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滿洲國,長春,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原日本駐長春領事館)
對於日本人來說,這座最初由俄國人建造的司令部雖然氣派,但其實並不宜居——陰冷的花崗岩外牆、枝狀的水晶大吊燈、紅黑色的柚木牆板,使得整個司令部與清淨脫俗的東方建築格調格格不入。讓人覺得這裡是那樣的陰森、空曠和無助……幾乎每一個日本人都對這種高寒民族風格的建築感覺很不感冒,直到有聰明的庶務人員專門進行裝修,開闢出幾間鋪了榻榻米的和室,才讓諸位日本軍人多少找到點感覺。
此時此刻,雖然夜色已深,但上到關東軍司令官南次郎大將,下到一般勤務人員,誰都沒有休息。
——蟬聲陣陣的炎熱夏夜裡,一間裝飾幽雅的和室內,帶着磨砂玳瑁罩子的吊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一架沉重的黃銅電風扇輕輕轉動着,給室內帶來些許清涼,但卻依然無法驅散那種猶如實質的凝重氛圍。
於是,正在爲幾位高級將領烹煮茶湯、端來糕點的漂亮藝伎們,頓時不由得有些惶惶然。她們當然不敢奢望像平時那樣親暱曖昧的調笑戲弄。但看着這些將領們一個個臉色陰鬱、正襟危坐、跟平時判若兩人的肅然模樣,還是讓這些直覺敏銳的女人們體察到了一絲難以形容的微妙情緒:既像是憤怒,又摻着困惑,還有那麼些模糊的惶恐……並且在內心深處隱約覺得,某些十分可怕的事情正在哪裡發生……
南次郎大將端坐在矮桌前,面沉似水,雙手攏在寬大的和服手肘處,悶悶地思忖。幾個將官都沒敢太出聲。在他們面前,擺放着一張華北地區的作戰沙盤地圖,上面用一面面小旗和一個個箭頭,顯示了大日本帝國皇軍在這半年來的輝煌武功——攻克平津,掃蕩河北,奪取山東、一戰定中原,前後殲敵近三十萬……繼而窺視太行山和內蒙古草原,跟近日來損兵折將、屢屢受挫的南支那派遣軍形成了鮮明對比。
然而,當日本帝國本島逐漸化爲焦土的情況下,在支那大陸上取得的任何勝利,都只是猶如幻夢一場。
——佐世保和長崎,還有帝國海軍聯合艦隊,在四月份就被毀滅了;接着,便是毀於“富士山昭和大噴火”的靜岡、甲府、橫濱和東京;現在就連位於澱川出海口的財富之城大阪,也毀於人力無法阻擋的天火……由於東京已成煉獄,聖駕不得不遷移回京都舊宮,誰知御輦方入京都不久,咫尺外的大阪又遭橫禍。
據說在噩耗傳來之後,中原戰場上的大阪第四師團幾乎瓦解崩潰,從上到下都失去了戰鬥意志,只能把他們從洛陽前線撤下來,暫時脫離火線,進行休整。而剛剛開了個頭的虎牢關攻略也只能就此告休。
更讓人感到難以置信地是,盤踞上海的支那赤色分子,居然繼續主張上述三次浩劫皆是他們的秘密武器所爲,甚至還拿出了一些據說很有說服力的證據……此時此刻,關東軍司令部的將校們就雲集於此,屏息靜聽着收音機裡傳來的上海蘇維埃政府人民電臺專題廣播——《核武器知識講座》。
等到日本關東軍都注意到了這個講座節目的時候,上海人民廣播電臺都已經是在第三遍的重播了。
——之所以決定要把手中的底牌宣揚出去,對於穿越者和紅軍來說也是無奈之舉:都已經一連丟了三顆核彈,總當量超過八千萬,把日本的海軍要塞、經濟中心、政治中心乃至於民族象徵(富士山)統統都碾壓了一遍,但這幫日本人卻一點都沒有退縮的意思……照此下去,只怕是就算丟光了現代世界的中-國核武庫,這邊的日本軍國主義者照樣在一片輻射廢土上怡然自得,並且不管不顧地繼續策劃侵華戰爭吧!
沒辦法,正所謂無知者無畏,就算你毀滅了再多的敵人,如果對方堅持把這當做天災,你又該怎麼辦?
所以,在開會討論了不知多少次之後,金奇娜女士最終不得不站出來,通過廣播電臺向帝國主義階級敵人們科普一下某些核知識——就像現代世界的人們,若是在腦海中沒有殲星艦的概念,又怎麼會對這種武器產生渴望和敬畏呢?這樣一來,就必須儘快讓人們懂得這不是天災的肆虐,而是紅軍最新式武器的威力。唯有如此,工農紅軍纔可以實施喜聞樂見的核訛詐,把帝國主義直接嚇尿。
——讓全世界的資本主義階級敵人,都瞭解一下核武器的原理和威力,掂量一下繼續幹涉中-國革命的後果……既然無知者無畏,那麼只要懂得多了以後,他們就不可能還不畏懼。
什麼?擔心帝國主義列強在得知核武器的原理之後,就召集專家組織攻關,鼓搗出自己的核武器?
沒事沒事,製造核彈的關鍵性技術障礙,從來不在於核彈本身的設計製造,而在於如何分離出足夠數量的濃縮鈾,只要能夠搞到那麼多武器級的鈾和鈈,哪怕是一個普通電氣工程師也能做出核彈來!
但問題是,以這個時代的技術條件,想要積攢那麼多的核原料,可是難比登天的事——美國在二戰時期搞的“曼哈頓工程”,歷時三年,僱傭工人二十萬,總計花費二十億美元(當時的美元可比日後的綠票子值錢得多,一把衝鋒槍的成本才十美元,抗戰結束後的國民黨政府全部積蓄也不過九億美元),最後才造出了區區三枚核彈……
更何況,節操掉盡的穿越者們,原本就制訂了一個“全世界核武器擴散計劃“,準備在上海召開核武器拍賣大會,以此來最大限度地榨取各種稀缺資源——像捷克和荷蘭這樣夾在列強中間的擦腳墊小國,只要買一顆核彈就確保國土無憂,相信他們就算再怎麼困難,也會努力集資湊錢的。至於德國和蘇聯這樣的大金主,就更不用提了。當然,目前正在與中華爲敵的英法美日等國,暫時不在允許出價的買主名單之列。
至於日本列島,則成了絕妙的核試驗靶場——山嶺、平原、河流、港灣、城市、鄉村、活人、牲畜、要塞、戰艦一應俱全,一發核彈能夠炸出什麼效果,諸位買主儘可以自己去調查。
雖然這對日本人來說或許有些殘酷,但這本來也是沒辦法的事——所謂的戰略核威懾,一是你手裡要有核武器,二是你要有決心在戰爭中使用核武器,三是你要讓對手相信你敢於在戰爭中使用你的核武器!而在這個核武器尚未發明的年代,還得再加上一條,那就是你必須讓所有人全都明白,核武器在戰場上真的有着毀滅世界的威力!這樣一來,與其滿世界到處亂丟核彈,給中華民族結下一大堆生死仇家,倒不如專心致志地“核平日本”,以此來對帝國主義列強“殺雞儆猴”,順便進行核武器展銷。
反正這個年代的中日兩國之間,本來就已經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關係了,即使仇恨來得再深一些,也是蝨多不癢、債多不愁……而其它帝國主義列強就算再怎麼兔死狐悲,在它們本國切身安危沒有遭到致命打擊的情況下,又有哪個敢拼着本土吃核彈的危險繼續攻打中-國工農紅軍,給日本出頭報仇?
當然,如果日本軍國主義者能夠突然念頭通達,果斷跪地求饒,中-國工農紅軍也不是不能饒他們一命。
——但很遺憾的是,這些滿腦子“八紘一宇”、“天下布武”等等戰爭思想的日本帝國武士們,顯然是完全還沒有向“支那劣等民族”卑躬屈膝、棄械投降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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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核武器,是指利用核裂變或聚變反應釋放的能量,產生爆炸作用,並具有大規模殺傷破壞效應的武器的總稱。目前,我們上海蘇維埃政府已經對日本使用過的核武器,有原子彈和氫彈兩種。其中主要利用鈾235或鈈239等重原子核的裂變鏈式反應原理製成的裂變武器,通常稱爲原子彈;主要利用重氫(氘)或超重氫(氚)等輕原子核的熱核反應原理製成的熱核武器或聚變武器,通常稱爲氫彈——氫彈的威力大,但製造它的技術難度也高。原子彈的威力較小,技術難度稍低……”
——當廣播節目結束了很久之後,室內的關東軍諸將依然是一副魂遊天外的迷惘模樣。直到爲首的南次郎大將乾咳一聲,才率先打開了話匣子,“……關於支那赤色分子的這種說法,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雖然完全聽不懂,但感覺還是很厲害的樣子。”關東軍參謀長西尾壽造中將很誠實地回答說,同時給身邊的情報主任參謀河邊虎四郎使了個眼色,“……在下並非物理學家,對於此類最新潮的科學理論,更是一無所知,有關這方面的問題,我們應該不恥下問,去諮詢專家學者纔對。”
“……關於支那赤色分子的此番狂言謬論,卑職雖然嗤之以鼻,但還是設法聯繫了幾位相熟的大學教授,向他們打聽此中原委。”河邊虎四郎連忙接上了話頭答道,“……根據諸位學者的說法,他們對愛因斯坦的質能方程倒是略有所知,但對後面的重核裂變與鏈式反應之說法,卻是聞所未聞,懷疑乃是敵方胡謅……但另一方面,根據德國和瑞士外交官以及某些新聞機構透露的信息,在7月2日當天,上海的赤色分子確實推出一枚巨型火箭,舉行公開發射儀式,聲稱要用它來轟擊我國大阪……”
“……不管這些廣播內容是不是胡謅,在這幫盤踞上海的支那赤色分子身上,確實是籠罩着一層我輩難以理解的迷霧……”副參謀長阪桓徵四郎少將站起來說道,“……根據南支那派遣軍在崇明島戰場上發回的報告顯示,其炮火密度令人咋舌,其軍械之精良同樣令人費解。眼下南支那派遣軍分崩離析,國內又是一片混亂,我關東軍有必要承擔起責任來,通過各種手段打探出敵方虛實……”
當阪桓徵四郎少將站起來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關東軍司令南次郎大將的臉上。
這是要我來承擔責任的意思嗎?南次郎大將端起茶盞品了口茶,臉上的肌肉不自覺的跳動了兩下,但還是無奈地表示了認可:“……既然如此,就以關東軍的名義,去聯繫德國或瑞士的駐天津領事吧!即使是彼此廝殺的敵人,我們也有必要跟上海方面建立一條溝通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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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在約摸72小時的等待之後,上海蘇維埃政府終於等到了一份德國公使陶德曼轉交的日本關東軍交涉電報。但內容卻並非示弱求和,商討談判事宜,而是毫不客氣地提出了一系列質疑和要求:
1、如何證明貴方所述“重核裂變”和“鏈式反應”的真實性?
2、如何證明貴軍在上海發射的那一枚火箭,確實飛到了我國大阪?
3、如何證明佐世保、富士山和大阪的三次浩劫均是貴軍所爲,而非大自然之偉力?
4、爲證明上述疑問,請速速寄送一枚所謂“核武器”樣品到旅順,以供皇軍兵工部門查驗真僞。
如果能夠同意上述要求,我方將酌情考慮是否要與貴軍進行停火談判……
對於日軍的這番癡心妄想,穿越者們頓時都氣得樂了——“……寄送樣品到旅順?他們以爲這是在申請專利嗎?真是一幫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傢伙!”王秋如此罵道,“……看來這核彈還真是不能停啊!”
於是,在7月7日早晨,長春的關東軍司令部便收到了如下回復:“……核彈笨重,寄送不便,我方預計於7月7日夜間投放下一枚氫彈,對貴國廣島進行新一輪實地測試,貴軍可組織人員自行觀摩……”
——7月7日深夜11點,上海紅軍又一次使用遙控無人噴氣機,運載一枚1000萬噸梯恩梯炸藥當量的氫彈,在日本西部重鎮廣島上空轟然引爆,在一瞬間就夷平了整個城市,並奪去了上百萬人的性命。
次日,即7月8日,上海方面出動了高空偵察機,實地拍攝廣島核爆現場照片,並且撒下大批很有黑色幽默風格的傳單:“……現在開始有獎競猜,下一座被毀滅的城市是哪裡?如果猜對了就能活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