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報復姑娘昨晚拉她喝酒,以及將她寫進詞裡的事,桃琴決定趁着下午出門買東西,將姑娘的兩首詞都“賣”出去!
她先循着街找了幾家酒店,終於選定一個拿着琵琶的小姑娘,對方正在給一桌喝酒的客人唱曲,唱功還算可以。
那幾個客人看着也有錢,想來小姑娘是識貨又有錢的。
桃琴耐心等她唱完兩曲,那幾個客人賞了她十幾文錢後,方纔找上去。
“新詞?”
彈琵琶的小姑娘看了這女使幾眼,知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便回道:
“若是好詞,我願出三十文,若是尋常的佳作,我只能給你三五文。”
三十文!
桃琴心中暗喜,不愧是汴京,賣的詞都比在明水貴。
面上卻不動聲色,問道:
“若是千古傳唱的名篇呢?”
“千古傳唱?”
彈琵琶的小姑娘笑了,“若是名篇,我今日唱,明日就能傳遍汴京,到時候你再來找我,我補你三貫錢!”
她在各酒館給人唱了幾年了,新詞也拿到不少,但大多都是隻唱一遍,客人就擺手讓她換詞。 wωω◆ TTKдN◆ ¢O
多一遍都不肯聽。
“三貫!”
桃琴驚呼起來,又追問:“若是十日內傳遍汴京呢?該給多少?”
“你不是汴京人?”她反問。
“……不是。”
“我就說。汴京大,居之不易。”
小姑娘拿着琵琶撥弄琴絃,搖頭晃腦道:“文人騷客何其多?前有奉旨填詞柳三變,今有水調歌頭蘇子瞻,你家小官人師出何門,又填了什麼詞,敢說十日傳汴京?”
柳三變是柳永,蘇子瞻是蘇東坡,水調歌頭就更出名了。
桃琴一時也心虛了,但仍舊嘴硬道:“你就說給多少!”
“給一貫吧。”
小姑娘敷衍說。
若是真能十日傳汴京,她光靠給那些樂坊小姐們教授詞,都能大賺一筆。
爲何請她教?
因她是第一個唱,是正宗。
“那就一貫,說好了!”
桃琴見她大方,便也直爽的說道:“伱且聽好,我家姑娘寫的第一首詞是《如夢令》,詞道:常記溪亭日暮……”
她一口氣唸完。
拿琵琶的小姑娘愣住了,“沉醉乘舟入藕花,爭渡,爭渡……倒有幾分逸趣。”
說着,她拿着琵琶開始彈如夢令,以清脆的嗓音唱了一遍,酒肆的客人紛紛看來。
唱完後,她欣喜道:“韻也是好韻,我要了!”
掏出四五十文錢一併塞給桃琴,又叮囑道:“五日內你不許再賣其他人。”
“我知道規矩!”
桃琴欣喜的收下這錢,又馬上說道:“我家姑娘早上又作了另外一首《如夢令》。”
“還是如夢令?”
“這首比上首還好咧,綠肥紅瘦!我聽了都覺好。”
“綠肥…紅瘦?”
“且聽着: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
“好詞!!”
彈琵琶的小姑娘還未說話,恰好外頭路過的一位錦衣客人便大聲讚歎起來:
“好一個綠肥紅瘦,清麗出奇,果真是姑娘家寫的詞……這位小娘子,你家姑娘是…?”
酒肆內衆人紛紛看過來,一些沒聽清楚的人連忙詢問旁人,剛纔那是什麼詞。
“姑娘寫的?女詞人?!”
彈琵琶的小姑娘滿是詫異。
桃琴卻不回答,矜持的笑道:“這首值多少錢?”
小姑娘望了一下四周,一咬牙,拿出兩串錢來,大約兩三百文,遞給了她。
桃琴更加歡喜,又給她念了一遍,確認她記住後,得意洋洋的告辭:
“我家姑娘還未出閣,也未曾有號,住城裡西北處東街南巷,禮部員外郎家,老爺貴姓李。”
“李員外家小娘子?我知曉了。”
小姑娘記下寫兩首如夢令的女詞人,纔剛想調試一番,試唱一下韻,便有客人喊她去唱曲。
且點名要她唱剛纔那兩首如夢令。
小姑娘忐忑不安,卻也只能依客人意,開始彈唱剛獲得的兩首如夢令。
她唱時,酒肆內鴉雀無聲。
她唱完後,擡頭一看,衆人也都安安靜靜。
半晌。
“好韻,好詞,好意境!”
客人讚歎連連,“如此好詞,該賞!”
一串錢被拿出,放在桌子上推給她。
彈琵琶的小姑娘千恩萬謝,又給這桌客人唱了一遍。
纔剛唱完,旁邊的人又叫她去,同樣有賞。
一直唱到傍晚,反覆都是唱這兩首詞,酒肆內人聲鼎沸,喜得老闆也賞了她三百文錢,讓她稍休息片刻後再唱。
她推脫了,纔剛出酒肆門,就有太和樓的小姐派了人來請她去赴宴。
等她從太和樓出來,樓內各小姐們已經開始咿呀彈唱如夢令,客人們摟着小姐爭相叫好……
……
桃琴拿着二百四十三文錢,心滿意足的回到家。
第二日下午特意抽空出門,想去各酒樓聽一下,只剛到第二家,便聽到有歌者在唱“爭渡”,再去下一家,又聽到有人唱知否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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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纔覺得不對。
情勢不對!
第三日再出門,滿城酒樓內都在唱綠肥紅瘦,把她嚇得趕緊回家去。
說好的汴京城大,居之不易呢?
我家姑娘只一首詞便居之易也?
第五日。
桃琴戰戰兢兢的出門打聽消息,無意間撞見了那小姑娘,對方很豪氣的帶她回家中,拿出十貫錢給了她,囑咐說,下次李家小娘子再有新詞,務必先給她!
桃琴擡頭挺胸:“我家姑娘又作了一首新詞!”
……
……
大明,應天府。
朱元璋醒來,先叫了內宮監監令李鑑過來,將四大包土豆番薯番茄洋蔥等種子,命他去收好。
果子照例送去給妹子,讓她再賞賜下去。
再召工部尚書與侍郎。
幾件事完畢,朱元璋背靠在椅子上, 翻看着從楚禎那帶回來的《籌海圖編》與《紀效新書》。
後者他本來不看好,畢竟裡面多是練兵之法,他朱元璋帶出來的兵還比不過後世?
但仔細看了卷首,他便覺得心裡沉重,自言自語道:
“楚禎那小子,果然沒騙咱。”
卷首都寫了什麼?
二百年後的嘉靖朝三十五年,海邊衛所仍在,但衛所的兵只食民脂民膏,卻半點也不管用。
“供軍者,民也;殺賊者,又民也;保民者,民也;保軍者,又民也。事體倒置如此,殊失祖宗建牙之意。”
衛所糜爛至此,難怪戚繼光寫的紀效新書,首卷便寫了“兵之貴選”。
大明嘉靖朝的兵,要從民間去選!
第一可選的,便是鄉野老實之人,奸猾之輩卻不堪大用。
“大明竟爛成這樣!”
朱元璋實在看不下去了,丟開紀效新書,又拿起《籌海圖編》。
粗略一翻,被其中所記一事所吸引。
“五十三倭寇徑侵南京?!”
朱元璋又驚又怒。
南京就是他的應天府,即便老四那龜兒把都城搬去北平,應天府的城池也依然在。
五十三個倭寇,竟然從海邊一路打到了應天府!!
“嘉靖這個混逑在幹什麼?!他當的是什麼皇帝?!”
朱元璋胸腔怒火直欲把華蓋殿和紫禁城都給燒了,乾淨了事,半點也不給後世子孫留。
窩囊!
“父皇爲何事發怒?”
朱標剛好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