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妖塔內部自成空間,塔內妖魔雖然知道一共有九層,平時卻分不清東南西北。實際上,鎖妖塔與蜀山地脈相連,越是往下,法陣力量越強,真正的出口位於塔頂。
魔尊重樓從外部攻擊鎖妖塔,首先受損的也是法陣力量最爲薄弱的塔頂部位。燎日的記憶來自於聶離,在過去的一年中,早就對這塔中的傳送法陣瞭如指掌,很快就傳送到了鎖妖塔的最上層。
其實,以燎日現在的實力,只要找準鎖妖塔的薄弱層面,直接蠻橫地破塔而出,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既然魔尊已經將鎖妖塔擊破了一個缺口,他自然就不會再白費力氣。
到了塔頂之後,燎日立刻發現此處已經恢復成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塔樓,在其頂部有一個巨大的豁口。樓內的法陣力量已然消失,迷霧也渙散一空,一道燦爛的陽光從豁口射入,將整個樓層照得一片亮堂。
燎日身後披風一甩,身形消失在原地,等他再出現時,已經蹲坐在鎖妖塔外部的塔頂。剛一出塔,青年耳中便傳來了紛雜的打鬥聲和吆喝聲。熾烈的陽光讓他感到全身暖洋洋地一陣舒暢,青年陶醉地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然後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鎖妖塔的周圍情況。
鎖妖塔外,密密麻麻全是打鬥的人影,一些身着青衫,手持長劍的應該便是蜀山弟子。而他們的對手則就參差不齊,什麼樣子的都有了。某些面目猙獰,獠牙暴突的是妖魔,還有一些被靈光籠罩,分辨不清面目,形體陸離光怪的,則是鬼怪靈體。
燎日只看了這些戰團幾眼,便馬上失去了興趣。別看場中打鬥的聲勢浩大,各種法術劍訣滿天飛舞,實際上,雙方都沒有使盡全力戰鬥。
這些妖魔鬼怪在鎖妖塔中被圍困了成百上千年,雖然充滿了對蜀山的怨恨,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更多的卻是想先逃出蜀山,以後再伺機報復。
而衆多的蜀山弟子同樣也非常謹慎,這些妖魔雖然人數沒有他們多,但是能夠在鎖妖塔中生存至今,個個實力都很強大,他們單打獨鬥佔不了任何便宜。目前正在一邊打鬥,一邊結陣,將從塔中逃逸的妖魔慢慢聚集在一處,重新逼回鎖妖塔。
燎日站起身,迎着陽光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青年倒是沒有底下這些妖魔那麼着急逃脫,他繼承了聶離全部的技藝。現在出了鎖妖塔,可謂龍入大海,再也無拘無束。三界之內,也只有魔尊重樓、神將飛蓬這類絕頂人物有能力戰勝他。
不過,如果燎日存心想逃,憑藉着這身靈力和潛行技能,三界之內幾乎沒有人能夠攔下他。青年扭了扭脖子,茫然地掃了一眼戰團,剛想轉身離去。突然間,就是一皺眉,重新回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場地後方一個白髮白眉,精神矍鑠的老道士。
“淨明!”燎日眼中精光爆射,恨恨地咬牙到。
燎日本體是一個邪靈,惡念極重,但是這些惡念卻是非常紛雜,有貪慾、色慾、食慾、殺欲、財欲……幾乎集中了世間所有的惡念,其中又以殺戮滅世的念頭最爲強烈。
聶離與其合體之後,青年的執念就成了這些邪念的核心,就如同太陽一般,將衆多紛雜的惡念吸附在一個系統之中。不過,聶離的執念是俠道,與這些惡念有相同之處,也有迥然相反的地方。
聶離的俠道不戒殺戮,不尊天意,只憑心中信念行事,手段毒辣,睚眥必報,只爲掃蕩人間不平事。不過,有時候卻又保存了一絲溫情,情義爲人。燎日在鎖妖塔中,對紫萱和長卿的所作所爲,便是聶離的執念作祟。
一年前,紫萱將赤炎和聶離分爲兩個部分,成全了赤炎與絲緞,也等於變相地給聶離與天后羲和的戀情,找到了寄託和慰藉。因此,燎日纔會在鎖妖塔中大費周折,做足了黑臉,快刀斬亂麻,強行讓紫萱捨身救人。這樣一來,稟性正直的徐長卿在醒來以後,就必須給紫萱一個名份和交代。
燎日自己其實很明白,想要化解聶離的執念,那麼他就必須在衆多邪念中,捨棄一部分,然後再融合另外一部分。在這個過程中,燎日就如同一個啞啞學舌的嬰兒一般,將俠道與某些邪念結合。當聶離真正消失的時候,燎日也就成爲了一個永遠在俠義與邪惡之間搖擺的俠魔。
燎日靜靜看着對面的淨明老道,眼中的寒光越來越盛。無論對於邪靈,還是聶離來說,淨明都是造成悲劇的罪魁禍首之一。如果沒有淨明老道,那麼赤炎或許就不必離開汴梁。要是有着尚書府的掩護,天帝就絕不可能派神將抓捕赤炎和絲緞。
天道如爐,就算是天帝也不能違背自己親口下的旨意,派神將在人間的官宦家中抓人。否則的話,人間的帝王豈會善罷甘休,天道和人道不能重新衝突,神人若是再次開戰,只怕伏羲這個天帝也就當到頭了。
“哼!”燎日慢慢攥緊拳頭,冷哼一聲,身影如煙般在原地消失。
淨明正在指揮蜀山弟子佈陣圍困妖魔突圍,忽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腳步微微一頓。一柄金光閃耀的短刃突兀地從虛空中閃現,朝着他的眉心急刺而來。
“賊子敢爾!”淨明老道在驚怒之中,只來得及偏了偏腦袋。金色短刃便從他的額角劃過,帶起一溜的血珠。
“嘿嘿,老雜毛,燎日出世,便先拿你祭劍!”一道人影在淨明身邊穿過,老道耳邊響起了一個淡淡的話語。
“啊”淨明忽然只感到身側一陣劇痛,情不自禁地慘呼一聲。等他扭頭看去,只見一條血淋淋的斷臂,正帶着一截衣袖落在地上,“我的手臂……”
剛纔淨明雖然躲過了燎日右手的金色短刃,但青年握在左手的銀劍,卻在無聲無息中,已經將老道士的左臂齊根斬斷。淨明腳下一個踉蹌,左肩噴涌而出的鮮血迅速將左半邊的道袍染紅。
“你……你是那狼妖?”淨明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似曾相識的青年。
“狼妖?不,本座是燎日!”青年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說道。
“燎日?”淨明臉色蒼白,咬牙說道,“不管你是何人,今日都逃不出這蜀山!”
“逃?本座要走,天上地下又有何人能攔!”燎日陰陰一笑,“不過,現在嗎,你最好還是擔心你自己!”
話音剛落,燎日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淨明顧不得給自己止血,僅剩的右手捏了一個法決,周身纏繞上了一道電蛇雷光,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老道作戰經驗豐富,受創極重之下,不求傷敵,但求自保。他已經看出燎日速度極快,步伐鬼魅,便寄望於雷系法術的威力,希望能在自己被偷襲的時候,稍稍麻痹遲緩對手的動作,給自己贏得一線生機。
“嘿嘿,什麼不好用,用雷咒!”淨明的四面八方忽然到處傳來燎日的譏諷。緊隨着,在淨明背後,一團黑影朝着他急速飛來。
“呔,孽障受死!”淨明早已有了感應,瞬間轉身,單手一揮,圍繞在身上的雷電之蛇,立刻轟擊到這團黑影的身上。
“師傅,是我!”黑影忽然發出一聲慘呼,“啊”
“常清!”淨明雙目盡赤,鬍鬚亂顫,朝那團已經變成了黑炭狀的身影伸出手去。他沒有想到,燎日會如此狠毒狡詐,居然用自己的徒弟做餌。
淨明想要接住徒弟屍身的同時,依然沒有徹底失去理智,時刻注意着周圍的動靜,以防被燎日有機可乘。
“咦?不對!”淨明僅剩的右臂剛一接觸到徒弟的屍體,便馬上感覺到了異樣。
“老雜毛,受死!”燎日的聲音忽然從屍體背後傳出,屍體胸前突兀地刺出一柄金色短刃,捅進了淨明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