。
翟宇軒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你沒錯,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是我,也只能那樣選擇。”
“可是我真的錯了,我一開始也以爲我沒錯。”諸葛看着他,“或許能和他一起戰死,纔是最正確的選擇。他以爲我會感謝他,但是實際上我還是會覺得他是一個煞筆!”
翟宇軒知道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說。
也許這一生,諸葛都會陷入這種煎熬。
在鐵牛讓他離開的時候,他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然而這一選擇,將會讓他一輩子陷入陰影之中。他不會原諒他自己,也許他可以走出來,但是別人卻幫不上忙,話說千萬遍,他的心裡只能放得下一個。
諸葛拾起一邊的墨鏡,戴在鐵牛的臉上。
“看看,你現在也會裝比了。”諸葛笑着說道,笑的很淒涼。
一個殺手,確實不該有感情,只有一個真正冷血,無情的人,才能成爲殺手之王。因爲一旦對物或者人有了感情,那一旦失去,心理將會承受巨大的打擊,那樣的打擊,可以讓一個人徹底的頹廢,影響他出拳的速度。
每一個殺手都知道,自己不該有感情。
但是每一個殺手也都知道,他們不可能沒有感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鐵牛大哥,是一個英雄!”王碩華走到了諸葛的身邊,說道。
“他就是一隻大狗熊,只會用蠻力,又笨又蠢。”諸葛說道。
“……”
翟宇軒深深的吸了口氣,看着暴君:“把鐵牛帶回去,他可以死,但是必須要死在我們那裡。”
“我知道。”暴君走上前,扛起鐵牛的身體,打開車門,把他塞了進去。
“哥們,放心吧,那些人,一個都活不了。等段時間,我把他們都送下去,讓你慢慢蹂躪他們!”暴君說這番話時,整個車廂就像打了空調一樣,溫度驟然下降,彷彿正月雪天。
王碩華和諸葛坐在最後面,翟宇軒開着車,兩輛車,安安靜靜的行駛在公路上。
“諸葛。”翟宇軒開着車,目不斜視,開口說道。
“嗯?”諸葛一愣。
“你要記住,我們不再是殺手了。”翟宇軒說道,“最起碼,我們現在不是,你必須要明白,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去接受。”
“哈!老大,你是怕我頹廢?一輩子挺不起來了嗎?怎麼可能啊!其實我真的無所謂的,鐵牛作爲一個殺手,他就必須要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任務,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誰都沒有錯。”諸葛說道,“所以,我沒有什麼心魔的。”
“真的?”翟宇軒問道。
“真的。”諸葛的語氣非常的穩,沒有半點顫音。
“那就是真的!”翟宇軒語氣驟然加重。諸葛沉默不言。
也許是真的,也許不是真的,誰也不知道,但是翟宇軒的意思很簡單,既然你說是真的,那就必須是真的!
回到名山市,翟宇軒長長的吐了口氣,只有到這裡,他才能覺得徹底的安全了。畢竟這裡他非常的熟悉,朋友多,一切都可以在他的掌握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