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沒用的廢物!”展天虹惱羞成怒地吐了一口唾沫,但心中倒也明白對方說的是實情,更明白自己的手下是個什麼德行——虧得他事先在心裡估摸着,這幫悍匪能夠從上海流竄到昌化,手底下必然有所依仗,說不得就有幾把好槍。因此,若是隻靠自己的這點人手,恐怕非但啃不下,甚至還會崩了牙。
所以,展天虹從一開始就熄了獨吞功勞的念頭,而是早早通知了附近保安團的丁團長……眼下只要把這幫悍匪給釘牢了,不讓他們溜掉,那麼也算是完成了差事。至於攻堅作戰麼,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吧!
於是,雙方就這樣隔着幾排院牆,你來我往,有一搭沒一搭地對射了半個小時,昌化縣的保安團總算是姍姍來遲——這保安團說穿了也就是地方民兵組織,合計兩百多號人,裝備了一百多杆步槍,但槍械的牌子倒是五花八門、精彩紛呈:有奧地利曼利夏,美國溫徹斯特,法國勒貝爾,俄國水連珠,日本金鉤,還有一些大清朝的擡槍和火銃……只有老天爺才曉得,他們是怎麼給如此多不同口徑的槍械供給彈藥的。
但不管怎麼說,手裡有槍總比手裡沒槍來得底氣更足。本縣的保安團固然一直打不過土匪,至少好歹還能鎮壓得住泥腿子。如今拼着巨大的人數優勢,來對付這麼一小股流竄赤-匪,想必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而且,在昌化縣保安團的武備庫裡,還有一件歷史悠久的秘密武器:一尊青銅鑄造的紅衣大將軍炮!
——這可是三百年前袁崇煥在寧遠城頭“一炮糜爛數十里”,轟殺了滿清開國之祖努爾哈赤的超級大殺器!如今拿來對付滿洲女赤-匪愛新覺羅.奇娜,這個背叛了出身階級的“紅色格格”,也算是擡舉她了!
此時此刻,在四頭老黃牛的拖拽之下,這尊古老而又沉重的大殺器,伴隨着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終於被拖到了街道的中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向赤-匪窩點的大門。幾個身穿號衣的炮手趕緊用鐵釺固定炮車,然後堆上減震的泥土。再拿拖把清理炮膛、灌裝火藥,填塞炮彈……就如同三百年前的遼東戰場一樣。
然而,正當展局長跟丁團長一番商量,決定等到“一炮糜爛數十里”的紅衣大炮一響,就立即投入全部兵力,對負隅頑抗的赤-匪窩點發動總攻之際,戰場上卻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轟隆——”
伴隨着一團騰起的煙塵,一堵年久失修的夯土圍牆轟然倒塌,露出了後面閃爍着寒光的鋼鐵怪獸……
於是,外面的團丁和警察們霎時間統統停止了動作,他們的心神全都被這頭猙獰的鋼鐵巨獸給震撼了。
——厚實的車體、寬闊的履帶、威武的炮塔、粗大的炮管……很顯然,這是一輛坦克。
對於這個時代最瞭解西方世界的江浙沿海地區居民來說,坦克是什麼玩意兒,他們大抵還是知道的。
但是,跟一般的坦克不同,這輛出現在昌化小鎮的坦克前端,居然裝了一個推土機的剷鬥,剷鬥上噴塗着“文明執法”四個大字。而在坦克的側面,還有“一人拆遷,全家光榮”這麼一行讓人看不懂的字樣。
最要命的是,一面繪製着鐮刀錘子的鮮豔紅旗,赫然就在這輛古怪坦克的炮塔上獵獵招展!
……這難道是……紅黨的坦克?
老天爺啊!那幫成天在窮鄉僻壤裡鑽山溝的鄉下泥腿子,如何會有這麼高端洋氣上檔次的新銳兵器?!
這不科學!!!
而且,在這些紅黨坦克裝甲板上塗着的字句,又是什麼意思?一人拆遷,全家光榮?他們是要拆啥?
就在昌化縣國民黨地方武裝的失魂落魄&呆若木雞之中,這輛坦克的炮塔頂蓋被“啪嗒”一聲推開,鑽出一位金髮碧眼的洋人小姑娘。只見她左手豪爽地舉起一瓶二鍋頭,咕嘟咕嘟地往嘴裡灌了幾大口,然後暈紅着可愛的小臉蛋,一邊打着酒嗝兒,一邊意氣風發地將右手重重地往下一劈:
“……碾壓過去!同-志們!讓我們好好教訓一下這幫無聊的廢物,讓他們懂得什麼纔是打仗!”
“……烏拉——我們紅軍最強大!城管國際縱隊裝甲兵,出擊!”
——俄語、漢語、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德語、日語、烏爾都語的叫喊聲,一時間響徹天空。
那一瞬間,早已嚇得渾身瑟縮的國民黨保安團丁和鄉鎮警察,彷彿感覺到了來自整個世界的惡意。
然後,他們就迅速被坦克的履帶給碾壓成了渣渣……對付這幫人均只有半杆破槍的廢柴,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裝甲兵們甚至連炮都不用開,直接東倒西歪地衝上去輾壓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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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兩輛、三輛、四輛、五輛飄揚着鐮刀錘子紅旗的坦克,相繼躍出了某座平凡無奇的宅院。
諸位最少喝了兩斤二鍋頭的俄國毛子駕駛員,一邊愉快地打着酒嗝兒,一邊歪歪扭扭地開着坦克向前衝——反正眼下也不會有交警來查他們的酒後駕車問題——車載機槍的子彈在青石板路面上濺起一串火星……且不說那些中彈斃命的倒黴鬼,即便僅僅是迸飛的鋒利碎石擦到,也足以讓人發出陣陣淒厲的慘叫。
至於之前被拖出來的那一尊作爲“克敵利器”的紅衣大將軍炮,則在下一刻就被坦克給撞飛到了路旁。
“……嗝兒~~好無聊,似乎還可以再刺激一點兒……王秋同-志,嗝兒~快奏起我們的樂曲!”
醉醺醺的索尼婭政委一邊打着酒嗝,一邊操縱着車載機槍打了一個點射,用7.62毫米的子彈把一個國民黨警察給攔腰打成兩截,然後滿意地往嘴裡又灌了一打口二鍋頭,隨即抓起了無線電通話器,高聲吼道。
坐在最後一輛坦克裡的王秋同學,對此只能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然後啓動了自己這輛坦克的擴音喇叭。
下一刻,《蘇維埃進行曲》那充滿暴力美學意味的磅礴曲調,便響徹在了這座國民黨統治的城鎮上空。
“……我們的蘇維埃將懲戒全世界,從波羅的海直到太平洋。
十月的頌歌響徹大地,讓敵人知道紅色巨熊來了!”
——氣勢澎湃的雄壯歌聲中,五輛的坦克在昌化小鎮最寬敞的街道上橫衝直撞,沿路撞塌房屋無數,將整個鎮子折騰得煙塵滾滾。不時有一連串子彈迎面掃來,把前方潰逃的敵人嚇得屁滾尿流,鬼哭狼嚎。
確實,也有某些士兵勇敢地舉槍對着坦克射擊,甚至朝它們甩出了手榴彈。然而,如此貧弱的火力,甚至不能在坦克的裝甲板表面留下幾個凹坑……這些勇敢者的最終命運,不是丟下槍械轉身逃跑,就是被車載機槍的子彈打翻在地,然後在《蘇維埃進行曲》的歌聲中,被軋軋作響的履帶碾成肉末。
“……我們的蘇維埃將懲戒全世界,從波羅的海直到太平洋。
紅色的光芒照耀萬丈,強大的蘇維埃巨熊來了!”
——看到己方的反擊猶如螳臂當車,聽着耳畔“嗖嗖”穿梭的子彈呼嘯,感受着坦克發動機傳出的轟鳴,還有那蕩氣迴腸的赤色歌曲,剩下的最後一小批國民黨保安團壯丁,也全都精神崩潰了。他們尖叫着丟下手中的“萬國牌”步槍,肝膽俱裂地鑽進街道兩側的小巷,幾乎是一步一個跟頭,哭着喊着想要回家。
“……我們的蘇維埃將懲戒全世界,我們的光耀無處不在。
對那些敢於侵犯我們的敵人,你們將卑微的屈服於我們!”
——碾壓過那些裝備粗劣、鬥志薄弱,不堪一擊的怯懦敵人,百無聊賴地隆隆地行進了三百多米路程,惡意製造了一連串交通事故之後,城管國際縱隊的裝甲兵們終於找到了第一個值得開炮的目標——屋頂飄揚着青天白日旗,門前堆着沙袋和拒馬的國民黨昌化縣政府大院。
結果,在一陣高爆彈的反覆摧殘之下,可憐的昌化縣政府大院,就如同被一個巨人用鐵錘胡亂砸過似的,徹徹底底變成了一片碎磚爛瓦,到處都是騰起的煙塵和殘垣斷壁……熾烈的炮火輕易撕碎了單薄的白牆青瓦,漫天迸灑的碎石和猛烈的衝擊波一齊讓人在爆炸中七竅流血,然後奄奄待斃地埋葬在瓦礫之下。
“……我們的蘇維埃將懲戒全世界,我們的光耀無處不在。
對那些敢於侵犯我們的敵人,你們將屈服於最強大的蘇維埃!!!”
——感受着地面傳來的隆隆震動,展天虹大少爺臉頰抽搐地躺倒在街道中央,絕望地看到坦克的履帶迎面碾壓過來……他不是不想躲開,但在之前的亡命奔逃之中,他先是給一發流彈打斷了右腿,然後大半個身子又被壓在了一輛翻倒的大板車下面,此時已是完全動彈不得,甚至就連把自己挪到路邊都辦不到。
“……老總!老總!行行好!快停下!我投降!紅軍不殺俘虜……啊——”
伴隨着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展天虹大少爺整個人消失在了坦克的履帶之下,全身的皮膚、肌肉、骨骼、內臟,都在一瞬間被無數的鐵齒碾壓成細碎的肉糜,然後再一次鋪展在街道上……
……
次日下午,一路追擊紅十軍團剛剛抵達昌化附近的國民黨補充1旅王耀武部,遇到一名疑似精神病人的昌化縣官員。此人聲稱昌化縣已經被大批蘇聯鐵甲車部隊佔據,請南京方面速速乞求美英列強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