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花容帶淚的年輕婦人,被送到了曹操城內臨時居所內。
此時曹操方入城,身上魚鱗扎甲還未解下,聽到張繡來送禮後,手扶寶劍轉頭,卻見四位年輕婦人哭哭啼啼,以衣袖掩面站在那,旁邊還有一位滿臉堆笑的僕人,見此一幕,曹操心中不悅,沉聲問:
“你家將軍是爲何意?!”
僕人忙回道:“將軍見丞相連日行軍,舟馬勞頓,故而送丞相幾位舞姬以解疲乏。”
一旁的曹安民仔細打量這四位婦人,見她們哭啼不止的模樣,實在不像是伺候人的舞姬。
且這些女子肌膚粗糙,更不像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
“這是舞姬?”曹操也有此問。
“丞相!”
四人都跪下哭泣,說她們本是城中良家婦女,家中都有丈夫兒女,並非舞姬。
曹操見她們姿色尋常,也就不以爲意,命那僕人將四人都送回去,給予錢財安撫,勿要擾其家室。
“多謝丞相!”
四人淚水止住,磕頭道謝,臨走前,一婦人感激的說道:“城中都傳丞相專好人婦,今日妾等方知此言不實,丞相光明磊落,真大丈夫也!”
“……”
曹操忍住了怒火,先讓四位婦人離開,再叫住那僕人,問他:“此城中誰人傳我流言?!”
“這…”僕人答不上來,只能說道:“聽說是城中各處都在傳,將軍誤以爲真,所以才……”
曹操本就肌膚黝黑的臉上更黑幾分,揮手讓他離開了。
等衆人都離開後,曹安民才笑着恭喜叔叔。
“我何喜之有?”
“叔叔威名已傳到荊州之地,使南陽士族惶恐,嚇得他們胡亂打聽叔叔的喜好,投以美人取悅叔叔,這豈不是喜事?”
曹安民笑說,“只是這張繡,也不知是眼光太差,還是故意藏着,城中分明有美人,風姿綽約,婀娜窈窕,一顰一笑皆嫵媚動人,他卻沒有獻來!”
曹操本欲不想再提此事,但聽侄子這麼一描述,對那女子自然就心動了幾分,問他道:“那女子是誰家之妻?”
“張濟之妻。”
“張濟?”
曹操略顯猶豫,曹安民忙勸道:“張濟去年已戰死,她如今守寡中,叔叔如今是丞相,張繡又新投降於您,他若是聽聞叔叔有意與他結爲親家,還不是大喜過望?”
曹操這才被說動,讓他去把張濟之妻叫來。
不久後,曹昂知道此事,急忙來勸:“父親,您若想與張濟結親,大可送上聘禮再納其爲妾,如今名不正言不順,豈能擅自叫那婦人過來!?”
曹操不以爲意,對他道:“那張繡在爲父剛入城就送上舞姬,其人必爲阿諛奉承、反覆無常之輩,他知道他嬸嬸被我所納,定是會高興的答應,豈有不肯之理?”
曹昂見勸不動,只能退步,又說:“兒聽聞城中都在傳仙人之事,說是仙人傳下諸多工藝,改良了紙張,兒欲往查探是否實屬。”
曹操對兒子笑道:“仙人之說自古有之,但多爲鄉野愚夫所傳,當不得真。”
見曹昂堅持,也就沒在意,讓他去了。
曹昂出了父親居所,恰好見到曹安民領着幾位侍女並一位風姿綽約的婦人來到,曹昂站定,目送婦人低着頭進了門內。
看其神態,多有不願之意,也不知張繡知道此事會如何。
曹昂搖搖頭,騎上馬離開了。
……
兩日後。
“操賊欺我太甚!!”
“主公——”
看着大怒的張繡,賈詡心中如波濤駭浪。
果然事情如他推測,或者說,如楚仙人透露的一樣發生了。
不管張繡有沒有獻上婦人,曹操都要納他嬸嬸爲妾,張繡必因此而反。
這是否就是天命不可違?
毒士賈詡,仙人是否又暗示了別的?
“文和!”
張繡怒而對他說:“我叔嬸待我如兒子,如今操賊卻派人強擄我嬸侍寢,此賊果然最好人妻,不殺不足以平我心中恨意……文和有何計教我?”
賈詡問道:“主公可要與曹操捨命相搏?”
張繡猶豫起來,問他還有別的計策否。
賈詡心中瞭然,果然如仙人所料,他日張繡還會再反。
“我有一計,可斬曹操。”
“文和請講!”
張繡大喜。
……
三日後,襄陽。
劉表正在府內心情愉快的用餐,卻聽聞荊州黃家的黃承彥來訪,且說是要緊之事,即可求見。
劉表雖心中疑惑,不知是何事,卻還是傳令讓他進來。
“景升大難臨頭矣!!”
黃承彥第一句話,就讓劉表大爲吃驚,仔細再看他,想起了之前黃承彥來勸說他的一件事。
“莫非承彥是爲張繡之事而來?”
劉表請他入席,黃承彥卻正色道:“此只爲其一,景升如今有三大難!”
劉表臉上表情抽了抽,站起身恭敬請他入席。
黃承彥道:“景升第一難,乃是南陽出了位仙人,而景升卻未曾禮遇,也未曾詳細瞭解,他日禍起南陽,景升悔之晚矣!”
劉表更爲疑惑:“你說的是哪位仙人?”
黃承彥從懷中拿出一物,遞給了他。
劉表接過,翻看,發現這是一本書,裡面寫了許多醫術藥方,紙張輕薄柔軟,使他大爲震驚:
“這是什麼紙?!”
黃承彥不回答,繼續說道:“景升第二難,乃是張繡。”
“張繡?”
劉表遲疑片刻,說道:“他在日前假降曹操,以奇謀重創其麾下兵馬,斬其多位大將,俘虜其長子曹昂,他如何對我不利?”
黃承彥乾脆直說:“張繡投降是真,反叛是因曹操強納他嬸嬸鄒氏!”
“竟有此事?!”
劉表震驚異常,若是張繡真的反叛,曹兵如今怕是已來到襄陽城下!
黃承彥道:“我觀張繡其人,乃是和呂布一樣,反覆無常,他日曹操再來,他必再降於曹操!只因鄒氏被他擄走,而曹昂又未被張繡殺害,可知其是留有退路。”
劉表緊鎖眉頭。
黃承彥繼續道:“景升第三難,正是那曹昂!”
曹昂在,曹操必會再來。
到那時,張繡這等小人又會如何抉擇?
“依承彥之意……我該如何?”
劉表心中大亂,滿桌飯菜也不沒有胃口再享用。
黃承彥正色道:“張繡不可留,南陽郡對荊州至關重要,絕不可讓他駐守!”
劉表眉頭緊緊皺起,又長嘆道:“當日我不該收留其,如今他已在南陽生根,想趕走他已沒有藉口,若強行驅逐,只會適得其反。”
黃承彥笑道:“此正是我來找景升之緣由!”
劉表大喜,連忙問計。
黃承彥道:“既然荊州已有一位張繡守北方藩屏,何不再請一位來,二者皆在南陽,張繡若反,另一人可爲景升擋其兵馬。”
“不可,這行不通!”劉表搖頭拒絕,有一個張繡已是頭疼,再來一人他豈不是寢食難安?
黃承彥笑道:“他人言而無信,自然不可,但我要景升邀請之人,卻是忠義之輩。”
“哦?”
“他爲中山靖王之後,師從尚書盧植,早年追隨過公孫瓚平叛黃巾賊亂,立有戰功,聽聞其與部下張飛關羽二人結爲異性兄弟,肝膽相照,不離不棄。
後來,北海相孔融被黃巾賊軍圍困,向他求援,他親率三千精兵前往。幾年前,徐州牧陶謙被曹操攻打,也向他求援,他依舊領兵前往解圍。
去年時,陶謙病重,死前將徐州託付給他,他再三推辭,方纔領徐州牧。”
“我知你說的是誰了,乃是劉備!”
劉表道。
黃承彥含笑點頭。
他不曾說出劉備乃是未來三分天下之一的蜀漢皇帝,此事雖重要,可更重要的是,楚先生與孔明隱隱有幫扶劉備之意,這纔是他請劉備來的原因所在。
劉表沉思良久,說道:“這劉備剛領了徐州牧,就被呂布所奪,如今聽聞是降於曹操,我請他來,他未必會來。”
“前不久,袁術稱帝。”
“公之意……?”
“我觀曹操也有野心,而天子年紀漸長,那時以劉備爲人,必與丞相曹操起衝突,景升可靜觀許都之變。”
劉表被說服了,欣然道:“我修書一封送給劉備,先與其敘宗親之情,以後再請他來荊州!”
黃承彥作揖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