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由於大海和陸地的阻隔,朕能爲這場戰爭做的事情很有限,但作爲羅馬的守護者,西方世界的君主,朕還是希望貴國能夠發揚基督徒勇於迎接挑戰的偉大精神,繼續守住基督教世界的東方門戶。
在這個決定世界命運的戰場上,每一位真正信仰着上帝的歐洲人,都會爲你們堅忍不拔的偉大精神而感動,並且向神明衷心祈禱,保佑你們打敗這些包頭巾的異教徒,贏得屬於全體基督徒的勝利……”
——這份信箋的寄出者,現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弗雷德里希三世,在慰問信箋中寫下的華麗辭藻,顯然無法讓收信人君士坦丁十一世得到一絲一毫最微小的感動……在草草閱讀過一遍之後,只見他冷冷地一笑,就隨手把這封跟土耳其艦隊入侵警報一起送來的外交信箋,毫不猶豫地丟進了熊熊燃燒的壁爐內。
“……哼哼,文筆倒是挺優雅的!但這位皇帝雖然一開口就是滿嘴漂亮話,卻沒有給君士坦丁堡提供一艘戰艦或一名士兵的援助,也沒有送來一枚錢幣或一塊麪包,甚至連一個虛僞的許諾都沒有,只有一堆煽情的空話……這個日耳曼野蠻人的後代,什麼時候轉職變成古希臘的演說家了?”
君士坦丁十一世如此尖酸刻薄地諷刺道,但在下一刻又變成了自怨自艾,“……唉,他的西羅馬帝國固然只是一個笑話,但我的東羅馬帝國卻更是一個悲劇……呃,那個……小鳥遊小姐,他們不會出問題吧!”
在這間狹窄陰暗的會議室內,聚集着這個微型帝國僅有的幾位實權重臣——國務秘書弗朗茨、帝國海軍司令盧卡斯、帝國陸軍司令約翰、司庫官(財政大臣)梅託切特,還有東正教大牧首格里高利。
其中,格里高利大牧首原本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在原本的歷史之中,他會在1451年8月因爲跟皇帝鬧翻,一怒之下憤而出走到了意大利,並且終生未歸。但在這個時空裡,由於皇帝的靈魂在1451年2月就被換了人,所以格里高利大牧首便得以一直留任至今……這對他來說究竟是福是禍,暫時還很難說得清。
不過,雖然這些人掌握着東羅馬帝國幾乎全部的軍政權力,但這場作戰會議的主角卻並不是他們——此時此刻,這五位東羅馬帝國的重臣柱石,全都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無意識地癱倒在靠背椅上,眼神中唯有朦朧一片。就連皇帝本人也恭恭敬敬地站在御座的一側,向坐在上面的日本前首相小鳥遊真白欠身行禮。
此時此刻,小鳥遊真白右眼的金色瞳孔中,正閃爍着一圈朦朧的光暈,猶如巨龍的氣息一般令人震怖。
——在穿越者皇帝這個頭號內奸的密切配合之下,東羅馬帝國朝廷已經被她用“邪王真眼”給控制了。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種專用於操縱人心的邪王真眼,在這種場合還真是好用。
“……呵~~請放心,我只是給他們下了一個暗示術,讓你的大臣們能夠接受我們的指揮和建議而已!”
針對穿越者皇帝的擔憂,小鳥遊真白一邊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一邊將白嫩的小腿懸在椅子上晃來晃去,“……不好意思啊!這一回搶了你的座位……但我也實在是沒辦法啊!中世紀歐洲人的大男子主義心理,實在是太過分了!在正常情況下,我這個異族的柔弱女子,根本沒辦法參與謀劃這種軍國大事啊!真不懂當年的法國人是怎麼接受聖女貞德的……對了,等到君士坦丁堡解圍之後,你也給我封個聖女玩玩如何?”
“……呵呵,只要您喜歡就好,反正這個東羅馬帝國的皇位,如今也已經沒有什麼榮耀可言了。只要能夠消滅土耳其人,把城市從危機之中拯救出來,就是讓我給您下跪磕頭都沒問題……阿嚏!”
一陣冷風從年久失修的牆縫裡吹來,讓皇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只得再次裹緊了破舊的紫色皇袍,然後指着地圖桌上的標識,無奈地苦笑道,“……局勢糟糕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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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座前方的地圖桌上,已經用兵棋和小旗幟,明確地標註出了雙方的勢力對比: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東羅馬帝國都是一邊倒的絕望。
爲了這場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攻略,土耳其的穆罕默德二世蘇丹顯然做了相當充足的準備。
在即位之後,年輕的蘇丹先是火速平定了小亞細亞的叛亂,穩住了亞洲腹地的局勢,然後又與匈牙利國王訂立和平條約,以不在多瑙河上建立新要塞的承諾,換取了匈牙利人在君士坦丁堡戰事期間的中立。
到了此時,穆罕默德二世蘇丹已經充分發動了土耳其的強大國力,一口氣組建了三個攻擊集羣,在三個戰場同時用兵——首先,一支規模不大的土耳其軍隊被派駐到阿爾巴尼亞,用以阻截阿爾巴尼亞統治者斯坎德培可能派來拯救君士坦丁堡的援軍;一支大約兩萬人的土耳其軍隊則已經深入希臘戰區,並且通過了科林斯低下,對東羅馬帝國最後的屬地,伯羅奔尼撒半島的莫利亞,發動了聲勢浩大的全面進攻。
“……根據可靠情報,我的弟弟德米圖斯目前已經徹底投靠土耳其人,把半個莫利亞拱手相讓……”
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指點着地圖,對小鳥遊真白前首相解說着當前的戰況,“……我的另一個弟弟托馬斯,雖然還在組織兵力進行抗戰,但半個伯羅奔尼撒半島能夠提供的人力物力實在有限。而且他也沒有君士坦丁堡這樣的堅城可以依託據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莫利亞的兵敗淪亡已經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呵~~那些位於幾百公里之外的遙遠戰場,跟我們腳下的這座城市似乎沒多少關係吧!”
小鳥遊真白再次打了個哈欠,“……咱們真正需要對付的敵人,只有蘇丹親自率領的攻城軍團而已。”
“……確實是這樣沒錯,不管莫利亞和阿爾巴尼亞的戰局如何發展,對我們來說都沒有直接的聯繫。”
皇帝點頭表示承認,“……但問題是,君士坦丁堡這邊的戰略態勢,比另外兩處戰場還要更糟糕啊!”
——雖然被另外兩處戰場拖住了一定兵力,但土耳其蘇丹聚集在君士坦丁堡城下的軍隊,依然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其中包括了至少八萬步兵,四萬僕役,兩萬水手,還有兩萬最精銳的“耶尼切裡”。
所謂的“耶尼切裡”(Janisary),乃是奧斯曼土耳其的一大特色兵種,直譯的含義爲“新軍”,也被稱爲改宗兵。他們是土耳其人從希臘與安納托利亞等地的基督徒家庭中搜括而來的幼童,集體訓練而成的軍隊。這些出身於基督教背景的孩童,先是被強迫改宗叛教,然後日夜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灌輸狂熱的回教聖戰者思想,與外界長期隔絕,終生爲蘇丹服務征戰,最後成了只知執行命令的戰爭機器——在與基督徒軍隊對壘的戰場上,這些曾經也是基督徒的“耶尼切裡”,往往表現得比真正的回教徒還要狂熱。
總之,穆罕默德二世蘇丹麾下的攻城兵力,高達十六萬之多,並且兵種組成齊全,海軍船隻也多達上百艘,此外還鑄造了舉世無雙的“烏爾班大炮”,專門用以鑿穿君士坦丁堡的堅固城牆。
目前,穆罕默德二世已經帶領這十六萬大軍兵分海陸兩路,對君士坦丁堡展開了四面包抄。
而另一方面,由於前哨戰的失敗,穿越者皇帝手中的防禦兵力,比歷史上同期的君士坦丁堡還要匱乏。
——由於對西方外交求援方面的失敗,自家兩位兄弟的內鬥和叛賣,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正處於一種既無內助又無外援的可悲境地。他那支可憐的東羅馬帝國常備軍,總共只剩下五百人左右,而在徵發全城壯丁之後,能夠動員起來的民兵也只有非常可憐的不足三千人。此外,還有少量的外國志願者參戰。
但問題是,熱那亞的援軍已經被土耳其艦隊在達達尼爾海峽擊潰,而威尼斯在是否援救君士坦丁堡的問題上,又一直猶豫不定,遲遲下不了跟土耳其人徹底翻臉的決心。所以,目前真正能夠協助東羅馬帝國守城的外國援軍,只有原本就滯留在租界內的少量西方僑民,大約在兩百人到三百人左右。
在海上,由於熱那亞援軍被擊潰,皇帝這邊僅有14艘船,包括10艘帝國海軍戰艦、2艘威尼斯戰艦和2艘熱那亞戰艦。這支小小的艦隊目前已經被一字排開,防守在金角灣入口處的鐵鏈之後。
就在雙方勢力對比如此懸殊的局勢下,又一輪君士坦丁堡攻防戰已經猶如弦上的箭,不得不發。
當時的“國際觀察家”普遍對東羅馬帝國的前途表示悲觀,一位常駐君士坦丁堡的外交官,就對本國政府如此報告說:“……這個國家衰弱至極,似乎就連一陣微風也能將它颳倒,它就要被敵人吞沒了!”
而君士坦丁十一世也對小鳥遊真白連聲哀嘆,“……我只有不到四千兵力和14艘船,卻要防守長達二十多公里的城牆。即使在不留預備隊也不考慮換班休整的情況下,平均每公里城牆也只能攤到一百多個人,根本就連堵缺口都不夠……如果沒有什麼特別對策的話,這座城市只怕是連一星期都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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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是同樣的局面,從不同的人的角度看來,卻往往會得出截然相反的結論。
“……大丈夫,萌大奶(日語音譯:沒關係、沒問題)!你就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吧!”
小鳥遊真白在御座上伸了個懶腰,微笑着對皇帝如此說道,“……皇帝先生,請你不要過度的悲觀,眼下的形勢明明應該是一片大好纔對啊!土耳其人多一些又怎麼了?草長得越密,割起來就越省力!”
——雖然她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愛又甜美,但其中卻散發着森森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