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房間裡的紗簾已經放下,柔柔的使光線暗下了許多,美麗的少女看上去很疲倦,正半合着眼靠在榻上,伸出一隻手來任面前那個神情凝重的小大夫一遍遍診視,可那醫生切過一隻手後又換另隻手,冷應龍表情變了幾變,房間裡其他人都緊張得發不出聲響,不過他卻始終不發一言。

“……冷大夫?”蝶舞終是忍不住開口,卻被翩壓低的聲音立刻打斷。“不要打擾冷大夫。”如果不是因爲冷應龍已經是朝雨樓裡最好的大夫,早就有人會忍不住問出聲了。

蝶舞雖是心急,但卻也還是遵從的立刻噤口。偷眼了瞄了下窗外的方向,少主人明明那麼擔心,卻只是吩咐自己和翩好好伺候樓主,他卻沒有留在這裡聽冷應龍診斷的結果。

“樓主姐姐……”

忽然睜開眼的離若對上那少年擔憂莫名的眼,立刻便打斷了他的話頭。“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要說的我都知道!”她的聲線一直平穩,可此刻卻帶着微微的陰寒。“這趟行動是我魯莽了,也小看了那五毒教……”

微微怔了下,雖然年紀尚幼,可冷應龍很有眼見力,小心的垂下目光,很快乖覺的順過她的話。“五毒教四處溼瘴,叢生蛇蟲鼠蟻,樓主姐姐去那種地方,可能染了些蟲瘴毒氣,我會調製些草藥讓你入湯沐浴,好解……疲乏。”

她那堅定的目光明顯在讓自己對其他人隱瞞下所知道的,但想起結果,冷應龍就忍不住一陣心慌。

離若滿意的看了他一眼,重新合上眼睛,似乎真有幾分疲憊。“麻煩你了,應龍。”

“這是我應該做的。”

翩上前一步,轉向冷應龍。“屬下派人跟冷大夫前去取藥,不知道還要開什麼方子,一應需要請告訴我。”面前的少年點點頭,他雖還年輕,可論醫術已經比過許多名醫。

眼皮微跳,冷應龍的表情遲疑了下。“我那裡有些之前調製好的消解毒障的藥丸,直接溶在熱水中泡浴即可,眼下……也不用再開什麼方子了……”

呆了呆,翩還是選擇相信冷應龍的本事,畢竟也只有相信他了。

離若的模樣雖看起來不好,但也許並沒有糟糕到自己預期的那樣,,可心下卻總覺得有點惶惶然。“樓主真的不需要些別的藥物,比如補品之類的?”

“……是的,靜心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

也許看穿了杵在那木頭般的屬下在想什麼,離若淡淡的笑。“你們用不着瞎操心,不過是水土不服的染了些瘴氣,過些時日,自然就會好了。”

尋常的瘴氣會讓神功加身的離若虛弱成這個樣子!?

翩和蝶舞對看一眼,忽然都跪倒。“是屬下的過錯,屬下應該堅決跟着樓主去這趟的,雖屬下等無能,但多少比獨自一人辦事要強上些。”

嘆了口氣,“你們起來吧。”離若的聲音不大,可翩和蝶舞卻不敢不從,均還是站起身來。

“是我不讓你們跟着的,你有什麼錯,別習慣把所有的問題都往身上扛。更何況雲南不是我們的管轄範圍,又多毒蟲疫瘴,人多並不就見得有多少用處,不然多年來我們也不會總是無功而返。這次我決定一人前去,雖然事出倉促,但也有些準備,還不至於面對事情毫無招架,單獨行動也更方便些,那種危險的地方免得多有顧忌,哼!五毒教果然是個陰險的地方,雖然惹了些麻煩,總算還是全身而退。”

她雖是如此說,可翩和蝶舞都知道她不過是在安慰他們,齊聲到。“屬下不敢,謝樓主不罰!”

微微點了點頭,“既然都清楚,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我這你們也不用守着。”

不敢打擾離若休息,翩和蝶舞立刻應了。“是!”

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冷應龍也轉過身。“我去拿藥丸,順便準備些藥材,請派人燒多些熱水,讓樓主姐姐……泡浴,這段時間樓主姐姐就請靜心休養,調理爲重。”話欲言又止,但他始終也只是說了這些。明明知道再做也是徒勞,可他也只能做這些了。

離若重新睜開眼睛,似乎很隨意。“這次確實是累了,那我就偷偷懶吧,如今靖也不能管事,朝雨樓的事情你們暫時多擔待些。”

翩和蝶舞都是跟了離若多年的人,離若的性子他們心知肚明,她並不習慣對屬下解釋,如今這情況下卻還有條不紊的說得這麼詳細,定是有什麼發生了。當下心中都是一凜,卻還是都低下頭應着。“屬下遵命。”翩和蝶舞悄悄退下,諾大的房子裡就剩下了離若和那個眼神有點悲傷的少年

“應龍,我帶回來的草藥就麻煩你儘快調製。”

“是的,我會依照父親留給我的方子仔細調製,只是配製需時,也不知道藥性到底如何……”少年青澀的容顏頗有壓力的皺起來。

沉默了下,離若也知道世事難料的道理。“你就盡力而爲吧。”她也已經盡力了,神色恍惚了下才繼續。“還有……關於我的事情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冷應龍欲言又止。“可是,樓主姐姐……”

“你要說的我都知道,可是不用了,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要說,就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吧!”即使這間屋子裡現在只有他們兩人,但她仍執意打斷了少年可能要說出口的話,只是平靜的注視着他,目不轉睛。

也許知道再說下去也是徒勞,她固執的脾氣,那是無論是誰也不能改變的決定。少年的眼裡終於流露出悲傷的神情,抿緊了脣,半天才出聲。“是的,我知道了……”

“謝謝你,應龍。”

少年胡亂點點頭,隨即離去。

是爲難他了,明明還只是個孩子。擡起雙眸,面上的微笑漸漸化成淡淡的悲哀,有些事情果然是註定的,帝休的預言啊,竟是那樣精準的殘酷。她,是否真的不能和蕭靖雨共存。

慢慢伸出手指,然後用力彎曲握成拳,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發白的痕跡。以蕭靖雨的精明,也不知道到底能隱瞞多久,但遲一點就是一點吧,在那之前,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她想過簡單的平靜生活。忽然胸口憋悶得難受,微酸的眼眶好像有眼淚就要掉下來,悲傷是這種感覺嗎?還以爲早就忘記,原來想起來也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