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上午,看到海鷗多了,已接近目的地,風浪也平緩了;船上的人輕鬆起來,都紛紛走到甲板上,看着東面天邊隱隱約約的海岸線,都在你一言我一語的憧憬着,新家該是什麼樣子,一百畝田該有多大吶;還七嘴八舌地說,哎呦,這邊好暖和唉,在滬上,晚上穿夾襖還有點涼;這邊一件長衫就夠了唉。
在大海里飄了才幾天,大家卻感覺,好像離開陸地很久很久了似的。
軍屬移民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出海,一路上吐得昏頭腦漲的,吃不好、睡不安生,很多人受夠了,恨不得馬上上岸。
忽然,隱隱約約聽到炮聲,好像是啓德港港口方向;楊孟晗回房取來望遠鏡,正準備觀察。前方定遠號拉響了戰鬥警報,緊跟着船隊陸續響起警報;三艘軍艦開始加速,其他船隻開始減速慢行。把炮衣拿開,商船也有一定的防護能力;當然,跟正規軍艦懟上了,還是被虐菜。
楊孟晗看到有三艘掛着荷蘭國旗的風帆炮艦,正在炮擊港口,好像港口新修的瞭望塔被打成廢墟了;有幾個新棧橋,也被擊毀了;碼頭上沒看到有人。
荷蘭炮艦看到有援兵,也掉頭迎上來;敏體尼說得不錯,都是老式風帆炮艦,看着也不新,也不大,就五百噸左右;要不是凌幼樵手下大多數都是新兵蛋子,根本一點懸念都沒有;現在只看凌幼樵的臨陣磨槍,有幾分光鮮了。
凌幼樵早就手癢了,早就心旌搖搖、蠢蠢欲動了;練了這麼久,終於有機會開葷了;絕對是有錯過、沒放過。
之前,因爲了解過荷蘭在南洋,只有風帆戰艦;早就和參謀長艾倫.蓋爾少校探討過戰術,尤其是這種比較小的炮艦,戰術就很簡單了。利用自身的速度和大炮射程優勢,遠遠地繞着圈打;這個時代的戰艦因爲是固定炮架,射擊角度是很死的;射擊角度的調整,依靠的是船身位置調整,必須是己方船舷正對着目標,而且要在適當距離開炮,否則就是浪費炮彈。
如果蒸汽機帆船利用自己的動力優勢,作弧形機動射擊;風帆戰艦要不斷地調整自己的船首角度,來適應敵人位置的變化;可是風帆戰艦動力是靠天吃飯的,大海上,風向風力,是反覆無常的。船首調整,是既要觀察對手變化,又要觀察風力風向變化,不斷調整,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反應是很笨拙的。
蒸汽船是小豺狗,風帆船就是小笨象。運氣不好的話,在沒撈着開炮的機會之前,就被打成篩子了。
我能打着你,你打不着我,讓你只有傻傻捱揍吃炮彈、乾瞪眼沒辦法還手的份;新兵蛋子多,打不准沒關係,不就是浪費點炮彈嘛;幼鳴弄錢的神通大着吶,咱最不缺的就是錢;嗯,小的們,給我可勁的放,就當實彈演習了。
凌幼樵這敗家打法,也是紅毛們第一次碰到;他們搞不清這是哪國的軍艦,掛的旗子他們也不認識;水上支隊旗子是沒有字的,只是一面鑲着一條銀邊的紅旗,中間是銀色鯤鵬展翅圖案。
水上支隊從右邊往南切下去;一邊打一邊想把紅毛的軍艦從南面兜住。
紅毛倒是按着傳統的風帆艦隊戰術,順勢也向右迎風北上;一方面是搶佔上風位,一方面是看到對方船大炮粗,想順勢襲擊一下後面的運輸商隊;能沾點便宜就沾點便宜,佔不到便宜也製造點混亂,也好趁亂向外海跑路。
風帆戰艦迎風北上,速度是很慢的,像蝸牛爬。雖然海戰命中率低,紅毛的幾條船,一路闖過來,已經吃了好幾發炮彈了。而且,還沒撈着開炮的機會,因爲還沒有運動到位,放了也是白放,只能當忍者神龜。
在風帆戰艦晚期,軍艦的攻擊力和防護力是不平衡的;隨着火炮技術的進步,木質戰艦抗打擊能力都不行,多挨幾炮,誰都得趴下。紅毛小艦隊已經有點受不了了。
紅毛軍艦好不容易接近運輸商隊,有悲憤得想哭的衝動,特麼的,這船都誰家的呀;發現商隊一水的都掛着英法美三國的旗幟;哦,後面的商船隊不是一家的呀,怪不得他們不保護吶......
讓他下手他也不敢吶,也誤以爲是國際商隊恰逢其會,無意中闖進交戰區域了;只好倉惶地再掉頭向西,狼狽往外海逃去。
嗯,楊孟晗有點無恥、有點不要臉,到現在還這樣;新東方號出門,沒人時掛巡防水上支隊鑲白紅鯤鵬展翅旗,一有事就掛法國旗;其他幾條船也都這麼幹。敏體尼就是厚道,從來不提出外交抗議,反而覺得掛法國旗的船多,在阿禮國跟前更有面子。
風帆戰艦持續掉頭,速度更不行,就在前方几海里處,墜在後面的那條紅毛船,讓定遠號、黃山號、九華山號咬住了。本來那艘船就中了好幾發炮彈了,已經遍體鱗傷了,都快跑不動了。
水上支隊追上去就兩輪炮彈,對方就準備升白旗了;就在對方升白旗的過程中,凌幼樵他們還手欠地又幹了一輪炮;對方直接攤在原地,都快要沉了。
凌幼樵他們也沒管降船,直接加速往南追過去了。
楊孟晗打旗語命令新東方號前去接收降船,看看能不能拖回啓德港;拖不回去也要把大炮卸下來,當岸防炮、攻城炮,也是好的。嗯,順便把人員也接收了,這麼多歪果仁眼看着吶,直接宰了不太好,遵守點國際慣例吧!咱是堂堂的中華上邦,自古以來就是講道理的文明人,是吧?
就在楊孟晗安排船隊有序地徐徐進港時,在遠處十多海里處,凌幼樵他們把第二條紅毛船給揍趴下了;另一條紅毛船也不管同伴了,死道友不死貧道,溜得倒挺快,都跑得沒影子了。
凌幼樵只是打旗語,讓其他船去接收投降;自己竟然對打趴下的船看都不看一眼,徑直領隊向南,盯着南方天際外那一帆孤影,一路狂追下去了。
這讓楊孟晗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凌幼樵這麼斯文的一個人,平時跟人相處,很少與人爭論;在家裡老婆跟前,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打起仗來,怎麼這麼猛這麼嗨這麼人來瘋吶......
這時候,碼頭上已經涌進來很多人了,很嘈雜很喧鬧了,大家都開心地看自家朝庭艦隊,一路狂捶海扁紅毛炮艦。看到紅毛炮艦被打癱了、扯起白旗;漢民更是羣情激憤,歡呼陣陣;太開心了,紅毛海盜也有今日,奧嚯!......
那杆授給啓德獨立連的軍旗,在港口迎風招展;鞭炮聲連綿不絕,迎接的鑼鼓聲,敲得震天響;還來了好幾支舞獅子隊,跳得滿場歡騰。
本地漢民們是真高興了,朝庭巡防營在陸地上打了兩仗,他們都是曉得的,好多人也參加過戰鬥;朝庭巡防營犀利着吶,土人就是渣渣,紅毛步兵也不在話下。
現在大家看到,朝庭巡防營水師,三下兩下,把紅毛炮艦也幹翻了,水師也這麼犀利,以後海路也不用發愁了;每個人都喜上眉梢,激動異常了。
這下好彩了,這上好的水田,妥妥地是自己家的了;沒有紅毛來搶了,沒有土人敢惦記了;可以放放心心、穩穩當當地在南洋安家了。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是每一個本地漢民,心上唯一的念頭了。
楊孟晗是稍後一點下船的,小小的碼頭,都擠滿了人;之前來打前站的兩個秀才公,還是蠻能幹的,好像也做足了接待移民的準備工作。
碼頭立了四個大牌子,在大夏公司隨行人員的引導下,到各自所屬縣份牌子下彙集排隊。本地村民在本地臨時衙獄的引導下,挑來食水,任移民食用。南洋富庶,這點糧食,沒人放在心上。
獨立連的士兵,一邊在幫着維護秩序,引導人流;一邊也在幫移民把帶來的傢什、行禮往碼頭上搬;幫着抱下小孩,扶下老人。
這邊移民還沒有完全下船,那邊各縣牌子底下,已經有稍事休息、緩過勁來的移民,一撥一撥的,跟着臨時衙獄或在當地村民保長,往附近村民各家各戶,先臨時落腳了。
除掉立春縣軍屬移民,直接去立春縣城外;其他移民,他們要在港口附近休息幾天,纔出發前往自己的縣份。
周立春、藍大盛、周修成等幾個軍官,列隊過來敬禮迎接。周立春看着人沒有因爲環境艱苦變得憔悴,反而更精神了;顯得更有朝氣,更加精幹彪悍,隱隱有大將風采;之前,見人三分笑、有點四海、略顯憨直、又有點江湖作風的鄉村幹部與天地會分舵把頭的混合形象,已經丟到九霄雲外了。
楊孟晗和周立春他們還沒說幾句話吶,從舷梯上下來的夏洛特,看到穿着少尉軍裝的二毛,驚呼一聲,手裡的行李也不要了;像乳燕投巢一般,向藍大盛撲過來;嘴裡還嚷嚷着:太好了,又見着你了......
根本不管現場那麼多還保守的不得了的國人感覺,也不怕把老少爺們的眼睛都辣花了;上來就給二毛一個法式大擁抱,然後,嗯,然後,就親了藍大盛毛茸茸的嘴脣;嗯,楊孟晗看得很清楚,是親的嘴;嗯,也許,二毛長高了,小丫頭夠不着二毛的額頭了......
現場的獨立連士兵都看傻眼了;啊呦吔,我們鎮撫好牛吔,竟然騙個這麼如花似玉、花不遛秋的外國鬼妹做老婆也,倫家還千里迢迢、萬里迢迢、漂洋過海地找過來了吔,真是咁犀利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