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了。
陸遙冷靜下來,只感到無比慶幸。
馬韻生正躺在地上抽搐,一下一下,像是一條將死的魚。
陸遙收起探棒,不住喘氣。
幸好這場蠢上天的決鬥沒人看到……
青山屏之下,外無以見,不必擔心外面的人看到這場比蠢大會。
同在青山屏內的柴無病則一刻不停在地上打滾,他憑着感覺遞出柺棍,拐拐抽在猛漢腳踝,自己也是天旋地轉,根本沒有餘力顧及身邊的戰場。
陸遙試着叫他兩聲,他完全沒有聽到。
沒聽到自然也沒看到,哪怕是裝出來的,陸遙也能拿來欺騙自己……
擦了擦額頭的汗,陸遙突然瞥見那對價值連城的金拐。
探棒很生猛,但有的時候不大聽話,讓人用起來總是提心吊膽。
相比之下,這對金拐好像更適合做保命的武器……
陸遙摸起下巴。
這一趟破邪險象環生,但一個大子也沒收柴無病的,純粹的友情出演。
要不要把這對金拐昧下來,犒勞犒勞自己?
真是很有誘惑力的想法。
只是這對拐對柴家很重要,雖然他們拿過去後,多半也是放在歷史館裡展覽。
在陸遙看來,把這麼一對寶貝當做展品,本來就是暴殄天物。
要不然,就當是問柴家借的?
這個方案不錯,偷偷的借,別讓他們發現,萬一他們捨不得,也會直截了當來拿。
這麼做對雙方都公平。
陸遙輕易說服了自己的良心。
搓搓手,扭扭腰,他俯下身把金拐撿起來。
【術法,勇猛無鑄】
【觀想猛將法相,召請鬥志無窮,享非凡之勇,奮戰不退,非力竭不可止歇】
非力竭不可止歇……
還奮戰不退……
陸遙忽就想起馬韻生之前那副蠢相。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心態膨脹了,而是被這對倒黴柺棍操控,身不由己!
說起來,自己也是從那時開始突破智力底線的。
難不成這對金拐還自帶弱智光環?
這麼說,又是一道邪惡術法!
陸遙嚇了一跳。
蠢是會傳染的。
跟這對金拐在一起呆的久了,哪怕收而不用,陸遙都怕自己會染上蠢病,有朝一日,步上馬韻生的後塵。
這哪兒還是寶貝?
他一臉嫌棄地把馬韻生抖下的風衣撿起來,裡三層外三層,把金拐包的嚴嚴實實,放到一邊,打算做個人情,給柴無病來個完璧歸趙。
接着就該處理馬韻生本尊了。
陸遙蹲下身子戳戳他。
馬韻生毫無反應,該抽搐繼續抽搐,該口吐白沫繼續口吐白沫。
探棒那一下抽得極狠,他脖子腫了半邊,至今人事不省。
在陸遙看來,他的脖子沒被抽斷,已經是託了戰神狀態會強健筋骨的福氣。
不過該有的防備還是要有。
陸遙把他翻過來,解下他的皮帶,綁住他的手腳,這才徹底放心。
終於能好好看看那幅無目的八卦圖。
黑在上,白在下,是陸遙拍給柴無病的圖,卻不是他母親留下的圖。
或許它們真的不是一張圖……
可是陰陽雙極的轉換到底有什麼特殊意義?
它們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同門?
或是對頭?
又或是單純的撞了創意,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耳邊傳來腳步聲,一步步踩得紮實,偏偏虛浮得厲害。
看來柴無病也結束戰鬥了。
陸遙沒有擡頭,淡淡地說:“打完了?”
柴無病一愣,旋即又是苦笑。
“有時候覺得你這樣真沒意思,什麼都算得到,眼睛還有什麼用?”
陸遙白了他一眼:“當然是拿來出氣。”
這話說得乾脆利落,柴無病險些就當了真。
陸遙用拿來出氣的眼睛越過柴無病去看猛漢。
這個威猛的男人臉衝着地,躺在遠處一動不動。
他肯定是廢了,因爲陸遙看到他的一對腳踝正以某種不可能達成的角度扭曲,腳後跟貼在小腿肚上,彎折的地方血肉模糊,隱隱還有茬口。
柴無病下手好狠……
陸遙忍住哆嗦的慾望,悲天憫人地嘆氣。
“你到底在他腳踝上敲了幾拐?”
柴無病又苦笑:“幾拐哪夠……這漢子天賦異秉,硬生生受了我57拐才疼昏過去,根本收不住手。”
原來如此。
陸遙也覺得感慨,王順忠誠,猛漢勇毅,只是他們跟的老大蠢了點,而且運氣不是一般的差,這才落到今晚的下場。
他指了指一邊那個風衣纏起來的包裹。
“你們柴家的祖宗金拐在那兒,完璧歸趙。”
柴無敵聽後臊紅了臉,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
他不顧疲勞趕過來就是爲了祖宗金拐,雖說他願意相信陸遙的爲人,但是金拐干係重大,又價值連城……
結果陸遙表現得如此坦蕩,實在讓他無地自容!
那對魂牽夢繞的金拐就在眼前,柴無病無意去拿。
他也蹲下來,用盡全力拍在陸遙肩上。
陸遙毫無準備,被他一巴掌抽倒在地,鼻子磕在地上,鼻尖都紅了。
一股酸爽直衝腦門,陸遙又開始掉淚。
“我把金拐還給你,你居然打我?”
柴無病愣在那裡。
“那個……我只是想表達謝意……”
“因爲想謝謝我,所以打我一頓?”
“這是意外……”
“意外就差點把我鼻樑打斷,要是蓄意的,我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嗯……你想知道這幅八卦的秘密嗎?”
……
半晌之後,青山屏無聲消散,陸遙和柴無病相互攙扶着站在場中,正式宣示了這場佈局長達兩年的險惡陰謀的失敗。
柴家後院揚起一片歡騰之聲。
柳若言跑上來扶住柴無病,蔣氏姐妹跑上來,一左一右攙起陸遙。
柴無病快累死了。
陸遙雖說沒受什麼大傷,但激戰一夜,身上拉傷的,挫傷的,還有撞傷的地方着實不少,體力也有些透支,心神放鬆下來後,他其實連站着都很艱難。
“小陸兄弟,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陸遙笑了笑,指使蔣小娟把青山屏、五毒鎮魂還有撒了一地的移形換影都收拾起來,想也不想,就把那枚鏽鐵釘塞進貔貅嘴裡。
“老闆,你失心瘋啦!”蔣小娟大驚失色。
陸遙沒理她,繼續喂貔貅。
眼看着鐵釘被貔貅吸進大嘴,就此消失,他才擺了擺手,滿臉不以爲意:“此物威力雖大,卻需鮮血驅動,乃是邪物,我既以破邪爲業,如何留它?”
衆人聽後,盡皆歎服。
蔣小娟撇了撇嘴,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扣扣索索摸出兩枚半銅板來。
那是貔貅嫌棄材質吃剩下的。
“老闆,這是從那個姓馬的身上掉下來的,會招雷的東西總不是邪物了吧?”
陸遙一愣,伸手接過。
兩枚半銅板,一共兩個訊息。
【術法,聚雷之勢】
【手掐乾訣,呼雷喚電,引而存於周遭,聚散而由心】
【術法,披雷之法】
【手掐艮訣,身作堅石,雖萬雷轟頂,不傷分毫】
居然是從來沒見過的套裝?
照蔣小娟的說法,還是一套引雷放電的套裝術法。
“這東西本來有幾枚?”
“五枚吧……”蔣小嬋觀察得仔細,歪着腦袋想了想,終於確定,“就是五枚。”
五枚啊……
陸遙想起馬韻生鑽進中院前的那些異象,一下就腦補出整個流程。
烏雲、打雷、聚電、絕緣、釋放,估計是這種樣子的一套術法,只可惜被貔貅吞了一多半,現在剩下兩枚,也不知道還能幹什麼。
難道掐着訣去摸高壓電?
陸遙假想一番,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
這種作死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他不再亂想,把銅板和方巾收進口袋,照片則統一交給蔣小娟收好,用過的那三張只能撕掉,要不然滿院子陸遙,大半夜顯得邪性,看得人毛骨悚然。
收起金鐘守護,再把鍾裡昏厥良久的王順交給柴家看管,一切就算落定了。
眼下只剩下最後一件事……
“柴兄,這三個人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