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耕濃和藍大盛的溝通應該比較多,配合也算默契;這與陸耕濃的自我定位有關係,陸耕濃認爲,外交人員很多時候就是配合情報人員,打打掩護、開開黃腔、放放煙霧彈的;幹髒活的,都是藍大盛的手下;既然外交部工作這麼輕鬆,就是吃吃喝喝、迎來送往、大把花錢,主動配合一下藍大茂,那是必須的。
藍大茂也是個順毛驢,陸耕濃幾捋幾捋,就順溜了,兩人配合還挺好;嗯,不像和周叔,從一開始,藍大盛就有點小不服氣。所以,只要能找到擺得上桌面的理由,這臭小子,對周立春,多少還是有點藏着掖着。
連現在,周叔都主動配合了,他還是沒完全改過來。
本來這次,楊孟晗還想說說唻,後來想到,藍大盛成長還有個過程;慢慢會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罵得太多了,怕他起逆反心理;多鼓勵吧,他骨子裡還是想把事情做好,也肯動腦筋;雖然學什麼都不紮實,悟性還是不錯的。說穿了,他還是個半大孩子;自己也是事業初創,很多人都是拿來將就着用;他已經很努力,已經很不錯了。
原來是缺人,各方面都缺人;否則,憑他那水平,讓他幹個普通的情報員,恐怕都是開後門了。
陸耕濃來找楊孟晗,還有一件事,就是張羅同年聚會的事情。說可能明天,人就齊了,一起來別墅;也是好幾年沒見面了,一起好好開心一下。
在大夏的同年,有二十多,除掉幾個像童孟源那樣,在外面做公使、領事的,來不了之外;大家準備趁着楊孟晗在啓德港,大家聚一下,也壯壯大家都聲勢;畢竟,進入大夏官場,楊孟晗算是大家共同的引路人。
就是爲了等人頭齊了,不然,陸耕濃早過來了。
楊孟晗點頭笑笑,自己其實無所謂,也沒有想要在大夏布置什麼,掌控什麼;可是,手下人可不這麼想;楊孟晗的東風,很多人還是想要借的;嗯,不是同年,其他人想借還挨不上涅。
有些事,連大阿哥都不好攔着,也怕老三想多了。
當然,楊大郎對自家弟弟,是什麼心思,一清二楚;老三至少對大夏,沒有太多想法;否則,就不會是這種做派,一離開好幾年都不來;要不是翁固亭先生親自跑一趟,專門出面去請,估計在國內局勢,如此錯綜複雜、形勢不明朗的情況下,都不一定會有時間、有閒情南下啓德港的。
自家三弟的主要心思,還是放在國內;在南洋的一切作爲,實際還是爲國內的棋局謀算,找一個支撐點,找一個大後方。
反正大夏的發展,需要一大批人的共同努力,鼓勵、引導這些人,爲大夏做貢獻,也不是壞事。擴大新學派的影響力,更是需要一批人的;自己這些同年,水平都不算太差;他們在大夏紮根下來,對提高大夏國民整體素質,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楊孟晗對同年們抱團取暖的行爲,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其實,這是人之常情,也是華人官場的普遍生態。
第二天下午,顧薌齋早早就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好幾個跟他一起在坤甸當官的的幾位同年。
其中有一個,目前是子詹縣知縣的廬江舉人潘鼎珏潘璐軒,楊孟晗印象較爲深刻;因爲他長得坨比較好,是個小白胖子,見誰都笑呵呵的,像個小號的彌勒佛,很容易讓人記住他。
作爲一方大員的顧振宇顧薌齋,現在行爲做派,倒越來越像陸耕濃了;原來他還是有點小傲嬌的,跩跩的,爲人不是特別活絡。要不是陸耕濃這麼爲人四海、八面玲瓏的,且有什麼好事都帶着他,楊孟晗可能和他,都不會有多少交道。
幾個同年,坐在沙灘上的太陽傘底下,喝着冰啤酒,顧薌齋還是有點感慨!
顧薌齋:人生際遇,真是世事無常;幼鳴,我從來就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在這萬里之外的藍天白雲下、碧海沙灘上,幾個同年坐一起,喝這種洋玩意兒。嗯,當初真是沒見識啊,幾個人找一條小船,在秦淮河裡飄一個晚上,就以爲是神仙日子了;回家都要回味好多天,時間長了不去,都有點想吶。
潘璐軒:說什麼怪話跩話,灑家還沒機會在秦淮河開過葷吶;你們幾個小氣吧啦的,每次都是偷偷地去;有好事,從來不想着咱家這苦哈哈的。
顧薌齋:你個老夫子,整天就知道死讀書;叫你出來喝茶都不願意,還想我們帶你去喝花酒,美得你!
潘璐軒:嗯,還是幼鳴厲害,也沒看你怎麼用功,可是會的東西,讓我們看着都眼花繚亂;寫得詞曲,更是一代絕響。這人比人氣死人吶,怪不得當初學政大人就私下說,你們不要對名次有什麼不服,你看看人家楊幼鳴,吊車尾了;可是你們再看看人家幼鳴的文章,你覺得你比人家寫得好嗎?
顧薌齋:咱們那一屆學政,就是個老古板;後來,幼鳴一氣之下,不上京趕考了;老先生還心中惴惴的,逢人就問,是不是楊幼鳴負氣不來了?要是真那樣,他就對不住朝庭了。一再跟大家解釋,少年成名,需要細心打磨雕琢的;壓一下名次,就是不想他太傲氣;太持才傲物,反而以後會更麻煩,真的沒有其他想法的。
潘璐軒:後來,幼鳴的詞曲,傳到北京;連那一屆狀元,心裡都是鬱郁的;衆人皆說,江寧才子楊幼鳴,纔是無冕之王。
老同學在一起,就喜歡說這些陳年往事;嗯,自己這一屆同年,到現在還沒聽說有中進士的;要是連考三屆還沒戲,那就證明大家都是水貨了。
所以,大家更願意拿楊幼鳴出來撐場面;就是,人家楊大才子就是不樂意來,對中狀元沒興趣;他來了,你們誰敢嘚瑟!
呵呵,楊孟晗是真心不敢去考,一考就“糊”了!
說了一會閒話,潘璐軒老拿眼看着顧薌齋,像有什麼事要說,又不好開口的樣子。
顧薌齋也壞:璐軒老弟,你有什麼話,想跟幼鳴說,你就直說嘛;老拿眼看着我做什麼?大家都是老同學,直接開口說嘛,害什麼羞啊?像大姑娘上轎似的。
一句話說得潘璐軒小臉通紅,妹的,所託非人啊,關鍵時候掉鏈子不說,還踩腳後跟。
楊孟晗:璐軒兄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就是,辦得成、辦不成,都別見怪就好。
潘璐軒吞吞吐吐地說:我有一個堂兄,叫潘鼎新、字琴軒,今年二十七歲;也是舉人。嗯,跟童孟萍童虞山是同年;他中舉後第二年參加春闈,雖然未中,卻留在京中,在國史館得了個差事,承修國朝名臣傳,就沒有回鄉。後追隨呂賢基大人回鄉辦團練,於去年纔回到老家;嗯,廬江團練是以我潘家爲主的,我潘家團練也是最能打的,不比廬州李家團練差多少。
楊孟晗:這次,所有辦團練有功於鄉梓的,家父都有保舉呀?
潘璐軒:我家伯父現在就是得了保舉,在蘇北做知縣;我堂兄也得了一個七品官身。可是堂兄不願從政,還想從軍;可以安徽團練都在精簡,而且也沒有上陣廝殺的機會了。
呵呵,就是想來衛國軍投軍囉!
楊孟晗:你堂兄身體素質怎麼樣,不會像你一樣,也是個白胖子吧?
顧薌齋:對呀,要是像你一樣,跑都跑不動,可當不了幼鳴的兵的;幼鳴挑人可講究着吶。
潘璐軒:我堂兄練過武藝的,能夠上陣衝殺的;個子也蠻高的,有一把力氣。
呵呵,那就是跟李大裱糊匠一樣,是翰林變綠林囉;嗯,他們是跟着呂賢基大人一起回鄉的,手底下沒兩下子,是不會千里迢迢回來的。
可是現在進來,有點趕晚集的意味了;就是有七品官身,起點都有點低了呀。連來得比較晚的童孟萍童虞山都說正七品中校代理旅長了;他一開始來,不會給他那麼高的軍銜。錢鼎銘錢新之的軍銜還沒定,還是六品官身吶,都不一定能一開始就拿到少校以上的軍銜。
楊孟晗想想:你堂兄願意來,我們衛國軍當然歡迎,當恐怕要從基層做起;軍銜一開始可能沒那麼高,他能接受嗎?
潘璐軒:這個我知道,很多舉人吶,都是從少尉做起的,這個他知道的,童虞山應該告訴過他,他有心理準備。
楊孟晗點點頭:那好,節後新一輪軍官班,正好開學,你讓他節後,到滬上找我吧。
陸陸續續有人來了,陸耕濃很主動地在門口,當起了知客,一直等到人差不多齊了,纔過來和大家說話。人多了,在沙灘上太凌亂了;楊孟晗就招呼大家一起到天台上喝茶,樓頂上地方大,也涼快。
人多了,周秀英一個人就忙不過來了,大毛也笨手笨腳的,過來幫忙。
看到楊孟晗家裡下人很少,讓顧薌齋和同窗們很意外,沒想到,楊孟晗生活這麼簡樸;其實,在座的,很多人家裡都是僕人、丫鬟、老媽子一大堆了。楊幼鳴竟然是讓自己不算小老婆的小老婆和警衛團長,親自出面招待;倒是讓大家很意外了。
之前,只是聽說,楊孟晗生活很隨意、率真、簡約,一點都不奢華、不講究;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嗯,楊家門風好像就是這樣,就是楊鳳鳴總督,好像也是不講究排場。
說會閒話後,陸耕濃道出了這次聚會的主題。
陸耕濃:幼鳴,我們在學習研究西方政體時,發現西方列強都是政黨議會制;我們也覺得不錯,理念相同的一幫人,組成一個政黨,共同發聲,也好推動一些事情。對國家的進步與變革,還是有益的。
顧薌齋:我們大夏的政體,基本也是模仿西方列強,雖然也保留了很多漢人的特色;但主流,還是很西方的;那麼,既然這樣,政黨必然早晚會應運而生;所以,我們也想做個先行者,領風氣之先一回。
楊孟晗:政黨,首先要有綱領,你們的綱領是什麼?
陸耕濃:我們就想以江東新儒學爲主要理念,“通五經、貫六藝”,積極學習、引進、吸收現代科學、法學,建立一個以東方倫理爲基礎,依法治國、民主共和的新黨派。
顧薌齋:幼鳴,其實,儒生骨子裡的理想,也是想“虛君共和”的;明末東林黨也是有類似的主張。只是,這一幫嘴炮儒生,在這個理念下,倒是把皇權在一定程度上架空了。可是,這幫“假、大、空”的嘴炮儒生掌國理政後,還不如魏忠賢那個大太監;人家魏忠賢,好奈還能給前線部隊發上餉吶;東林黨執政,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楊孟晗:治國光會開嘴炮,肯定不行,要替國家、百姓,解決實際問題;千萬不能爲了一黨之私,一派之私;枉顧國家、百姓利益。嗯,尤其是儒生過於逼迫軍人,搞得有國無防,反而是悲劇性的。嗯,儒生殺在前線有功的大將,自大宋“與士大夫共天下”後,這事可沒少幹,遺禍也不少!
顧薌齋:嗯,幼鳴,你說的非常對;儒生也不管自己能吃幾碗乾飯,什麼都亂插手,什麼都想掌控在自己手中。遠點不說,就說個明末的例子吧。跟東林黨淵源頗深,得到東林黨大佬一路提攜的袁崇煥,到遼東後,掐着東江鎮糧餉不發,還擅殺毛文龍,真是幹了一件滿人作夢都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連後來的東江鎮叛亂、山東叛亂、三順王投敵,說到裡,根子都在他身上。嗯,後來入關的滿人,還是很感激他了;修史書時,把他的形象描繪得正的不能再正了,崇禎皇帝描繪得蠢蠢噠;就是袁崇煥的子孫,現在也是地道的旗大爺了。嗯,不過,旗人還是有點小氣吧啦的,就是幹嘴巴人情;其實,從滿人的角度講,袁家至少要給個王爺稱號的;狠狠心,給個帖帽子王,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沒有袁崇煥及東林黨,還有流寇,在明朝內部使勁折騰,滿人入關,沒那麼容易的;嗯,滿人能不能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都很難說吶!
楊孟晗摸摸鼻子,誰知道吶;或許,袁崇煥就是後世某個滿人穿越過去的,來幫忙的吶;這樣他的所作所爲,就解釋得通了;他的後人,自然而然就很滿人囉!
顧薌齋:東林黨在明末掀起的黨爭,把“黨派”兩個字,都抹得黑黑的;甚至,我們到現在,還在猶豫,要不要掛這個“黨派”招牌。怕大家一時接受不了,以爲我們又是一幫不幹正事、不幹人事的。所以,我們想,不行的話,暫時先叫個什麼學會算了。
楊孟晗思量了一會:嗯,耕濃、薌齋,成立政黨的事,我不反對,但也不鼓勵;國家初立,以穩爲主;你們人還比較少,現在就打出黨派招牌,容易被別人打壓,反而不美。嗯,暫時以一個學術交流會的形式,反而更穩妥。假如,將來有一天,大夏出現了政黨;我希望,你們是比較早的跟進出現的政黨;但是,我不希望你們是第一個政黨......
是的,現在還需要耐心地過渡一段時間;國人在幾千年皇權一統體制下,薰陶了這麼多年,思想觀念,沒那麼容易轉變過來的。
只有讓更多的人,睜眼看世界了;到那個時候,纔是水到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