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圍的幾個武裝分子死得比較徹底,都是被千里眼一槍爆頭,頭蓋骨都被子彈掀掉了半邊,想詐屍也沒有什麼可能。
隊長鬍匪從一名武裝分子屍體上翻出幾個小冊子,正一頁一頁快速地翻看。副突擊手小猴扒開疊在一起的三具武裝分子屍體,擡腿踢開最底下那具屍體手中的槍,逐一檢查了這三名武裝分子的傷勢。
上面和中間的武裝分子頭部和胸部中了好幾槍,應該是死於兩名突擊手的掃射。底下那名武裝分子上身防彈衣邊緣被血浸溼了很大一塊,顯然是腹部中了槍。
小猴將三人並排擺開,又去一旁檢查被**炸得比較慘的幾具屍體。
“雷公,你家**都不花錢是不是?瞅瞅,瞅瞅,這幾個老兄都被你炸得沒個人形了!”小猴兒抱怨道,他說的“雷公”,顯然就是擁有粗嗓子聲音的爆破手。
爆破手還沒來得及回答,腹部中槍的武裝分子突然睜開了眼,就着山勢向下兩個翻滾,悄無聲息地將槍抓起。
衆特戰隊員看到這一幕,心跳到了嗓子眼兒,可是小猴兒背對死而復活的武裝分子,竟對身後發生的驚變毫無知覺。
悶葫蘆渾身肌肉繃緊,如獵豹般躍起,一個前撲將小猴壓在身下。與此同時,連串槍響。
第一聲槍響來自於最近處,詐屍的武裝分子擡起槍就衝小猴扣動了扳機。而隨後的槍聲,是警覺到異常的幾個特戰隊員同時開槍發出的。
詐屍的武裝分子被打成了篩子。
小猴感覺臉上又溼又黏,他摸了一把,沾了一手的血,可是臉上身上並沒有半點疼痛。他拍拍身上的悶葫蘆,悶葫蘆頭上的凱夫拉防彈頭盔掉落一旁,上面有個五毛錢鋼鏰大小的彈眼。悶葫蘆睡着了似的,沒有半點反應。
“拜託,兄弟你別嚇我……”小猴帶着哭腔兒,雙手微顫着摸了摸悶葫蘆的頭,又摸了一手的血。
悶葫蘆後腦中了一槍。
“悶葫蘆!葫蘆!”小猴兒驚慌失色,他微微擡起悶葫蘆的頭。悶葫蘆雙目半睜,眉頭微皺,像是有什麼放不下的心事。
“讓他平躺,叫直升機。”隊長鬍匪平淡道。
衆特戰隊員一齊圍過來,大夥兒知道,隊長破口大罵的時候,往往雷聲大雨點小,而他越是平靜不動聲色,則往往越是怒火中燒,後果往往也越是難以預料。
爆破**公立即聯繫總部,請求直升機援助。
狙擊手千里眼萬分不安的蹲在悶葫蘆身旁,不敢正視隊長鬍匪。
“讓你警戒,你幹什麼去了?”鬍匪仍舊面色平淡道。
“老大,我……我方便去了……”千里眼滿面的羞愧。
鬍匪一言不發地看着千里眼,所有沒說的話都在這決絕的眼神裡。千里眼深垂着頭,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他覺得自己承受怎樣的處罰都不爲過。如果能讓悶葫蘆站起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甚至用自己的命去換。
隊長鬍匪轉過身,背對着千里眼,打開急救包,爲突擊手悶葫蘆後腦的傷口做了簡單的消毒和包紮。可是從始至終,悶葫蘆沒有半點反應。
五分鐘過後,空中傳來飛機呼嘯的轟鳴聲。
衆特戰隊員有些發懵。首先,救援機不會這麼快就出現——從接到支援請求、總部批示同意,到飛機飛過這不短的一段邊境林區,最快也得十五分鐘;其次,聽天空刺耳的聲浪,分明不是直升機因螺旋槳旋轉產生的有節奏而急促的振鳴聲,倒像是噴氣式戰鬥機尾焰所產生的高分貝氣旋。
一猶豫間,成梯隊編隊飛行的兩架戰鬥機從越南境內迎面而來,快速抵近。還沒等特戰隊員們有所反應,數枚空對地**分別從兩架戰鬥機的機翼下掠出,如吐信的毒蛇,帶着滿滿的惡意,直撲向國界線上這羣等待救援的大頭兵。
“隱蔽!隱蔽!”鬍匪雙眼圓瞪,用力推開身旁的幾個特戰隊員,高聲喊叫,“快!散開!”
特戰隊員們立即就近尋找掩體,躲到岩石或樹木後面。可是林間剛剛激戰過,騰起的煙霧還沒有消散,將特戰隊員們的位置清晰暴露出來。
“躲遠點!”隊長鬍匪大喊道,他將悶葫蘆拖到一顆腰粗的梧桐樹下,扭頭看到千里眼仍跟在身後,當即怒罵道,“你不死遠點跟過來幹嘛?”
狙擊手千里眼擡頭向天空看了一眼,**已經能用肉眼捕捉到了。他落寞地說:“再借我兩條腿怕是也逃不掉了。既然已經違抗了一次命令,再多一次也算不了什麼了。”
“你瘋了?”隊長鬍匪大吼道。
回答鬍匪的是連串的爆炸聲。兩架戰鬥機將機身下面懸掛的空地**悉數發射,整個山坡篩糠般的一陣顫動,沙石四射,泥土飛揚,多處樹木草叢冒起了濃煙。特戰隊員們五一倖免。
狙擊手千里眼在最後時刻躍身撲到突擊手林麒身上。這是他能想到唯一能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的方式。然而面對這種強火力的飽和式轟炸,任何血肉之軀都如螳臂當車般無力而徒勞。
最近的一枚**落在諸葛連弩先前藏身的灌木叢裡,閃光伴着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近旁的幾棵腰粗的梧桐樹炸成無數碎木,其中挺大一截樹樁連着泥土飛起,將隊長鬍匪、狙擊手千里眼和突擊手悶葫蘆疊羅漢般埋在下面。
戰鬥機大角度傾斜,做了個急轉彎,沿着飛來的方向,乾淨利落地飛走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伴着“軋軋”的螺旋槳旋轉聲,特戰小組的救援直升機總算趕到現場。直升機駕駛員透過舷窗,看到下面山坡冒着青煙的焦土,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呼叫指揮塔,呼叫指揮塔,M65坡地有突發情況,M65坡地有突發情況。我現在實時傳送現場畫面,請注意接收!我現在實時傳送現場畫面,請注意接收!”飛行員開啓了監控探頭,駕駛直升機在中越邊境M65坡地上空盤旋一圈,將被炸成焦土的山坡現場畫面實時傳送回指揮部。
“即刻搜救,尋找有無倖存者。雷達顯示,越南方面已經出動邊防部隊,你們只有八分鐘時間。”飛行員頭盔中傳出指揮員冷冰冰的聲音。
飛行員降低了直升機的飛行高度,山坡上的青煙和塵土被螺旋槳攪起,露出幾具殘肢斷軀,飛行員一時間壓抑不住憤怒,“雷達早幹嘛去了?”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指揮員的回覆透着不滿。
飛行員開啓了艙門鎖,四名全副武裝的醫療兵打開艙門,將捲成一捆的懸梯從艙門踢了下去。飛行員將直升機懸停在空中,四名醫療兵順懸梯先後快速滑下,跳到冒着青煙的山坡上。
飛行員摘下太陽鏡,一把摔在儀表板上,破口大罵道:“我沒權限問,死不瞑目的這些弟兄總該有吧?整個山坡都他媽被削平了,飽和轟炸啊!不管飛機還是**你們的雷達都沒發現,你告訴犧牲的弟兄們,是機器瞎了還是人瞎了?”
“對方使用了隱形技術好不好!”指揮員提高了聲音迴應道,“做你該做的,做你能做的。執行命令,你還有五分鐘!”
飛行員關閉了送話器,狠狠地爆了句粗口。
地面上,救援隊醫療兵快速分散開來,分成幾個區域搜尋倖存者。可是山坡地表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別說特戰隊,連着一衆武裝分子也多半被山石泥土掩埋起來。
醫療兵好不容易從泥土裡扒出六具屍體,而其中還有兩具是武裝分子。
醫療兵們默默地垂着頭,每人都被深深的無力感和壓抑不住的憤怒兩種情緒點燃,眼中都要冒出火來。
飛行員雖然和下面的四個醫療兵一樣被不可遏制的復仇怒火點燃,但儀表板上的倒計時顯示器無時無刻不在催促着他,他無奈地打開對講麥克,向下面喊話,“稍後會有咱們的邊防部隊來接回他們,速速尋找倖存者。”
“是!”四人答應一聲,立即做第二遍搜索。
飛行員駕駛着直升機維持着低空盤旋,螺旋槳高聲喧囂着,掃過空氣發出的巨大氣浪掠過焦土和殘枝斷木,煙塵瀰漫,呼啦啦作響。他駕駛飛機又降低了些高度,使飛機貼着地表飛行,這是極危險的超低空飛行。但爲了能搜尋到倖存的戰友,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下面的四個醫療兵又仔細排查了一遍,在碎石堆下面發現一隻高筒作戰靴,扒開碎石,擡出胸口癟下去的諸葛連弩,他的胸椎和肋骨全部被砸斷,已經死去多時了。還有一個醫療兵搜出去很遠,在一個彈坑裡又找到了一具少支胳膊的武裝分子。
已經過去了六分鐘,指揮塔將雷達掃描信息同步發送給飛行員,飛行員看着顯示器上快速靠近的三個熒光點,猜都懶得猜,妥妥的米-24雌鹿直升機。他駕駛直升機掠過幾處由滿地樹葉和木屑堆積而成的倒伏樹叢,對着麥克道:“沒時間了,馬上撤退!”
醫療兵們不敢逗留,快速聚到直升機下方,沿懸梯向上攀爬。
最下面的醫療兵一腳踩滑,低頭查看繩梯,突然發現被直升機螺旋槳吹散浮土的樹根下面,似乎埋着一個特戰隊員。他不假思索,立即跳了下去。
“小趙,你幹嘛!”駕駛員大聲喊道,他的聲音在螺旋槳的轟鳴之中顯得沙啞刺耳。
叫小趙的醫療兵也不答話,手腳並用,連踢帶蹬,幾下將樹根挪開稍許。露出身材魁梧的特戰隊長,鬍匪。
另三名醫療兵又滑了下去,協助小趙擡出渾身血跡、已經停止心跳的鬍匪隊長。他們沒想到,在鬍匪隊長身下,還有兩個特戰隊員疊在一起。
千里眼被醫療兵小心翻過身來,他的眼睛圓睜着,死不瞑目。
被隊長鬍匪和千里眼護在最下面的是突擊手悶葫蘆。悶葫蘆頭上包紮着繃帶,眉頭微皺,像睡着了一樣。
小趙不抱任何希望地探手在悶葫蘆胸口按了按,立即驚得目瞪口呆。
其餘三個醫療兵疑惑地看着小趙,一個年紀稍大些的醫療兵心領神會,原本黯淡的眼睛立即變得閃亮,似乎將死之人看到了希望之光。
“他……他……他他他還有心跳!”小趙激動道。
年紀稍大的醫療兵摘了手套,將手按在悶葫蘆鼻孔處。他的手立即顫抖起來,他感到了悶葫蘆的呼吸,雖然很微弱。
“悶葫蘆還活着!擔架呢?擔架!”年齡稍大的醫療兵高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