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可能覺得威懾力不夠,長念還瞪了瞪眼鼓了鼓腮幫子,裝出一副兇惡的模樣以恐嚇。
看着宮人們一動也不敢動的模樣,她覺得,應該沒問題了。
然而,“帝王有廢太子之心”,這消息還是跟長了翅膀一般,撲棱棱地就飛出去了,穿過大街小巷,最後落在了太子的耳朵裡。
彼時趙撫寧正在點兵,一聽這消息,旁邊的副將當即道:“殿下鞠躬盡瘁至此,奈何陛下卻有眼無珠,此等君主,擁之何爲?”
趙撫寧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啊,父皇不讓他要美人,還企圖不讓他要江山,他若不反抗,豈不是什麼都沒了?
於是,本該上朝的這天,太子請了病假,留在屯兵鎮裡繼續操練新兵。
葉將白拱手在御前哀嘆:“太子不遵聖命,已是不忠不孝,若還不加以懲戒,恐怕會出大事。”
皇帝咳嗽不已,病懨懨地問:“愛卿有何良策?”
“收太子兵權,陛下正是龍體有恙,不能留兵權於太子之手。”
聽着很有道理,帝王點頭:“那就讓太子先回東宮來休息兩日吧。”
葉將白得令,拿了聖旨帶了人直奔太子所在的烏行鎮,二話不說,硬闖軍營,讓葉良將太子硬扣下,然後陰陽怪氣地念了聖旨。
“殿下,聖命不可違。”唸完,他垂眸笑道,“還望殿下三思。”
趙撫寧的臉色白裡透青,青裡透綠。
父皇這是要強奪他兵權了,他若就這麼認了,豈不是要回宮再眼睜睜看着太子之位被拿走?趙撫寧搖頭,這旨意不能聽。
“來人啊!”他反手掀開葉良,振臂一呼,“護駕!”
衛兵像洪水一般涌上來,葉將白狐眸一閃,惶恐地跟着葉良往外退,一邊退一邊喊:“殿下這可是抗旨!”
趙撫寧冷笑,心想老子想揍你很久了,礙着各種關係,一直沒能動手。如今聖旨都不聽了,那可得趁機多揍你兩下。
於是,一衆士兵追出去老遠,太子混跡其中,趁亂拔劍,砍傷了葉將白的手臂。
葉將白逃出烏行鎮,看了看手上那道淺淺的口子,嫌棄地撇嘴:“拿紗布來。”
良策就站在旁邊,眼睜睜看着這位主子用紗布將自己從頭裹到腳,然後讓人給他擡回京都——走正門,一邊擡一邊安排兩隊士兵在旁邊哭。
於是,長念正在給皇帝侍藥的時候,就聽得外頭慌慌張張地喊:“不好啦!不好啦!輔國公命喪太子之手,屍身已經擡到崇陽門啦!”
“啪”地一聲,手裡的藥碗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長唸白着臉擡頭,就見帝王身邊的大太監喝止了那咋咋呼呼的小太監,厲聲問:“怎麼回事?”
小太監哆哆嗦嗦地道:“輔國公奉命去烏行鎮宣旨,太子拒不接旨,反而拔劍傷了國公,他們將國公擡回來了,瞧着已經沒氣兒……”
帝王氣得坐了起來,大罵:“那孽障!”
大太監慌忙來勸帝王,嘴裡連聲說着好話,替他順氣。
長念只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光芒一閃,帶着尖銳刺耳的聲響,然後就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葉將白死了?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心裡念這句話,唸完覺得不明白,又多唸了兩遍,睫毛才顫抖起來。
“殿下?”旁邊有人喚她,長念聽不見,雙腿自己動作,站起來走了出去。
護衛隊站成了兩行,擡着一個人正朝盤龍宮走來,葉良神色落寞地走在最前頭,後面的士兵都滿臉是淚。
長念怔忪。
葉良擡頭就看見她了,小聲對葉將白道:“七殿下在。”
葉將白本是想到了盤龍宮就讓人扶着下去請安的,一聽這話,直接倒在擔架上不起來了。
長念緩步走過去,眼神有些呆滯地問:“人死了?”
葉良神色複雜,心想這我怎麼回答啊?答死了?那他可能被主子給打死,可要是答沒死,殿下轉頭就走,那主子起來也得把他打死。
沉默半晌,葉良直接讓開身子,叫她自己看。
長念怔愣地看着擔架上那包裹得臉都瞧不見的人,嘴巴扁了扁,眼淚刷地就掉下來了。
“殿下……”葉良偷瞥着擔架上的人,輕聲道,“您別哭。”
您一哭,主子心裡暗爽,等會裝不出重傷了可怎麼是好?
葉將白一動不動地躺着,心裡哼了哼。老子死了你知道哭了,老子沒死的時候就想着怎麼氣死老子,哭,哭死你!
然而,真的聽見耳邊有這人的抽泣聲,葉將白又忍不住皺眉。
這人可真愛哭,那麼軟懦的一個人,做什麼要來參合朝堂?
要不,他動動手?示意自個兒沒死?葉良也真是的,就看着人哭,也不知道勸?
正想着呢,葉良的聲音就響起:“殿下,您不必太傷心。”
“我沒有傷心。”長念抹着眼淚抽抽搭搭地道,“我只是生氣,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死?他要的國泰民安山河穩固呢?這個時候死了,朝野不大亂纔怪。”
葉將白:“……”竟是在哭這個?
氣得拍了拍擔架,他咬牙道:“停在這裡做什麼?進去面聖!”
長念正哭呢,被這突然出聲的屍體嚇得打了個嗝,懵了。
葉良乾笑,朝她一拱手,擔架繞過她,繼續往盤龍宮裡去。長念瞪着葉將白,跟着轉身,追上他們問:“國公沒死?”
“勞殿下惦記。”葉將白冷聲道,“在下命大,暫時死不了。”
長念邁着小碎步跟在旁邊,擔架卻是跟生風似的越擡越快,最後長念跟不上了,只能看着盤龍宮的門在自己眼前合上。
他沒死,挺好的,長念鬆了一大口氣,可接着,心裡就又吊了起來。
沒死,爲什麼弄這麼大的陣仗?
還能爲什麼?葉將白心裡有氣,情緒十分到位地對皇帝稟告:“太子抗旨不遵,臣好言相勸,殿下竟想殺臣。臣不敢反抗,只能回來覆命。”
帝王氣得滿臉通紅,錘牀喊:“讓北堂愛卿出馬,把人給朕抓回來,關進宗人府!”
“是。”大太監應了,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長念走在出宮的路上,突然就覺得烏雲遮頂,整個皇城都陰暗了下來。
停住步子,她皺眉,回頭遠遠地看了一眼盤龍宮。
太子趙撫寧毫無預兆地就反了,聖上下旨捉拿,他卻帶着三鎮士兵往西逃了兩座城。帝王欲改立太子,但病情突然加重,躺在牀上話都說不清楚。
“立……立……”
長念拉着帝王的手,感覺拉着的是一副骨頭,忍不住責問御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開始不是普通的風寒嗎?”
御醫跪地不起:“陛下不用御藥房的藥已久,微臣實在不知……”
不用御藥房的藥,那吃的都是什麼?長念讓大太監翻找,把帝王素日裡吃的丹藥盒子給翻出來,打開,裡頭恰好還剩一丸。
“這個,拿去看看。”
御醫看了看,搖頭:“這是葉大人給的藥,咱們不敢查的,陛下也下過旨意不許御藥房過問。” Www★ t t k a n★ ¢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