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像出大事了哎。”蘇瑤在車上百無聊賴的翻手機新聞,隨口說。
“什麼大事?”姜軒隨口問了一句。
今天是去參加協會研討的日子,除了司機紅毛,姜軒就帶了蘇瑤一個。
“咱們市彭局長因公殉職了。”蘇瑤看着手機,隨口說:“這種級別的警察還能殉職,官方就發了一個訃告而已,這事不一般啊。”
“說不定是忙工作累得呢,這年頭當官的壓力大,工作忙。”姜軒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多扯,說不定就惹上麻煩,少關注爲妙。
“怎麼可能呢……”
“少管閒事。”
“哦,前面停一下。”
“你又做什麼妖?”
“我早上沒吃早飯,買個玉米來吃吃,你要不要?”蘇瑤問。
“不吃不吃,吃多了開會時候想跑廁所……”
“不吃拉倒,我吃。”
小麪包停在路邊,從陽光早點攤子買了甜玉米、甜豆漿、一個肉包子,然後又吭哧吭哧的離開。
姜軒和蘇瑤都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這裡依舊過着與世無爭,或者說,小打小鬧的快活小日子,而這個新聞的真相,卻已經讓整個漢南高層都已經快要瘋掉了。
當日,地下室中,精神病人李曉峰忽然發狂,以超過之前測算幾倍的力量,衝出觀察室,在場的彭局長、黎老、警監和八名工作人員猝不及防之下,全部遇害,那地方雖然有保衛措施但畢竟不是部隊,等值班的幾個警察帶槍趕過來之後,李曉峰已經逃竄。
傷亡太重,而現場的視頻資料內容也過於駭人,這個事已經徹底壓不住了,不想第一個當出頭鳥的濱海市,不得不成爲第一個將事件全貌如實向上彙報的省市。
當然,這一切暫時和姜軒這樣的‘小老百姓’沒半毛錢關係,五菱嘟嘟嘟開到了研討會舉行地點濱海蔚藍大酒店停車場,亮明邀請函之後,兩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入了會場。
按照各自的資歷、所在單位的規模,從前到後分排排列,每個席位上姓名單位卡片,第一排最中間兩個位置,分別是協會的主席,漢南教育廳的白副廳長,濱海市教育局的劉局長,再向兩側,分別是協會的五個常務理事單位的代表。
會場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姜軒從主席臺下的側門進入,看得一清二楚,‘健樂集團秦國強教授’的牌子,在左手第二個,按照正常排列,應該是在五家常務理事裡,排行中間。
秦國強正在和身邊那個排行第一的理事笑談風聲聊些什麼,眼光斜斜的看見姜軒來了,遠遠的微微一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也看不出來喜怒哀樂;和他說話的第一理事順着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眼,似乎沒看見什麼值得重視的人物,目光隨意一掃,又轉過頭去和秦國強繼續聊天。
第一排都是行業的真正大佬級別的人物,第二三排,有不少姜軒聽過名字的相關企業和機構,應該都是協會裡的成員,雖然大部分都有些陌生,但是前來參會的人,也大多衣冠楚楚,年紀普遍都在四十歲以上,整個會場舉目四望,姜軒和蘇瑤兩個絕對是最年輕的。
星星幼稚園的席位在倒數第三排,右手第二個。後面兩排坐席是空的,沒安排人坐……
“你好你好!”
姜軒邊上的位置,坐了個皮膚很黑的大胖子,體型之龐大,以至於一張靠椅根本容納不下他,實際上他的屁股底下的確就並排擺着兩把椅子。
這人雖然胖,可是穿着卻是非常正式,明明長得黑口黑麪,卻穿了一身很誇張的白西裝,還打了一個黑領結,看起來挺不倫不類的,乍一看像是廚房的大廚跑出來,又像是某個專門負責搞笑的司儀走錯了場地。
或者說,像是山裡的土匪跑到城裡冒充文明人。
“呦,您就是星星幼稚園的姜園長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胖子倒是非常的熱情,看到姜軒連忙站起來和姜軒握手,這麼一動,滿臉的肥肉都在顫抖着。
聽聲音才發現,這人其實蠻年輕的,大概也就不到四十,三十多歲的樣子,黑胖子就有這個好處,十幾歲看着像是三十幾歲,四五十歲看着還像三十幾歲,不開口都分辨不出對方的年齡。
“朱園長,您好,久仰久仰!”面對這個進門之後,除了服務員之外唯一對自己很客氣的胖子,姜軒也表達出了對應的善意,瞄了眼他面前的牌子‘樂天幼稚園朱園長’,然後伸出手去。
能坐在最後一排這個‘黃金位置’,並且穿着這個搞笑的樣子,看來這位朱園長和自己的地位也差不多,屬於小型民辦幼稚園,行業邊緣人物,難怪沒人搭理他。
有點好笑,也有點奇怪,好笑的是難道所有的胖子都姓朱?水產市場的那位就是姓朱,平時朱胖子朱胖子叫習慣了,眼前這位比他還要更胖一圈;奇怪的是,別人的名牌上都是工作單位加上姓名,他卻是職位。
難道說,這個胖子,全名就叫‘朱園長’?
姜軒略有疑惑,這個胖子卻是熱情洋溢的介紹起自己來。
他以前還真就是廚師!濱海市老電視機廠的食堂大廚!
計劃經濟年代,乃至一直到上世紀九幾年,國企都是很吃香的單位,鐵飯碗、國家穩定撥款,很多大型單位,可以算是一個獨立的小王國,除了生產,工人的生活工廠幾乎都一手包辦的,什麼工廠食堂、浴室、電影院甚至廠辦學校一應俱全,除了火葬,其他都可以在廠子裡解決。
90年代全國引進一百多條電視機流水線,幾年之內,就成爲世界第一大電視機制造國,大彩電機價格從90年代的一萬八千,降低到兩千年後的兩三千,大大改善了老百姓生活條件,但是也導致了後來出現一批老電視機廠被市場淘汰,改制的時候各種麻煩。
比如濱海市電視機廠,下面有七八個廠辦單位,其中就有一個幼稚園,改制之後,當時還不到二十的朱胖子,抱着‘投身教育下海創業’的宏大理想,把老爹留給他的三套房子都賣了,承包了廠辦幼稚園。
二十多年下來,幼稚園學生越來越少,現在乾脆改成了小飯桌,朱胖子幹起了老本行,燒菜。
小飯桌利潤還比較高,賺大錢不行,維持生活倒是不難。
“一個月三四千塊錢純利吧。”朱園長笑呵呵的說。
姜軒都驚呆了,世上還有這種人?二十年前賣了一環內的三套房,積極投身教育行業,換了20年後的月收入三四千?他還能談笑自若的在這裡吹牛逼?
世間果然有牛人,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