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計將安出
光復魯北軍事行動之議,最後竟然無意中,七岔八岔地,陰差陽錯地,演變成派駐濟南大營糧臺特別支隊的擴軍之議;倒是讓李二先生李鴻章,遭遇到一個人生,又一次小驚喜。嗯,遮運氣來了,城牆都擋不住啊;躺在家裡,官帽子都有人追着送上門吶!
一圈打聽下來,發現好事還遠遠不止這些;嗯,魯北光復行動之後,何逸人、凌蔚樵都會撤出山東;第三師是回原駐地,將來還要開赴戰場打仗的;而凌蔚樵則是要回正式掛牌的巡防縱隊司令部,就任那個縱隊司令的;這樣一來,他李鴻章,順理成章的,就是衛國軍在山東戰區的最高指揮官了。
還有就是,一個更勁爆的內幕消息,讓李二先生內心,徹底地失去了平靜。
有人話裡話外的,告訴李漸甫;楊孟晗非常看好你李二先生的才華,着意給你加擔子;陳潤森藩臺大人更是在背後推波助瀾,連兩江總督安卿公都首肯了;嗯,雖然現在,還有其他選項,但你李漸甫的機會最大;嗯,就是有意,讓你李漸甫李二先生,代表兩江、代表衛國軍,出面主持負責,修建魯北黃河河堤這件大事。
一聽到這個意外的好消息,李二先生一腔熱血,馬上就上頭了;暈乎乎的,不飲自醉了。主持修河,不但是件利國利民的大事,而且還是青史留名的,一件給自己、給家人子孫,積功德的大差事哎。做好了,必然以後自己仕途會飛黃騰達,官運亨通,一輩子都會吃這件事的紅利唉!
嗯,連下輩子,人家山東人都會惦記着,你家的好唉。
嗯,這楊家對廬州老李家,那是真心真意的,啥也沒的說的了。李大裱糊匠,豈是一個簡單的人,聽到後,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現在自己腳下,已經出現了一條閃閃發光的金光大道;只要自己扎穩腳跟,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一路走下去;位極人臣,位居封疆,根本就不在話下;那可真是,出門遇貴人,我的未來不是夢了。
當然,他是明白,只要想方設法,把河堤河道修好了,後面就啥也不用瞎擔心了,好事自然會找上門來的。但他畢竟還是傳統儒生,對經營與經濟知道,也完全是個門外漢的。所以,從一開始聽到消息,特別興奮;等稍稍冷靜下來,回家在屋裡一個人獨自細細一想,心裡卻有些沒底了。
因爲,兩條千里長堤,可不是一點點銀子,就能修得起來的呀;傾全省之力,根本就不濟事;傾全國之力,也未必就能一下子頂上事啊;除非你家裡,有現成的金山銀山,纔可以的呀!要財神菩薩是你們家的,才行的呀!
李鴻章也聽人說了,丁心齋老先生,找了一批人,在專門研究這件事;於是,他也就摸上門去,虛心地和丁心齋老先生討教討教、探討探討。等兩人一深談下去,把基本預算匡算出來後,大家都有點傻眼;粗略地概算一下,也是十億八億個土石方的工程量;哪怕就是材料什麼的,都不需要花一分錢;光這人工,也怎麼都需要上億兩銀子吧?如果實打實的,都要花錢;三五億兩銀子,扔下去也看不見的呀?
這誰花得起呀?我大清一年實打實的財政收入,才幾個錢啊?
純粹的財政結餘,就更加少得可憐了。
當初,堵一個銅瓦廂缺口,大幾百萬兩銀子,就把東河河道總督李均老大人,坐在缺口邊上,給急哭了;現在這工程量,可是增加了無數倍,花費翻了無數個跟頭唉;就是財神爺來了,是我們家的了,這也是沒招吧?
丁心齋老先生和李二先生,以及幾個聘請來的中外專家,仔細地商量了好幾次;覺得,技術上雖然還有難點,有些方面還需要進一步論證;但實在克服不了,總還有個笨辦法,對付對付能過關;無外乎,把大壩修得再高點、再厚實點,安全餘量留得再大一點而已。
嗯,歸根到底,最後最撓頭的,關鍵節點,還是錢的問題!現在,就是無米之炊;而且,是門外面,烏泱泱的一堆人,在現等着吃飯吶;這還不是東挪西借,能找來個三五斗米,就能應付的過去的。
這讓本事再大的巧婦,也是徒喚奈何啊?
李二先生因爲年齡大些,交際應酬上,也活絡很多;他跟自己的頂頭上司方子詹,比較談得來,相處得宜,交情不錯;在滬上盤桓這幾天,跟方子詹後面,在一起打混的時間,自然是最多的。
在揪斷了無數根頭髮,百思不得其解以後;李二先生,還是把自己的心中無盡糾結,坦坦白白地,跟上司方子詹說了。他覺得,這副擔子,看着是挺眼饞的;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能吃幾碗乾飯,沒有金剛鑽就不攬這瓷器活了。與其到時候,丟人現眼的,有負上司所託,也耽誤國家大事,罪責不小,裡外不是人;不如現在就乾脆實話實說,請上司另請高明。
李二先生一頭黑線的傾情訴說,沒想到,方子詹聽後,並不驚訝;只是風淡雲輕地,呷了一口茶,無聲一笑。
方子詹:呵呵,唔,你不知道是吧?幼鳴是散財童子、點金手汕;這些事,我們想破腦袋都沒用的;主要還是看他,有什麼鬼主意的。嗯,晚上,咱們一起到他家喝茶去;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他提出這個思路,就應該有思路有辦法;唔,幼鳴還真不是一個說空話、放空炮的妄人。呵呵,漸甫,今晚上,咱倆就往月季園走一遭;且看看,楊幼鳴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等到方子詹、李漸甫走進楊孟晗西跨院書房時,才發現,今晚熱鬧得很,來了不少人;袁翔甫、何卓人早就來了,丁心齋老先生也在笑眯眯地坐着上首喝茶;等他們進去後,前後腳的,楊二爺楊孟曦、汪百衡汪大掌櫃也進來了。看來,今晚算是一個非正式的跨部門討論會,可能就是山東修河的費用籌措問題。
看人頭差不多齊了,等上第二道茶的時候,翁羨林也在邊上,拿個小本子,開始做會議記錄。
丁心齋:幼鳴,我找人簡單地匡算過,要是按照面對百年一遇的大洪水,而保證不破堤的建築標準;需要從現行我大清的修堤標準基礎上,大幅度提高。而且,老夫也認爲,最好一次到位;不要年年破年年補,年年補年年破。而且,修大堤,壩基原始基礎最重要;一開始不打牢了,後面的修修補補,是不頂事的;反而因爲,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最後花的錢更多,效果還不好。
方子詹:嗯,這確實跟打仗一樣,一開始上的軍隊多,反而容易比較順利地,多快好省地,拿下整個戰役。如果扣扣索索的,採取添油戰術;反而容易,打來打去,打成最不願意碰到的膠着戰。最後,說不定,投入的兵力會更多,時間會更長,花的錢更多,戰鬥效果還不那麼理想。
二阿哥孟曦,在之前,他已經和老三孟晗通過氣了,知道了孟晗的內心打算。今天,他其實,就是個賣柺的托兒,來把一些話頭勾起來的。
二阿哥孟曦:理是這個理,可是一切都要真金白銀,不是?呵呵,諸位,這我大清朝廷,指望不上吧?
何卓人輕哼一聲,有點尖酸刻薄地接了一句:喝喝,指望誰,也別指望我大清;哼哼,我大清四九城裡的那一幫吃貨老少爺們,還指望着咱們吶;這日子一年不如一年了,還指望咱們繼續乖乖地發傻,每年到時候,就給他們送銀子吶;需要我等,爲了我大清,獻了今生獻子孫;他們好繼續躺在四九城裡,吃香的喝辣的,繼續過這他們誰也不想丟掉的好日子吶。
二阿哥孟曦:兩條千里長堤,不管用什麼口徑打算,他都不會是一筆小數字;我大清朝庭,昧良心地,一推六二五,一腳把皮球踢給了山東地方。就是風調雨順的年月,山東要多少年,才能修得起來?嗯,就是集我大清全國之力,還要趕上風調雨順的好時代,全國上上下下勒緊褲腰帶;也要十好幾年,才能修得起來吧?
丁心齋無語地長嘆一聲:天災、人禍!人禍、天災!這些天殺的長毛!
嗯,老先生說着說着,又有幾分唏噓了!
楊孟晗:心齋公,濟寧孫瑞珍孫符卿大人,眼下掌管戶部;他對老家修河之事,是個什麼章程?
丁心齋搖搖頭:朝庭捉襟見肘,戶部國庫空蕩蕩的,都能跑老鼠了;嗯,在戶部,山東救災這個話題,都是個禁忌,當衆都不能擺上檯面說的;說多了,四九城物議就起來了;說孫部堂心裡只有鄉梓,沒有大清了。
嗯,旗人們這招,幹得最得心應手了;小兩百年了,就靠這招控制輿情。
只要大家都不說,那這事,就不存在了!
何卓人:這個我知道一些,各處糧餉拖欠嚴重,戶部是真沒錢了,寅吃卯糧都轉不過來。目前,也就和春的濟南大營,不拖欠糧餉;其他各處,誰也不能保證不拖不欠。嗯,這也是僧格林沁,從骨子裡,忒看不上和春的地方;這小待遇,都是我大清各地駐軍裡頭,蠍子粑粑獨一份了;可他帶出的這部隊的士氣,才這個熊樣。嗯,跟誰能交代的過去,換誰都比他和春老兄強;嗯,這濟南周邊長毛,明明能夠很輕鬆地,在大河南面,就能給統統料理了;非特麼的出工不出力,攆過河就算交差完事。這吃人飯不幹人事的和春,早就該鎖拿進京,吊起來好好打一頓了。這一年,白瞎了多少銀子、白麪、肉罐頭啊!
方子詹看着楊孟晗半晌,一樂:幼鳴,你有什麼酸主意,就快說吧,就別賣關子,吊大家胃口了。
二阿哥孟曦笑着接過話頭:子詹兄,枉你是個衛國軍大總管;合着,只會花錢,不會掙錢吶。這不年初,在太平府(馬鞍山)、徐州、壽州(今淮南),幾處礦山;不就是個,很好的前例,很好的樣板模式嘛。嗯,要不是有着這幾處礦山,土中生金;子詹兄,你說,誰能變出金山銀山,來發放兩江的安徽、江蘇之要花費海量銀錢的救濟糧啊?
這麼一說,大家有些明白過來了;對頭,山東這麼大地方,地下總有些好東西的;官府出資源,商人出本錢出勞力,合夥開礦,挖出來大家分賬。有了這個來源做保障,銀行就敢借錢給官府了。對,修河的錢,就有源頭活水了!
高!就是高!比高老莊的高還高!
書房裡,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起來了。
呵呵,衆人七嘴八舌地說,那就是,趕緊囉,讓山東方面,快點聯名上奏朝庭;對,就用這個法子,籌出資金來修河堤汕。
就是嘛,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啊!
辦法還是有的嘛,天無絕人之路啊!
丁心齋聽後,仔細想了一會,一拍大腿:幼鳴大才,這個法子,初聽起來,像是“樹上開花”,有些糊弄人的意味;但細細品品,卻不是這樣;這是個精妙絕倫的“無中生有”的妙招兒。呵呵,幼鳴果然是點金聖手,由不得他人不服。這樣一來,有了這源頭活水;山東修河之夢,多多少少,大傢伙就可以麻着膽子做一做了,呵呵......
二阿哥孟曦:只要拿出足夠的抵押品,錢不是問題;就是借個三五億大夏銀洋,某家也有辦法。關鍵是,山東方面,要拿的出來,可以抵押的各種礦產股權。
哼哼,這個法子,高明之處在於,貌似誰也沒受損,沒有苦主;反過來,還大家都受益,山東人人都沾光。丁心齋越想越激動,恨不得馬上就開始,擼起袖子加油幹了!
汪百衡:各位大人,眼下就是要發動大家,跟朝庭先要到這個政策;至於說礦藏,山東這麼大地方,某家認爲,不擔心沒有的。
說這話時,他還無意識地,輕捂一下口袋;嗯,內裡又有一份,楊孟晗昨天交過來的,幾個山東重要礦點的相關分佈資料。嗯,這“土中金”要是不早點挖出來,汪大掌櫃,晚上都睡不好啊!
何卓人:嗯,山東巡撫是覺羅.崇恩,是個不操心的主;要是碰到有愛心、有作爲的其他巡撫,只要聽到這個主意;即使朝庭不許,他也會在下面偷偷地乾的;但是,到了覺羅.崇恩這裡,會是什麼情況,就不曉得了。
呵呵,巡撫覺羅.崇恩,那就是個蠟燭籤子,杵在那濫竽充數的樣子貨而已;不擋事、不礙事,就是山東人民被福星高照了;還想那麼多,那是你太純情了汕。
丁心齋:大河不修,山東不靖;可不僅僅是山東糜爛,民不聊生。必然會四處漫延波及,連帶着鄰居們,也會跟着遭殃。老夫這就寫信,跟孫符卿大人,好好說道說道;嗯,也給濟寧的東河河道總督李均老大人,以及在家養病的狀元公孫毓溎孫犀源等幾位,多寫幾封信;嗯,讓他們發動山東士紳,呼籲借錢修河。對頭,李均老大人早就,爲銀子愁白頭了;狀元公孫毓溎爲了鄉梓,更會是當仁不讓的;嗯,諸位,都不用幾天,他們肯定會拉出一大批人來,聯名上奏的。嗯,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要是朝庭還敢故意使壞,昧着良心不答應;說不定,山東百姓會真的掀桌子,反他孃的了。
沒想到丁心齋老先生,會這麼激動!會這麼主動!
楊孟晗輕輕瞟了一眼二阿哥孟曦,微微點點頭,相互會心地一笑;楊家這邊,通過翁中堂和棣珊公,在京中做幕後推手;只要孫瑞珍大人,領着山東一衆官員、士紳衝在前面,不依不饒的;嗯哼,這事差不多,就能成了。
犯衆怒的事,沒人真敢幹的;就不信,這幫旗大爺,還敢這麼醉麻麻地,繼續啥都不在乎。
你大清要是敢幹,那就是真真的不作不死了,呵呵!
借款修河,就是個讓我大清自己,不得不扒下自己底褲的損招兒!讓世人有機會看到爾等,比老朱家還要黑的多的肥屁股!
要是旗大爺們就是死咬着牙,就是懶驢犟驢不上磨;呵呵,那就是另一場好戲開始了!
李二先生可是個飽讀詩書的,而且還是腦子好用,領悟能力也好,不是那種讀死書、死讀書的;上半年,他老兄差不多一多半憑着自學,後來軍官班各科目畢業考試,全是一水的優等。這也讓李二先生,有點小得意。覺得自己就是有才,還天生我材必有用,必有大用!
可是,一向以明察秋毫、洞若觀火自詡的李二先生;今天晚上,在清冷月色中,走出楊孟晗書房時,還是有點蒙查查的,一頭霧水的。
整個過程,他都聽到了,也真真切切地聽明白了;可就是聽明白,卻給想糊塗了,還越想越糊塗!
這怎麼就變出銀子來了涅?一句“土生金”,就稀里馬虎地對付過去了,有點跟自己說不過去吧!
最後,實在忍不住,就問了走在前面的方子詹長官一聲:我還是沒想明白呀,這銀子,怎麼一下子就有了吶?
方子詹望着天空中一輪圓月,有些感慨:漸甫,楊幼鳴最厲害的,不是寫詩作曲,不是征戰沙場;而是經世治國啊,好多人都不曉得的。你不看看,這南洋大夏國,才幾年功夫;現在,你看看,人家那小日子過得......
(預祝各位書友新年快樂!感謝書友長期以來的支持,嗯,過年了,某家也要放鬆幾天,斷更是沒法子的事,望各位理解。請假請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