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吳昌遠已是一身的冷汗,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顆大白菜,被電話另一端的人一層一層的剝開,而自以爲隱藏很好的心,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暴露在對方的眼前,赤裸裸的,毫無保留。
這種感覺非常的可怕,就像一個騙子在行騙的過程中被戳穿一樣,而且還他-媽-的是被警察戳穿的,幸好對方給了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要不然他將面臨的很可能將是牢獄之災。
吳昌遠嚥了一口吐沫,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然後拿着手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很快,電話通了,吳昌遠態度恭恭敬敬的說道,“老闆,電話打完了。”
“怎麼樣?”話筒裡面傳來一個厚重的聲音,聽起來是久居上位者的語氣,不過話中又帶着的一絲急切,似乎又隱藏着某種陰謀。
“對方並沒有把行內的封殺放在眼中。”吳昌遠如實回答道。
“好,夠狂!”話筒中的聲音十分的激動,只聽對方興奮的說道,“那小子這麼有底氣,一看就是有葉小姐撐腰,所以纔不怕。只要葉小姐知道這件事,那就相當於葉老知道這件事,葉家人的憤怒,可是行內那些人能夠承受的,到時一定要有人被推出來承擔這個責任,而老郭他作爲佳德的董事長,自然是最合適的背鍋人選,我也會利用這個機會,聯合其他董事將老郭拿下,然後取其而代之,到時候我何建明就會成爲佳德拍賣行新任董事長了,哈哈。”
“是,是,咱們佳德拍賣行除了老闆你,誰也沒有資格坐這個董事長的位子。”吳昌遠適時的拍起了馬屁,“佳德拍賣行終於告別烏雲,迎來豔陽天了。老闆,我在這裡提前祝賀你,不,應該改口叫董事長。”
“哈哈,哪裡哪裡。”
吳昌遠聽到老闆很高興,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老闆,剛纔給李先生打電話的時候,李先生還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給我帶?”手機另一邊的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詫異,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他,知道是我讓你打的電話?”
吳昌遠狠狠的咬了咬後槽牙,然後肯定的說道,“是的,他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是你告訴的?”電話裡面的人驚訝而緊張,同時還隱隱約約帶着幾分憤怒。
“老闆,你就算給我個膽子,我也不會出賣你啊。”吳昌遠趕緊解釋道,“我也不清楚他爲什麼會知道,前面一切都很好,他也只是在最後冷不丁的說了這麼一句,讓我給你帶個話,我想應該是他覺得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所以亂猜的吧。”
聽到吳昌遠的話,電話裡面沉默了許久,吳昌遠能夠聽到,話筒裡面傳出一個細微的喘氣聲,那是鬆了一口氣時發出的聲音,吳昌遠也鬆了一口氣,不過說來也可笑,騙外人沒騙成,騙自己人倒是騙成了,如果讓老闆知道,確實是他出賣的,不知道會怎麼樣,當然,他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他怎麼說?”話筒裡面終於再次傳出了聲音,很低沉。
“他說,他會把佳德拍賣行總部下達給我的命令告訴葉小姐。”吳昌遠說道,他到現在也搞不清楚那個年輕人說這句話的意思,所以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慢,並且每個字都吐的十分清楚,爲的就是讓老闆知道是什麼意思。
“恩?”話筒裡的聲音有些疑惑,“只有這一句嗎?”
“是的,老闆。”
這一次,吳昌遠沒有再聽到老闆說話,他猜測,老闆應該也沒弄清楚李先生的意思,所以纔會沉默的去思考。
吳昌遠還記的,當他對這句話有些疑惑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對他說過,以老闆的智商,應該能夠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看現在的情形,老闆好像並不知道,難道老闆的智商還不足以當董事長,只能繼續當董事?
奇怪,那個年輕人的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不會是故弄玄虛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電話裡面仍舊沒有任何的聲音,吳昌遠的心裡不禁有些着急,倒不是心疼電話費,而是覺得如果老闆不明白那個年輕人的意思,就無法做出讓那個年輕人高興的事,那麼老闆的計劃就會受到影響,能不能成爲董事長就變成了一個未知數,這可關乎他的未來啊。
過了十幾分鍾,話筒裡面突然傳出一個嘆氣聲,由於時間太久,也太突然,吳昌遠甚至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不敢相信的把手機又往自己的耳朵上貼了貼,同時打開了揚聲器,讓自己聽的更加清楚一些。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
吳昌遠聽到老闆的聲音,終於意識到剛纔的嘆氣聲並非是自己太過着急出現的幻聽,而是真實存在的,而且聽老闆剛纔的話,似乎明白那個年輕人的意思了。
“老闆,你想到了?”
“恩。”
“老闆英明,我想了很久也沒有弄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吳昌遠又拍了一個馬屁,然後問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很簡單,那個年輕人應該已經知道咱們佳德的內部情況,也猜到我讓你打這個電話的用意,他這句話是想告訴我,他會如我的願,將封殺的事告訴葉小姐,並會利用葉小姐的身份對封殺她們的人施加壓力,包括咱們的郭董事長……”
“這對老闆你來說,不是件好事嗎?”吳昌遠問道,聽老闆的意思,這個年輕人簡直就是活雷鋒啊。
與此同時,吳昌遠暗自捏了一把汗,什麼對方知道佳德的內部情況,什麼對方已經猜到那個電話的用意,其實那些都是他在對方的質問下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而說出去的。當然,這些話他不會對老闆說,說了他就等於從老闆的心腹變成切腹了。
“哪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付出就要有回報,他既然投之以李,我必然就要報之以桃,否則倒黴的就是我。”
“可是,他又沒有說他需要什麼,咱們怎麼回報他呀?給錢?他並不缺錢啊。”吳昌遠不解的問道,心裡卻在想,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懷古拍賣行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上,已經有很多同行要對他們進行打壓和封殺,這種情況隨着春季拍賣的臨近會變的越發嚴重,儘管有葉小姐在,但仍舊阻止不了一些人在暗地裡活動,畢竟,他們要搶的不僅僅是別人的飯,還有別人的飯碗,我想那個年輕人的意思,應該是想讓咱們佳德做他的內應,一方面可以給他通風報信,另一方面也可以從內部瓦解同行組成的聯盟。”
吳昌遠張大着嘴巴,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沒想到一句聽起來非常普通的話,裡面卻隱藏着這麼深的含義,難爲老闆能夠想到這麼多,果然是高手過招,勝負只在瞬息之間。
只是,之前讓他當內應也就算了,現在又讓他的老闆當內應,對方是看警匪片看多了嗎?總要在對方的陣營裡面安插一個內應?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內應的法子,確實很有效。
所謂同行是冤家,在拍賣這一行,更是如此。相比其他行業,拍賣這一行的競爭要更加的激烈,因爲這一行的上家有限,下家也有限,上家是指委託人,而下家是指那些競拍人。
想要獲得這些有限的上家和下家的青睞,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軟實力,硬實力,拼人脈,拼金錢,稍有不慎,就會落於下風,從而被淘汰出局。所以作爲競爭對手,彼此之間通常都是關係緊張,矛盾激烈,手下的人甚至還打過架,到了流血的地步,因爲這一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知道,拍賣行並非天天都會舉行拍賣會,就算一流的拍賣行也不敢放言月月都有,而正規拍賣行至少需要幾十人,這些人的工資,再加上房租水電,每個月的費用都不是一個小數目,一旦拍賣會以失敗告終,連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拍賣行的平均壽命要遠遠低於其他企業,這也從另一方面體現出拍賣這一行的殘酷。
所以,所謂的同盟,也只不過是大家爲了利益暫時走到一起,其實大家心中都是各懷鬼胎,有好處的時候都會搶着上,但有危險的時候肯定都會第一個撤。如果在這個同盟裡面出現一個內應,甚至都不必做什麼,只需要幾句話,就會讓臨時湊到一起的敵人們分崩離析。
這還和他當內應不同,他給對方當內應,最多也就是泄露一下分公司的拍賣信息,對懷古沒多大用,但是如果老闆,或者說,佳德拍賣行成爲懷古在拍賣圈中的內應,那麼整個拍賣圈想要對懷古進行封殺就難了,一旦同盟解散,拍賣圈的同行也只能默認懷古搶奪飯碗的行爲。
用整個拍賣行作爲內應爲自己服務,這種不可思議的事,也只有那個年輕人能夠想的出來。
只是這樣被利用,老闆他會答應嗎?
老闆,可從來都不是任人擺佈的主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