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之境。
庇護者那座深宅大院中陷入死一樣的寂靜,這羣銀河系最頂尖的數學家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几個小時內,他們的數據模型居然遭到如此巨大的逆轉。
庇護者揉了揉自己那雙早已失明的眼睛,這雙眼睛現在非常乾澀。
“伊薩克,重新把結果計算一遍。”庇護者對自己的首席弟子說道。
很快,這些頂尖數學家用自己的聰明的大腦,得到了重新計算後的結果。
“老師,結果和剛纔一樣,銀河系十年內毀滅的概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一百年內被毀滅的風險,卻降低到了百分之八十八。”伊薩克小心翼翼說道,全場鴉雀無聲。
“這是什麼意思呢?”庇護者擡頭看天,雖然他雙眼已經失明,卻還是保留了過去的習慣,每當他開始思考,總會擡頭望向星空。
“短短几個小時內,數據出現如此明顯的變化,我想,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伊薩克說道。
“不,雖然短期看來,銀河系一定會被毀滅,但長期數據卻告訴我們,銀河系有可能被拯救。”庇護者一邊思考一邊說道:“星圖上顯示,造成如此巨大變量的起因在永恆星系,那裡是聯盟總部所在地,難道是聯盟內部出了問題?”
伊薩克急忙道:“根據聯盟總部的情報,今天是十二常任理事國閉門會議的日子,韓浪,上次造成數據極大變化的那個地球人他也參加了,主要是聽取他對遺蹟遠征的彙報,還有黑暗使徒的消息。”
“不,這不對。”庇護者道:“韓浪將黑暗使徒出現的消息彙報給聯盟,應該降低銀河系短期被毀滅的概率纔對,畢竟消息得到的早,就可以早作防備,怎麼數據沒有降低,反而增加了呢?”
“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時間不大,便有人受到了來自聯盟總部的郵件,打開郵件的人驚呼道:“老師!韓浪和聯盟決裂了!他拒絕出任聯盟秘密調查小組的職位,已經在返回地球的路上!”
“難道是因爲他?”庇護者苦苦思索。
忽然,一陣風吹在他蒼老的臉上,帶着院子裡青草的味道。
庇護者猛地一怔,彷彿想到了什麼。
“不破不立,原來是這樣啊。”庇護者小聲唸叨着。
“老師,您已經明白了?”
“是的,原來銀河系是一定要被毀滅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已經說明了一切。”庇護者苦笑道:“我們真是太蠢了,一直想着如何阻止銀河系滅亡,卻忽略了一個更重要的事實。”
“什麼事實?”伊薩克問道。
“一切文明,總是在前一代文明的廢墟上建立,只有現在的銀河聯盟毀滅,新的銀河聯盟纔會在廢墟中建立起來!這是大自然至高無上的法則,我們太蠢了,阻止聯盟滅亡,其實是在對抗自然規律啊。”
伊薩克不敢相信老師的話,高聲道:“可是老師,我們爲此已經準備了那麼久!召集了銀河系所有被驅逐的人才,難道您現在想要放棄!?任憑銀河聯盟就這樣倒下?被史前文明消滅!?”
庇護者臉上的表情變的輕鬆了很多,低聲道:“銀河永遠不會被消滅,無論再過一億年,還是一萬億年,銀河都會在這裡,被消滅的只是文明,佔據這片美麗星空的智慧生命。”
“文明的毀滅和建立並不是我們能夠阻止的,那是宇宙最高的法則力量。”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啊,銀河聯盟一定會在十年內毀滅,繼續糾結這些對我們沒有好處,從今天起,我們要放眼未來。”
“未來?”伊薩克問道。
“不錯,銀河聯盟毀滅之後的未來,我們現在有百分之八十八的概率,一百年內,在銀河系建立新的文明,新的聯盟,這纔是我們應該努力的方向,而這個腐朽的聯盟,就讓他隨歷史一起,煙消雲散吧。”
說完這些話,庇護者好像忽然來了精神,站起身,不用任何人攙扶便走到了院子裡,擡起頭,聽到了小鳥在歌唱,花兒在隨風搖曳,生命的氣息令庇護者感到很高興。
人沒了眼睛,聽覺就會變的發達起來。
庇護者就是這樣,他不能在看見世上的一切,但他可以聽到,甚至是伊薩克胸膛裡心臟跳動的聲音,他也能聽到。
“遺忘之境的使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我們要開啓b計劃,並且將其正式命名爲,蝴蝶。”
在這位失明老者身後,傳來一片壓抑的哭聲。
蝴蝶計劃的開啓,意味着庇護者以及所有支持他的人將會放棄銀河系,任由這個人類生存的家園被佔領,被毀滅,這種眼睜睜看家園失去卻無能爲力的傷感,令許多人無法承受。
除了已經想清楚的庇護者,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像今天這樣輕鬆過,彷彿重新回到了他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他的眼睛還沒有失明,還能看到燦爛的星河。
“遵命。”伊薩克紅着眼睛,衝老師說道。
作爲一名數學家,伊薩克更相信理性,而不是感性。
數據模型已經說明一切,無論如何,聯盟都會滅亡的,任何阻止聯盟滅亡的行動都是螳臂當車。
“我想見一見這個叫韓浪的年輕人。”庇護者自言自語道。
“我派人去把他找來。”伊薩克道。
“不,還是我去地球找他吧,已經很久沒去銀河了,我想在蝴蝶計劃開始前,再去一次。”庇護者沉聲說道。
......
地球,上海市。
李琦最終也沒能成爲一名戰士,因爲他不像韓浪那樣具有超能力,他也沒有參軍,因爲他只想成爲超能力戰士,不想做一名普通的軍人。
於是李琦按照家族的安排進了大學,主修商業管理,將來有一天他會繼承家族企業,成爲一名商人。
“韓浪!”當李琦發現正在校園裡溜達的韓浪時候,驚訝的喊了起來,雖然韓浪帶了一頂棒球帽,立起襯衣領子遮住下巴,但李琦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高中時候的死黨。
身材有些微胖的李琦跑的像一隻歡樂的小鹿,衝到韓浪面前,打量這位許久不見的同學,而韓浪臉上帶着慣常的微笑,人畜無傷。
“別喊了,我可不想被人認出來。”韓浪笑着說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在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星艦才落地,不用看了,我的船正在隱形狀態,要是冒冒失失出現在你們學校裡,一定會造成混亂,開你的車,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
“好嘞!你想吃什麼?”
“我住那小區門口的肉夾饃店還開着嗎?”
“我就知道你想吃肉夾饃喝熱巧克力!這不倫不類的吃法,就你一個人喜歡,走,去停車場!”
李琦有一輛奔馳,從他老爸那裡接過來的,韓浪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城市裡一條條熟悉的街道。
“兩年了。”韓浪自言自語說道。
“是啊,你這一離開就是整整兩年,咱們這裡變化可不小啊。”李琦沉聲附和着。
“街上的年輕人似乎少了很多?”
“這還不是因爲你?四爺爺都告訴我了,聯邦目前的大擴張,全都是你在背後搗鼓的,被選拔去其他星球進修的,參軍的,接受專業培訓的,總之現在地球可沒有多少閒人,不像頭兩年,人口太多,年輕人都找不到工作。”
“是啊,地球剛剛加入銀河聯盟的時候只有七十億人口,看看其他國家動輒幾千億,甚至上萬億的人口數量,咱們地球人實在少的可憐,於是就拼命的生,我們都是那個年代嬰兒潮出生的悲劇一代。”
“什麼悲劇一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第二波嬰兒潮都開始了,因爲地球的年輕人根本不夠用,單是聯邦空軍就打算接收十億新兵,十億啊!還僅僅是第一期計劃。”
韓浪點了點頭,他雖然久未回家,但家裡的一切他卻瞭如指掌。
現如今地球的旗艦工廠和韓浪的移動造船廠同時開工,製造數量驚人的星艦,的確需要很多很多士兵,才能把韓浪計劃中的大艦隊支撐起來。
車停在韓浪熟悉的小公園裡,他不想露面,便叫李琦去買吃的。
這是韓浪小時候經常跟母親一起散步的公園,早已破敗了,兩架鞦韆都沒了坐墊,長椅缺了幾根木條,但韓浪走進這裡,總覺得一切都很美,和自己小時後記憶的一樣美。
一次次豁出性命拼搏,韓浪想保護的其實就是這破敗的小公園,和自己心裡那份珍貴記憶。
找了一張長椅坐下,韓浪看到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附近溜達,到這小公園裡散步的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家,這些人穿着嚴肅的深色西裝,和公園裡的人羣一點也不搭調。
見到一座肉山在看自己,韓浪衝他揮了揮手,“晨隊長,好久不見啊。”
唰~
肉山一樣的胖子愣住了,下一秒,這座肉山以排山倒海之勢衝了過來,速度遠超過地球上最快的短跑健將。
這人就是晨重,如今他已是本地戰略特勤小隊的隊長了。
“別坐,這椅子可撐不住你。”韓浪笑着把晨重推開,看了看自己的手錶說道:“三十九分鐘十七秒,晨重隊長,你的戰略特勤小組反應速度可不夠快啊,我都潛入地球四十分鐘了,才被你抓到。”
晨重本來一臉驚喜和親熱,被韓浪這樣一說,胖臉當即就漲紅了。
“我和你開玩笑的,這次我駕駛了一艘新型星艦,你能這麼短時間就找到我,已經出乎我意料外了。”韓浪安慰晨重道。
“我就說嘛!”晨重把帽子一摔,大聲道:“你這妖孽!不帶你這麼折磨人的!不光我這邊瘋了,整個聯邦防衛總部都快找你那艘船找的要發瘋了!”
“不行,我得趕緊通知他們別找了,要不然這幫傢伙還以爲防衛系統出了什麼問題呢。”
“兄弟們!撤了!撤了!”晨重一邊說一邊朝他的部下揮手,還用遠程通訊器向總部做出解釋,韓浪靜靜坐着,看晨重雞飛狗跳的樣子。
很快,李琦便買了肉夾饃和熱巧克力回來。
“還真被說準了!”李琦看到晨重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晨重會來,特意讓我多買一份?”
韓浪笑着說道:“他要是不來,我會親自修理他,一起吃吧,我可惦記這滋味很久了,每天吃那些能量棒吃的我都噁心。”
韓浪接過肉夾饃大嚼起來,晨重和李琦對這個倒是不太感興趣,只是陪着他一起吃而已,晨重塊頭太大,怕壓塌了椅子,只好坐在地上。
“話說你這次回來能呆多久?”李琦問道。
擡頭看了看天,韓浪微微一笑說道:“可能會呆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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