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李清照帶着女使桃琴,乘着馬車去找趙珠家中,與張員外郎、周御史、黃少尹等幾家未出嫁的女兒聚在一起,準備去往城外踏春。
連李清照一起,七八位少女皆是十五六歲年紀,最大的趙珠不過十八歲。
李清照認識她後,很快融入到汴京城官員家裡未出閣女孩羣體裡,結交了幾位朋友,有了可以約一起玩閨閣雅戲——打馬的人。
“前不久城裡盛傳的如夢令,便是這位李姐姐作的?”
一位還未及笄的小姑娘走到李清照面前,好奇的問她。
“是哪一首的如夢令?”
李清照見她可愛,便忍不住逗她一下。
“綠肥紅瘦那一首!”小姑娘以清脆聲音說道。
“是我作的詞。”
李清照略有些羞澀,幾個少女都再次驚呼,笑着圍過來討論那首如夢令。
打扮好的趙珠走出來後,目光看一圈,落到了那位未及笄的小姑娘身上,有些驚訝問說:“你是…?”
小姑娘行了一禮,方纔笑說:“我姓韓,家父乃駙馬都尉。”
在場幾位少女,連同李清照在內,都猜出了她的身份。
是溫國長公主的女兒,下降賢相韓琦第六子韓嘉彥。
“各位姐姐請勿怪小妹貿然前來。”
韓貞解釋了一番,說是從一位姐姐那看到了趙珠的信,而那位姐姐沒空來,她就代替前來,也想和衆人去城外踏青。
當然,更重要一個原因是,李員外郎家女兒,那首她喜愛至極的如夢令作者,也在這次踏青隊伍中。
趙珠自然不會責怪,把衆人介紹給了她,韓貞一一見過。
“李姐姐待會上我的車,來教我作詞可好?”
韓貞拉着李清照的手,撒嬌的求她。
李清照推脫不過,只能上了她那輛奢華許多的馬車,家裡那一輛則是桃琴自己坐。
於是,近十位少女乘上車,帶着一些女使與僕人,一路來到大相國寺南邊的東大街。
再順着汴河邊走,從東邊的東水門出了城。
城外依舊熱鬧非凡。
大量的房屋坐落在,南北貨船在城外酒樓旁的碼頭停靠,李清照往外看一眼,孫羊店、天之美祿等店門前招牌,便映入眼簾。
讓她有種拿出手機,拍一張給楚郎君看的衝動。
幸好,對面韓貞小妹一直崇拜的看着她,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姐姐再做一首吧!”
韓貞央求她道。
李清照已經作了三首詩詞了,此刻只能無奈推脫,遊玩時候再說。
韓貞小姑娘於是催促衆人快走。
一衆少女的馬車走到河邊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停下。
李清照隨她們在四周遊玩,有人拿了蹴鞠來踢,又有拿出阮、琵琶來彈奏者,歡聲笑語聲不斷。
中午時候,少女們圍坐在一起,取出從家裡帶來的吃食,玩猜枚、投壺。
李清照與她們喝了幾杯酒後,聽着琵琶聲,又作了一首如夢令,一衆少女紛紛稱讚,幾位才情過人的少女——包括韓貞在內,也作詩寫詞來唱和。
李清照笑盈盈的抿了一口酒。
忽然又想到楚郎君。
他要是在的話,想必一首詩詞也做不出吧?
還得她教過,楚郎君方纔能寫出幾首合韻的詩詞來。
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女使們收拾殘羹的時候,李清照又和她們在河邊摘花,準備做一瓶插花。
“你們看!”
周小娘子指着遠處,招呼她們快看。
李清照順着她手指看去,看到也是七八個身穿皁羅圓領大袖長衫,頭戴襆頭的年輕男子,皆騎着馬,正有說有笑的朝這邊走來。
“要避開他們嗎?”張家的小娘子問道。
“避他們做什麼,他們走他們的!”
“哎,好像是太學生啊!”
“我認出一個,是孫家三郎,太學生內舍的學生。”
李清照聽着她們的竊竊私語,那羣太學生們也騎馬走到跟前,一位膽大的少女主動喊了一聲後,這些太學生便紛紛下馬,給她們見禮。
李清照等人也回了禮。
雙方便聊了起來,曾家的大郎,胡家的六郎,王家的,趙家的等等。
李清照只報了一句:“家父姓李,任禮部員外郎。”
本不欲多聊,誰知,一位樣貌俊雅的男子,主動給她行了個恭敬的揖禮,笑問她:
“不知這位小娘子,可是前些日裡,作《如夢令》,且有‘綠肥紅瘦’佳句的女詞人?!”
一羣太學生都紛紛看向她。
李清照成了衆人焦點。
她回了一禮,謙虛了一句,並無過多誇耀自己。
“想不到今日竟見到了李才女!”
那年輕男子露出驚喜的神情,目光盯着她看了幾眼,直到李清照避開,他才反應過來,連忙又行了一禮,主動介紹自己道:
“在下姓趙,名明城,表字德甫,家中排行第三。”
頓了一下,他才又說道:“家父如今任御史中丞一職!”
趙挺之?
李清照立刻想起來,楚郎君曾跟她說過,此後幾年,蔡京與趙挺之並相,趙挺之不敵蔡京,被廢相。
“是趙中丞家的三郎!”
有幾位姑娘家都低聲驚呼。
除開沒有對這些男子說出來歷的韓貞外,這位趙家三郎是衆人中,家裡人親戚官職最高的,且還是他父親。
未來趙三郎靠蔭補就能平步青雲。
“見過趙三郎。”
李清照再次見禮,感受到趙明誠目光後,微微避開了些。
本以爲很快會和這羣太學生分別,誰知道話題又轉到詩詞上,趙明誠提議,以《詠春》爲題,衆人分男女各做一首詩或詞。
這一羣年輕男女紛紛叫好。
李清照被裹挾着,也作了一首詩,並不算十分出彩,卻依然能在女子組中博得頭名。
而那位趙家三郎趙明誠,同樣被推爲了第一名。
“可惜未能聽到李小娘子的詞!”
趙明誠不無遺憾的朝她笑道。
李清照回了一句:“詞要唱出來纔好。”
趙明誠若有所思,再行了一禮,道:“李小娘子所言極是,在下受教了。”
“奴家不敢言賜教。”
看到他多次行禮,李清照又想起來一個人,他好像一次都沒回過禮,與這位趙三郎差別非常大!
趙明誠見她神思不定,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李清照只是微微搖頭,並未回答。
分別後,她仍舊在想着事情。
“李姐姐看到了嗎?”韓貞來到她身邊,低聲笑說:“那位趙三郎幾次回頭看姐姐呢!”
李清照看出來了。
這些太學生中,趙明誠對她屢屢投來目光,又問了她不少詩詞歌賦的問題,和她主動聊了一些太學內的事。
“是在看你吧?”
李清照抓起她的手揉了揉,戲謔道:“你不回頭看,怎知他回頭看我們?分明是你看他纔對!”
“胡說!”
韓貞振振有詞道:“我是見他總看着姐姐,方纔留意了。他怕不是很快找人去姐姐家說媒!”
她雖未及笄,談起婚事卻已很坦然。
李清照心中不快,“他來說媒我也不會同意!””婚事姐姐能做主?”韓貞羨慕道。
“就算不能做主,我也不同意!”
李清照打定主意,誰來說媒她都讓父母拒了。
楚郎君說了,女子可以二十四五,甚至三十歲才成婚!
楚郎君都沒成婚呢!
……
夜晚。
躺牀上的李清照翻來覆去的想着,又拿出手機來,點亮屏幕,看了一眼時辰。
晚上十一點半。
想到白日裡的事,忍不住又想:
楚郎君還未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