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飛機掀起狂風，帶着鋼鐵的轟鳴落在了頂層大廈開闊的陽臺上，澤託·紐因達先生在螺旋槳的颶風中跳下飛機，不緊不慢地整理了手工西裝的衣襟，衝在陽臺上恭候的傑伊露出了禮貌而自信的淺笑。
顯擺。傑伊在心底評價。
澤託·紐因達是一位五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就他的年紀和身份來說體型保持得還算健康。他留着一撇短短的八字鬍，微笑起來時顯得十分和藹，和傑伊原本的想象倒有些出入。他本以爲自己今天要應付的是個目中無人、剛愎自用的商業巨頭，沒想到對方看上去還挺和善——至少外表如此。
“雷諾茲先生，”這位商業大亨笑着迎了上來，身後直升機的轟鳴逐漸止息，“終於，我們總算是見面了。”
傑伊擠出了一絲禮節性的笑容，和他握了手，領着這位客人向裡走去的同時肚子裡還在暗罵麻煩。
雙方在待客室坐下了。紐因達先生四下打量了待客室的裝潢，輕笑着讚道：“我喜歡你這裡的佈局，你自己設計的？”
“不，設計師全權負責的。”傑伊淡淡回答。
“那我得說你的設計師找得不錯。”對方點頭，“另外地段也挺好，我喜歡這地方。陽光充足，高層有着相當好的視角。”
“地皮是中介公司挑的，在動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把地點選在哪兒。”傑伊不鹹不淡地回答。他頓了一頓，道：“我十分確信我們雙方時間都相當寶貴，所以您不如開門見山地說吧......您這趟不惜親身大駕來此，是帶來了什麼提議嗎？”
紐因達先生輕笑：“果然是年輕人性子，但倒也不全是壞事，也許現代創業的年輕人需要的就是這樣一股幹勁。”
頓了一頓，他話鋒一轉：“當時和你簽下合作項目相關合同的那位經理打電話告訴我說有一對多麼不可思議的年輕人時，我還覺得他是在誇大其詞，因爲他把你們吹噓得就像是什麼世紀巨星、堪比愛迪生再世的天才人物。那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那時我還並未當真......直到現在，我來到了這裡，看到了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親手打造的這鋼筋水泥構築的帝國，我才明白......他當時說的絲毫沒有誇大其詞，甚至只是你們過人天賦的冰山一角。”
“您過獎了，先生。”傑伊平淡說道，“我認爲您的讚揚有些託大了，我和我的女朋友只是給了你們的研究人員一點小小的建議，真正取得成就的還是他們。您的員工擁有一流的素質和技術，我們提供的只是那麼一點點靈感，在終點線前的輕輕一推。”
紐因達先生搖頭：“他們確實已經代表了業界最高水準的研究者，但和你們相比仍相差甚遠。而之所以大多數成就和榮耀都能歸我們所有，那也多虧了您慷慨地同意了絕不在任何研究成果相關的紙面文件上留下姓名。實話說，如此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氣度，這更讓我欽佩。”
傑伊微皺起了眉頭。這傢伙從進門開始就在迴避正題，只是一味地對他稱讚追捧，不遺餘力地幾乎要把他吹成天縱英才、甚至把他和愛迪生比肩。不說別的，就是這位先生能這般胡吹亂侃而面不改色的厚臉皮功夫就着實值得傑伊敬佩學習，想必這也是一個成功商人所需的必修課。
但當一個人對你毫無緣由地如此吹捧，那往往不會是好事。
“然而，”紐因達先生話中出現了一個轉折，聽上去像是終於準備說正事了，“我注意到你的天才目前還僅限在科學和技術的方面，而實話說的話......作爲商人，你可能還稍顯年輕。”
“諾德先生是個優秀的CEO，在這方面也有着豐富的經驗。”傑伊淡淡說道，“我相信他能替我處理好。”
“但他只是你花錢僱來的代理，這樣的人並不可靠......相信我，朋友纔可靠。”紐因達先生微笑，“而我希望你能夠給我這個機會。”
“多謝，但我暫時還沒有找人合作的打算，如果以後有這個意向我會讓你知道。”傑伊道，“另外，這些事項你應該去找諾德先生談，我已經授權他......”
“哦不不不，我來這兒並不是想拋出合作的橄欖枝，不是。”紐因達先生搖頭，“我是來給你一個更好的機會。也許你還不知道，但作爲一個剛剛興起的小公司，你們發展實在是太過迅速了。而且你們沒有選擇正常的發展軌跡——一般來說新興企業的興起總是從模仿別的大企業的技術和產品開始的，直到有了一定的規模他們纔會開始嘗試探索新領域。但你們不同，你們從起步開始涉獵的就都是所有人都還涉獵未深的領域，比如你們一直在研究的人造太陽能源......還有最近啓動的量子通道技術。”
“我能怎麼說呢？我猜我只是不喜歡循規蹈矩、重複有人走過的老路吧。”傑伊答道。
“令人佩服......但卻不明智。”紐因達先生說道，“你知道你們的這些成績已經吸引到多少其他企業家們的注意了嗎？尤其是量子通道的技術......很多專家認爲這可能是證明平行位面存在的關鍵，或許是邁向一個新紀元的關鍵技術。而到目前爲止，你的實驗室裡在這方面取得的進展遠超過了世界上其他任何已知勢力。這就好比你手裡有一塊肉，它的香氣必將引來平原上所有的野獸，一個個都對着那散發香氣的食物垂涎欲滴。”
傑伊開始猜到他如此拐彎抹角想要表達的意思了：“你在試圖說服我把肉交給你？”
“我在給你提供機會。”紐因達先生道，“就算我不來，也會有其他人，這是必然的。但我會比他們更加慷慨——我願意接受你的任何報價收購你的公司，並保證給你的所有員工繼續提供工作。然後我還希望能給你提供工作，薪水同樣可以由你開價。”
傑伊不由好笑：“抱歉，但我的公司是非賣品，而且我也暫時還沒有給人打工的意圖。”
“看起來你還沒弄清形勢。”紐因達先生搖了搖頭，向前探了探身，“我們在美國證券會裡有些關係，而且我相信其他很多人也都有......所以這已經不是你想賣或者不想賣的問題了，問題是你願意賣給誰？”
傑伊眯起了眼睛。
“我會考慮，先生。”他淡淡道，“但很抱歉，今天我還有別的事要忙。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正巧，我接下來也還有別的安排。”紐因達先生微微一笑，站起身開始向外走去，“但記住我的話，孩子，然後好好想一想......我相信你會做出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