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有說完,外頭就傳來了幾聲警示的敲擊聲。
黃寧忠和馮靜賢反應極快,立馬打開旁邊的暗門,躲了進去。
長念不慌不忙地起身,整理好衣裳走出去,就見得有衛兵遠遠跑來,稟告道:“副都護,三皇子有令,今日巡東門外的三聖山,隊伍已列,等您下令出發。”
三聖山?長念愣了愣,剛開春,山上積雪正在融化,完全沒有巡邏的必要。
知道是三哥爲難,可外頭已經在等了,她要是扭頭去找人評理,怕是要落個驕縱的名聲。長念有點苦惱,想了想,還是隻能認了,誰讓三哥高她那麼多品階呢。
然而,剛隨人走到門口,她迎面就撞見了北堂繆。
“去哪裡?”北堂繆看向她。
旁邊的衛兵連忙答:“回將軍,巡山。”
臉色一沉,北堂繆冷眼問:“誰的命令?”
衛兵遲疑,不敢答,本想糊弄一二也就算了,誰曾想卻是觸着了逆鱗。
北堂繆大怒,伸手抓起這衛兵拎到眼前,斥道:“巡衛營各司其責,無皇令不得任意調動,副都護負責的是宮城巡邏,你哪兒來的膽子,調她去巡山?”
聲若磬鐘,震得衛兵臉色發白,慌忙跪了下去:“將軍息怒,這是三殿下的意思,今日各位統領都不在,三聖山有野獸出沒,傷及百姓,三殿下指派副都護前去,也是無可厚非啊。”
“胡說八道!”北堂繆狠狠拂袖,“本將剛從東門過來,緣何沒聽人說有勞什子野獸?你們這些個髒手段,往別處使也罷,敢使來本將眼前?”
衛兵嚇得只敢囁嚅,見北堂繆實在生氣,便連連磕頭:“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啊!”
長念拱手,也跟着小聲勸:“將軍息怒。”
北堂繆橫她一眼,轉身就要上車。
“哎?”長念道,“將軍不是方纔回來嗎?這是要去哪兒?”
“進宮。”車簾落下,北堂繆冷冰冰地扔下這兩個字。
長念茫然,眼睜睜看着馬車飛快地消失在宮道上。
北堂繆進宮面聖,以這次的皇子妄自調度兵力爲引線,向帝王陳述了巡衛營、御林軍、護城軍烏煙瘴氣的現狀,又引數宗宮廷之中殺人的案子,責各處腐敗,言辭懇切,痛心疾首。
帝王隨之動怒,召集各處統領,在御書房發了半個時辰的火,又責令整頓,肅清軍風,最後奪三皇子督軍之位,令其只在內閣潛修古書。
三皇子千想萬想也沒有想過,一個小小的刁難,會引出這麼大的禍事。
“北堂將軍太厲害了!”沐疏芳激動地跟長念比劃,“我聽我爹說,他一個人站在御前長述半個時辰,條理清晰,句句直點要害,陛下都被他說傻眼了!”
“父皇大概是沒見過北堂將軍說這麼多話吧。”長念苦笑,“他那個人,話一向很少。”
“誰說不是呢。”沐疏芳唏噓,“我之前在宮宴上見過他,遠遠一眼就知道這人寡言少語。驟然說這麼多,不知道是積攢了多久的怨懟。不過他可聰明瞭,都是站在陛下的立場,爲着陛下的安危責難三軍,陛下半點也沒怪他冒失,反而是將三皇子叫去訓斥一通。”
長念乾笑,垮了臉道:“這下三哥肯定更恨我了。”
“我爹說,這事兒是因殿下您而起,但與您無關。”沐疏芳安慰她,“北堂將軍是個行得正坐得直之人,三軍污濁,自交到他手上那日起,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殿下只不過是剛好撞上了。”
心虛地點頭,長念想,在外人眼裡,北堂繆果然是跟她沒什麼關係的,這樣也好。
只是,他這次委實是太沖動,雖然結果挺如人意,但有空再遇見,還是得說他兩句。
風停雲去了輔國公府,一進門就看見葉將白嘴角帶笑地在看文書,略掃一眼,上頭寫的正是方纔巡衛營裡發生之事。
“你倒是還笑得出來。”他皺眉,“將白,你不覺得咱們的七殿下委實太厲害了些?”
“嗯?”葉將白擡頭,“怎麼?”
“她被三皇子爲難,北堂將軍替她告上御前,三皇子還丟了督軍之位。”風停雲道,“你覺得這正常嗎?”
葉將白輕笑:“照你這麼一說,的確是不太尋常,但此事與七殿下無關,也只能算三皇子倒黴,剛好成了北堂繆的靶子。若去說話的不是北堂繆,犯錯的也不是三皇子,這事就會是另一個結果。”
風停雲擰眉:“你以前可不是會相信巧合的人。”
“我只相信事實。”葉將白合了文書,“這件事是巧合,這便是事實。”
“北堂繆替她說話是巧合,那內閣的秦大人、柳大人替她說話,也都是巧合?”風停雲道,“這些人向來不涉黨爭,也從未替皇子出過頭,就連定國公,此次也出來偏幫七皇子。”
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葉將白問:“你不知道內閣的秦大人是七殿下的孃家人?以前想幫七殿下說話也沒機會,如今有機會,哪能不幫自家人?秦大人與柳大人交情甚篤,話能不一起說?再說定國公,沐疏芳對七殿下的心思就差拿牌匾寫好掛在城門口了!”
說到最後一個,他眼眸微眯。
風停雲噎了噎,微惱:“好,這些都有說法,那你可知道七殿下與戶部的馮靜賢關係好到了何種地步?馮靜賢如今大事小事都要請示七殿下,言語上也十分尊敬。有人說先前馮靜賢家裡有難,七殿下拿出了大筆銀錢相助。”
葉將白一頓,擡眼看他。
“你不信是吧?我也不信,所以你有空便問問,上次給七殿下的那一大盒子銀票,還在嗎?”
“那個裝銀票的盒子我看過。”葉將白道,“她花了一半,給我買了東西。”
說到這個,他想起來朝風停雲伸手:“玉呢?”
拿出一個紅木雕花小盒,風停雲神色複雜地道:“上等冰種,原來的鋪子在十月中便關了,這東西在隔壁的當鋪裡,小的兩千三百兩一件,大的也不過五千兩。”
一個小掛件,兩三千兩銀子而已,哪裡花得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