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念很想說,她臉皮真的不厚,但看了看沐疏芳堅定的眼神,她沉默了。
知會了禮部工部,那葉將白鐵定也會收到消息,她現在退縮已經來不及了,倒不如硬着頭皮上,好歹佔了先機。
轉瞬之間定下主意,長念道:“如此,這幾日就加強王府的戒備,明日便移去宮中過夜。”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宮中侍衛,都讓北堂將軍和黃、姚二位將軍親自把關。”
沐疏芳訝她如此果決,又喜她考慮周到,想來她是沒把兒女情長放在心上的,於是笑着便應下,拎起龍袍親自與她更衣。
這邊府上其樂融融,國公府卻是劍拔弩張。
“主子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指手畫腳?”葉良長刀橫在身側,怒斥。
許智站在一旁沉默不語,風停雲卻是怒道:“戶部已經下達了新皇登基的消息,此時若是不爭,你還待什麼時候出手?我看你分明就是不忍心下手,還對趙長念存着餘情!”
葉將白冷笑:“趙長念有儲君的名分在,國無君主,她登基是理所應當,你拿什麼動手。”
“那難不成就要眼睜睜看着?”
“想不看着也可以,現在就點兵,包圍京都,學那武親王,要死也死得熱烈。”葉將白扔給他兵符,“只要你敢,我隨你去又何妨?一起灑血在那沙場,也不負你我這交情一場。”
風停雲狠狠瞪他一眼,又泄氣地將兵符扔回去:“你我文臣,談什麼上陣殺敵?”
“倒還沒氣昏頭。”葉將白掃了一眼屋裡衆人,甩出一封東西來,沉聲道,“先好好看看這個。”
風停雲掃了一眼,覺得那字跡有些眼熟,連忙拿起來細看。
是林茂送上來的《陳情表》。
林茂是武夫,大字不識幾個,但這封信寫得卻是文采飛揚,名爲表達自己家母生病要辭官歸鄉,實則暗攜攛掇謀反之意。
通俗來總結,就是:老母病了,我本來想着國公的大業,以忠爲先孝爲後,但國公你遲遲沒動靜,眼看着人家要登基了,我刀都放生鏽了你也不動作,那我不如回家照顧老母,以盡孝道。
風停雲皺眉看完,沉吟片刻道:“這是兵部姚家二公子的筆跡。”
姚閣老那個斷腿的兒子在兵部籠絡了不少人,雖身有殘疾,但看在姚閣老的面上,衆人都與他親近。這一來二去的,不少老將都同他交好。
他能幫林茂寫這一封東西,也就是說,別的武將多多少少也是心有不滿。
“若他們都聽話,忠誠,我不介意帶着他們去共享富貴。”葉將白眯眼,“但早不早地就各懷鬼胎,想把我當刀使,那我可就不願踏這一步了。”
風停雲忍不住咒罵:“都說文臣心思多,這些個武將也不是省油的燈。”
“自古以來皇權都是要有兵權來固。”葉將白看向桌上的兵符,“但你我謀事,非義也,肯從的將士本就寥寥,其中還多有異心之輩,此時的皇位,哪怕是奪來了,也必定爲人所掀,白做一場嫁衣裳。”
“葉將白。”風停雲咬牙,“你當真不是憐惜趙長念?”
“不是。”他搖頭,“謀定而後動罷了。”
風停雲轉身就摔門而出。
“主子。”許智道,“您完全可以直接告訴風大人,咱們兵力不足,人心潰散,已經失了奪位先機。”
“他等這機會等了這麼久,要是這時候告訴他沒希望,他哪裡受得住?”葉將白失笑,伸手揉了揉眉心,“倒不如讓他怨我爲兒女情長蒙了眼,好歹有個恨頭。”
“可是……”許智委實擔憂,“風大人一人的恨意尚可承受,但還有那麼多別人,該如何?”
葉將白閉眼,袖子裡的手慢慢收緊。
別人的恨意指向的不會是他,是趙長念。
“阿嚏——”長念正準備收拾東西進宮的時候,冷不防打了個噴嚏,突然覺得背脊發涼。
“殿下當心。”黃寧忠在她身側低聲道,“下頭來稟,府外多了很多來路不明之人,與常服護衛混做一處,卑職已經加強了戒備。”
長念點頭,把沐疏芳的首飾盒子抱着遞給紅提,從容地上了車。
車外跟着百十來個精衛,還有不計數的暗衛隱藏四周,混雜進來的不明人很快被暗衛一個個盯牢,正打算探查身份,卻突然聽得街前一聲炸響。
“殿下當心!”車隊驟停,黃寧忠拔刀出鞘,點了幾個護衛上前查看。
“是前頭一個牌坊碎了,原因不明,但擋了路,卑職已經派人前去清理。”
黃寧忠點頭,餘光瞥着暗衛周圍的人,警惕他們有動作。
然而,那些奇怪的人沒動,街巷四周卻是無聲移出些人來,突然衝向長念所在的車廂。
“護駕!”黃寧忠大喝,四周精衛齊刷刷地拔刀,停頓的馬車立刻轉向,選另一條路逃離。
“寧忠,人多嗎?”長念抓着車廂上的木橫欄顛簸地問。
“有些多,但是……殿下,好生奇怪。”黃寧忠騎在馬上回頭,皺眉道,方纔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像是知道咱們會遇刺,反應極快,先替咱們打開了一條路,不然車還走不出來。
長念一愣,眼眸微動,又垂下:巧合吧。”
“不太明白,不過是好事。”黃寧忠道,再往前就是接應咱們的人,護衛多些,這些暗殺也就不在話下。”
話剛落音,巷子口前頭就墜下一排竹竿,黃寧忠臉色一變。
馬車驟停,長念苦笑道:“去皇宮的路不好走啊,多少人聞着我的味道就要來索命。”
“殿下坐穩了。”黃寧忠捏緊長劍,“這一關,屬下帶您過去。”
長念抓緊車廂,還沒來得及應他,就聽見車頂上一聲悶響,接着就是刀劍碰撞之聲凌亂響起,駿馬嘶鳴,馬車調了半個頭,直直地就衝破了旁邊斑駁的矮牆,踏進人家的院子裡。
車軲轆被卡住,長念猛地被甩出去半個身子,慌忙擡眼,就見一個甚爲眼熟的人,舉着刀朝她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