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於穿越者們來說,就算是在這邊找到並確認了蟲洞,並不意味着全部麻煩的結束。
要知道,蟲洞另一端的出口雖然都是在現代地球,但天曉得會出現在現代地球的哪一個角落,而且也難說那邊是不是什麼平安之地。想要讓這些英國佬通過蟲洞平安回家,差不多全都要費上好一番周折。
——其中一個蟲洞的出口是在俄國的核武器發射基地,那位倒黴的英軍上士剛剛鑽出來,就差點被一堆黑洞洞的槍口打成篩子;另外有一個蟲洞的出口竟然在白宮橢圓辦公室,連美國總統都被嚇了個半死;還有一個蟲洞的出口在日本大阪的兇殺案現場,剛出來就看到一對被戴了綠帽子的老公用柴刀砍得血肉模糊的姦夫蕩-婦,害得某位科考站廚師差點被日本警察當成嫌疑犯;還有一個蟲洞出口位於空氣稀薄的雪山頂峰,爲了避免回家的英國佬凍死在半路,還得先在現代世界組織一支登山隊,到蟲洞出口外待命救援。
剩下的幾個蟲洞位置則比較普通,有的在公園裡,有的在田野上,有的在沙漠中,有的在摩天大樓的屋頂,有的就在蔡蓉身邊,有的在數千米高空,但只要背上一個帶了發信器的降落傘包,也就能閉着眼睛往裡跳了……幸好,只要能夠發現自身引發的蟲洞,不管過程如何雞飛狗跳,他們總還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是,在過去的這兩年裡,同樣也有很多倒黴的人,沒能等到屬於自己的蟲洞出現,就陸續死於非命
——有在開礦時放炮失手被炸死的,有在戰鬥中墜馬被踩成肉醬的,還有在跟紅髮凱爾特妹子們滾牀單的時候因爲要挑戰一龍四鳳,嗑了太多的藍色小藥片,結果騎在女人身上猝死的……
由於身邊的穿越者助手越來越少,而王秋的人手也都被召回去休整,亞瑟一方面被迫開始培養和提拔本時空土著人擔任高級助手,另一方面不得不親力親爲,日理萬機,承擔更多的工作,頻繁地帶兵巡視各地,處理訴訟、彈壓騷亂,並且會盟威爾士和康沃爾半島的凱爾特人君王,穩定周邊地區的國際環境。
上訴的這些工作都十分繁瑣,而這年頭大不列顛島上的交通又非常的不發達,道路條件也很差,即使亞瑟這位“紅龍王”的國土按照現代觀念只有巴掌大小,巡視起來也需要跋山涉水、頗費時日,故而在最近的一年多裡,亞瑟能夠待在卡梅洛特城堡的時間,開始變得越來越短暫,跟老婆格尼薇兒也是離多聚少。
到了最近的這幾個月,卡梅洛特最初多達四十人的英國穿越者,已經只剩下了最後四個人,亞瑟肩膀上的壓力於是進一步增大——蘭斯洛特和摩根結了婚,常年留守在卡梅洛特城堡看家;只有亞瑟和貝狄威爾分頭出巡和彈壓地方,再加上梅林偶爾會過來幫一些忙……整個小小的王國,就在一套嚴重不健全和不專業的管理班子之下,勉強維持着運轉,總是好像一架破敗不堪的老牛車,吱嘎吱嘎地隨時有可能散架。
這一次,亞瑟就是剛剛出訪康沃爾王國,跟康沃爾國王討論了一番開闢跟歐洲大陸之間的貿易航線的問題——這傢伙的領土距離法國海岸最近,而且海峽對面的布列塔尼半島,就是不列顛東部那些被盎格魯撒克遜人打敗的凱爾特人,拋棄家園逃亡到歐洲大陸上之後建立的新聚居地,關係大約近似於抗戰時期的大陸政府和南洋華僑,彼此多少有些交情——回來之後,亞瑟才休息了一夜,就不得不再次巡視領地,檢查生產:原本安置在各地監督生產的穿越者,不是死了就是迴歸了,很多事情都只能讓亞瑟王親力親爲。而王秋等人則無意在資源出產規模不大,每年經濟收益有限的大不列顛島,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
——長時間的夫妻分離,尤其是這種感情基礎薄弱的政治聯姻,往往是很容易出問題的。尤其是當這對夫妻還沒有孩子的時候……但面對堆積如山的公務和層出不窮的混亂,心力交瘁的亞瑟也是無可奈何。
事實上,就在亞瑟出門在外的時候,留守在卡梅洛特的人們已經出現了問題,以至於讓察覺了某些跡象的摩根心緒煩躁,甚至到了需要向神父告解的程度——只是亞瑟王對此暫時還是一無所知……
接着,正當他打算就此打道回府,通知姐姐摩根有關蟲洞的消息,順便從王秋手裡討來一頂精緻華麗的冠冕和一套白緞子金線繡花的繁複長裙,計劃送給他的妻子格尼薇兒王后,作爲撫慰她長期獨守空閨之苦的禮物之時,一名風塵僕僕、滿身血污的信使,卻給亞瑟帶來了一則不詳的噩耗。
“……警報!警報!大批愛爾蘭海盜從西方登陸!布裡斯托爾港遭到襲擊!戰鬥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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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似血、烏鴉盤旋、斷壁殘垣、餘煙嫋嫋。
在抵達布裡斯托爾港,親眼看到這座海濱村鎮被劫掠後的慘狀之時,王秋幾乎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經過這幾年的苦心經營,在這片原本只有蘆葦和泥沼的荒涼海灘上,已經出現了一座兩千餘人規模的村鎮,並且修建了棧橋、碼頭、倉庫和小型的造船作坊。按照最初的規劃,作爲卡梅洛特王國境內唯一的海港,這裡將會彙集來自七海的商船,撒出連接整個西歐的繁榮貿易網。
可是到了此時此刻,一切的宏圖大計,一切的理想藍圖,統統皆已化爲泡影!
殷紅似血的夕陽映照下,許多房屋的茅草屋頂仍然在不斷地冒煙,但茅草早已被燒焦,燃料幾乎耗盡,火勢自然也就成了強弩之末,只剩最後一點支離破碎的傢俱殘片,還在煙霧中燃燒。無數的牆壁在烈火中倒塌,讓瓦礫木屑覆蓋了廢墟下方的死人。無數焦黑的屍體全都奇形怪狀地扭曲着,有的抱住頭,有的捂住腹,大多數屍體都被燒沒了頭髮,一陣陣蛋白質燒焦的刺鼻氣味隨着海風吹來,中人慾嘔。
位於埃文河入海口的布裡斯托爾港依水而建,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溪貫穿鱗次櫛比的茅舍,哺育着兩千多名安居樂業的村民。但現在,美麗的溪流已經被血污和屍首填滿,各種斷肢碎臂東一截西一塊地漂浮在水面,蜷曲的屍體引來成羣結隊的蟻蠅,密密麻麻地伏在這些新鮮的生肉上痛飲飽餐。
在村鎮的寨牆被攻破之際,明顯有很多村民倉惶逃生。因爲他們的屍體像沙丁魚一般堵塞住了道路。但他們終究還是沒能逃掉,因爲一隊迂迴包抄的敵人早已堵住了他們逃亡的步伐,讓他們橫七豎八地跌倒在道路兩旁。驚恐的表情仍然停留在他們臉上,其中的一些人似乎試圖高聲呼救,但最終他們還是在刀劍、箭矢和標槍的輪番射擊下相繼死去,甚至有人的頭骨被鈍器活活擊碎,以至於大腦崩裂而死。
環顧四周,整個村鎮的內外,到處都是刺眼的血肉殘骸,幾乎把整條泥土路都染成了恐怖的猩紅色。一個胖嘟嘟的中年婦女趴在地上,猙獰的閃電狀刀疤從右肩一路劈到左腿,肚皮被整個剖開,腸子像膠帶紙一般拉開近半米,已經被氧化成醜陋的黑黃色。如果王秋沒有猜錯,她死前肯定掙扎得很厲害,甚至拖着流出肚皮的內臟爬了很長一段路……但即使是這樣頑強的求生意志,最終還是沒能戰勝殘酷的死神。
“……看樣子,你的布裡斯托爾是全完了,你認爲應該是誰幹的?盎格魯撒克遜人?還是維京海盜?”
巡視了一圈布裡斯托爾的殺戮場,他們沒有發現任何敵人遺留的屍體,只是在海邊灘塗上看到了幾艘被廢棄的海盜破船,乍一看也分辨不出來者的身份。於是,王秋只好嘆了口氣,對亞瑟如此問道。
“……不,如今這年頭的維京人,應該還在歐洲大陸上好好地待着。這並不是因爲他們善良安分,而是他們的航海技術還不夠發達,沒辦法進行遠離陸地的航行,目前最多隻能劫掠一番波羅的海沿岸而已。應該要到下一個世紀,維京海盜們纔會划着龍頭戰艦駛過寬闊的北海,來到大不列顛島上興風作浪……”
亞瑟搖了搖頭,“……至於盎格魯撒克遜人,他們可是在大不列顛島的東邊,而且大森林裡的日耳曼人,從來都不是什麼航海民族,很難想象他們能夠繞過康沃爾半島,對深處於戰線最後方的布裡斯托爾進行敵後登陸。事實上,在看到了這副場面之後,我已經能夠猜得出襲擊我們的敵人是誰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出了最後答案:“……製造這場慘劇的兇手,應該是西邊的愛爾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