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空中在第一次出手失敗之後,黑龍君便矗立在烏雲上方,一動不動,彷彿雕塑一般,又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萬法不沾!”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龍君終於開口,打破了沉寂:
“一個小小的儒道戶部侍郎,在儒道上的造詣竟有如此之高,不得不承認,陳宗羲,本座真的小看你了,你居然連儒道這種傳說中的東西都能夠練成,本以爲你只是個小小的宗師,看起來天下人都被你騙了。”
黑龍君的聲音洪亮無比,震盪八方,在整個洪州城內外響徹。
而黑龍君的聲音剛落,城外,衆水族還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對於儒道的東西,水族是不瞭解的,但是城頭上,那些大商朝的軍伍強者們,和城中的高手卻露出了震撼不已的神色。
“萬法不沾?不可能,陳宗羲你竟然達到了這種境界!”
不遠處的江南太守洪濤渾身劇震,滿臉的不可思議,很顯然對於黑龍君口中的萬法不沾,他遠比其他人瞭解的多。
“萬法不沾,那是什麼東西?”
就在陳少君的肩膀上,小蝸壓低聲音,低聲道。
對於陳宗羲,它還是有一些本能的畏懼。
然而此時的陳少君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眼中只剩下父親的背影。
“萬法不沾,萬法不沾……”
陳少君喃喃自語,只覺得這一刻父親的形象,有如山巒般偉岸無比。
對於儒道傳說中的,以及最高級的那些能力,陳少君目前還不是太瞭解,包括所謂的言出法隨以及萬法不沾,不過萬法不沾四個字,從名字就能聽得出來,毫無疑問,任何的法術、招式、武功,都無法對擁有這種能力的人產生作用,可是——
就算對儒道的力量再無知,陳少君也知道這絕不是儒道宗師的力量,甚至就連儒道的大宗師都不具備這種能力。
在陳少君心中,或者就他所知的信息,父親一直停留在宗師境,某種程度上甚至還不如現在的自己,可是爲什麼……他竟然擁有萬法不沾的力量啊?
什麼時候父親的力量竟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冥冥中,陳少君又想起了上次在書房中學習周大宗師那本言出法隨相關書籍的時候,父親說的那番話,儒道一脈,境界並不能代表所有,這和武道是完全不同的,可是如果儒道的境界不代表所有的話,那儒道又以什麼來劃分力量?
幾乎是本能的,陳少君再一次望向了父親陳宗羲,在陳少君的感知中,父親依舊是宗師境的境界,並不是太高,但是這一剎那,陳少君卻有些不太確定了。
事實勝於雄辯,剛剛的一切早已說明問題,而對於陳少君來說最在意的是,如果境界都是虛假的話,那麼現在的父親已經達到了什麼境界級別?
有那麼一剎那,陳少君發現自己對於父親的認知,至少在儒道上的力量竟然毫無所知。
儒道雖然在大儒以下根本沒有絲毫的戰鬥力,但是到了大儒境界往上,文氣轉化成了浩然正氣,已經有了本質的轉變,就好像魚躍龍門,這是天上地下的區別,只是自己早已習慣印象中父親的形象,一直都忽略了這點而已。
“黑龍君謬讚了,這並不是什麼萬法不沾,而是儒道的‘儒道真身’,儒道格物致知,揣摩天道人道,與你們武道一脈的萬法不沾並不相同。”
就在這個時候,陳宗羲開口了,他的神色淡淡,就好像訴說着某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陳少君沒有說話,萬法不沾在不同的流派中有不同的說法,在儒道一脈是儒道真身,在法家之中,是萬法不沾之體,但不論在哪一道中,都不是尋常人能夠擁有的。
萬流歸宗,不管叫什麼名字其能力其實是一樣的,所以黑龍君的說法其實並不算錯。
然而所有文字上的咬文嚼字都改變不了這項能力極其恐怖,超越想象的本質,至少在陳少君的認知之中,這絕對是屬於大宗師之境以上的能力。
“或許儒首也具備了同樣的儒道真身,可是,父親真的已經達到了儒首境界嗎?”
陳少君心中喃喃自語。
他空有洞察之眼,而且十多年來一直和父親朝夕相處,但這一刻才發現,對於父親儒道上的能量,他竟然一無所知。
不過不管怎麼樣,父親擁有這種能力,至少用不到自己擔心他的安危了,想到這裡,陳少君心中驟然平靜了許多。
“黑龍君,迷途知返,其猶未晚,你真的要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一路堅持到底嗎?”
陳宗羲開口道,仰望着上方。
城頭內外,風聲鼓盪,父親滿身單薄的衣袍在風中獵獵舞動,沒有黑龍君那種傲視天地的霸氣,也沒有那種唯我獨尊的氣概,但在父親陳宗羲的語氣之中,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堅定,和萬物不毀、凜然無畏的味道。
此時此刻的他,城中內外,已經沒有任何人敢小覷了,便是之前一直反對父親的洪濤父子,此刻也沉默了許多。
“萬法不沾?”
“儒道真身?”
剛剛那一剎,陳宗羲給了他們太多的震撼了。
“不是宗師,也不是大宗師,難道他的境界已經達到了那種地步嗎?”
此時此刻,洪濤有如泥塑木雕一般,矗立在不遠處的城頭上,看着陳宗羲的側影,腦海中翻起萬丈波瀾。
噼裡啪啦,天地間狂風暴雨,也就在這個時候,陳少君才恍然驚覺,父親陳宗羲雖然擁有萬法不沾的儒道真身,但是所有的雨滴都是絲毫無礙的拍打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就和普通人無異,並沒有受到儒道真身萬法不沾的效果。
不過同一時間陳少君也發現,儘管如此,雨滴雖然落在他的身上,但是父親的衣服和頭髮,自始至終都不曾有絲毫溼透的跡象,他整個人的氣息和城頭,夜色,乃至於和天地間鋪天蓋地的傾盆大雨融爲一體,就彷彿他也是這大雨中的一部分。
——雨滴自然無法溼潤雨滴。
“這就是儒道一脈的自然之道嗎?”
陳少君心中暗暗道。
他在武道上的修爲極高,洞察之眼也已經練成,按道理父親身上的異常他應該早就已經發現,但自始至終他卻毫無所覺,直到黑龍君毀滅性的攻擊被擋下,才發現這一點,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干擾着他,影響着他,讓他下意識的忽略這一切一樣,武者的感知在這方面完全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這種情況簡直不可思議。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陳少君很快就聽到了黑龍君那洪亮的,彷彿雷霆般的聲音。
“哈哈哈,迷途知返?陳宗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就算你擁有萬法不沾之體又如何?儒道終究不是戰爭之道,而且洪州城中,那麼多的文人百姓,他們也和你一樣萬法不沾嗎?本座對付不了你,難道也對付不了他們嗎?”
黑龍君冷笑道,心中依舊怒氣難平:
“本座今天就讓你知道,就算你萬法不沾,也擋不住我手下萬萬的水族大軍,六大神將聽令,給我攻下洪州城,將這座城池夷爲平地!”
黑龍君寒聲道。
“是!”
黑龍君的聲音剛落,四周立即響起一陣洪鐘大呂般的迴應聲,而原本寂靜的天地間再一次沸騰起來。
“殺!”
一陣陣喊殺聲響徹天地,無數的水族大軍在河水之中紛紛聒噪奸笑起來,一股沖天的殺意再次響徹虛空。
而伴隨着黑龍君的命令,黑暗中一道道身影也緩緩浮現,從後方飛縱上來,天地間的氣息頓時變得肅殺無比。
這些人全部都是蒼穹境的強者,其中有不少在水晶龍宮的時候,陳少君已經照過面,正是黑龍君座下的幾位神將。
不過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很多陳少君沒有見過的面孔,黑龍君雖然說的是六大神將,但實際上,這一次水族幾乎是傾巢出動,真正出動了遠不止這六位神將。
“吼!”
就是這個時候,一陣陣兇厲的咆哮聲陡然從河水底下傳出,嘩啦,沒有絲毫的徵兆,就在牆根處,水面以下,大片的河水驟然分開,在沸騰的河面以下,兩隻巨大的毛茸茸手掌突然伸了出來,一下分開水浪,然後一個巨大的,彷彿黑熊一般兇厲的頭顱從底下鑽了出來,並且迅速擡升。
水熊!
陳少君居高臨下,一眼瞥見,立即就認了出來,正是楊蛟麾下的那頭水族水熊。
不過和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不同,眼下這頭突然從水中鑽出的水熊實力比之當初在河道上,乘坐大商樓船的時候遇到的又強大了許多,那山巒般的身軀直接從二十米左右暴漲到了四五十米的可怕高度,它的肚皮圓滾滾的,像個水桶一樣,但是軀體之中卻充斥着炸裂性的力量。
——它的力量之強,甚至比之陳少君的本體還要高出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