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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外的一座山丘上。
陳方圓望着遠處一大羣乞丐熱淚盈眶的從他僕人手中領到饅頭、粥的場景,眼中透着一絲困惑,過得片刻,他突然轉過頭去,朝着一旁面色平淡的郭淡道:“想不到賢侄不但精明能幹,且還有如此善心,難得,真是難得,讓我這做長輩的都感到汗顏啊。”
“善心?”
郭淡自己都樂了:“我哪有那麼高尚的情操。”
陳方圓好奇道:“那賢侄此舉是爲什麼?”
“爲什麼?我想......。”
郭淡皺眉想得好一會兒,才道:“我想應該...應該說是報答上蒼吧。”
語氣中還帶有幾分不太確定的意味。
“報答上蒼?”
陳方圓愣了愣,實在是不明白。
郭淡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解釋,因爲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爲什麼這麼做。
以前的他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去做慈善,但是如今的話,他總覺得自己還是得做些什麼,這也許是出於對上天的敬畏,雖然以前他是一個無神論者,他唯一信仰上帝耶穌的時候,那也只是因爲客戶是一個基督教徒,不過在經歷過這麼多事後,他的心態難免會發生一些變化,做點好事,圖個心安,又見遠處一切都井然有序,道:“多謝陳叔叔幫忙,我先回去了。”
“等等會。”
陳方圓趕忙攔住他。
郭淡問道:“還有事麼?”
陳方圓訕訕一笑,道:“賢侄,我如今賣了陳樓,這手中有些閒錢,要不咱們合作做點買賣,你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幫你呀。”
“沒興趣。”
郭淡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陳方圓,如今寇家已經穩定下來,他正渴望着安心在家堅守崗位,等待被睡。
陳方圓忙道:“賢侄,你先別忙着拒絕,就算你不想做買賣,你也可以指點我一二。”
郭淡笑道:“做買賣做熟不做生,這道理難道陳叔叔都不知麼?你繼續開你的酒樓就是了,只不過是換個地方而已,哪用得着我來指點。”
陳方圓嘆道:“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我幹了幾十年的酒樓,實在是有一些厭倦,而且如今在京城開酒樓,競爭是越來越大,故此我想換個行當。”
要知道他這一回不但令周豐狠狠栽了個跟頭,而且還得罪了不少的同行,他要再繼續開酒樓,肯定不會輕鬆的。
“這我就愛莫能助了。”郭淡搖搖頭道。
陳方圓眼眸一轉,又道:“賢侄,實不相瞞,其實我本也有意休息一段時日,然後再做打算,實在是昨日小東他們來找我,問我還要不要他們幫忙,唉...其實他們都挺機靈的,都是些好苗子,我也不忍他們又回去當乞丐,於是就想給他們找點事做。”
郭淡兀自搖頭道:“我可沒有本事當這丐幫幫主,說到底,他們始終還是得靠自己,另外,我也沒有這個義務。”
唉...看來他還真是在報答上蒼,跟善心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陳方圓暗自嘀咕一番,卻仍不死心,繼續道:“且不說小東他們,就說寇家,雖然目前寇家渡過難關,但我想柳家不會這麼算了,你又不想自己出面,咱們要是合作的話,到時有個什麼情況,我還可以幫你出面啊!”
郭淡冷冷一瞥,不悅道:“老陳,你真是越來越令人討厭了。”
他連敬稱都給省去了。
陳方圓兀自樂呵呵的,他早已經不奢望郭淡能夠尊重他。
郭淡之所以這麼無理,只因陳方圓說得也不無道理,這讓郭淡從豐滿的夢想,迴歸到骨幹的現實中來,牙行是一個危機四伏的行當,雖然寇家渡過眼下這個難關,但不可能常年一帆風順的,萬一再出什麼問題,他ahi真的需要一個人爲自己出面,低眉沉吟一會兒,道:“你真的想改行?”
陳方圓大喜,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
郭淡道:“你可知道爲什麼我僱傭小東他們嗎?”
陳方圓很謹慎的想了想,才道:“是因爲他們對京城非常熟悉。”
“不錯。”
郭淡點點頭,又道:“專業一點的說,其實曹小東他們賣得就是信息,京城乃是全國最大的貿易之地,各地的商人都會來此交易,但是很多商人對京城的情況是一無所知,他們又需要在最快的時日內,得到最詳細和最正確的信息,換而言之,他們需要一個與所有買賣都沒有利益交雜的機構,或者說一個純粹信心機構,這樣他們才能夠得到不偏不倚的信息。”
陳方圓若有所思道:“賢侄是希望我開一家專門出售這些信息的店?”
郭淡點頭道:“正是如此。”
陳方圓道:“這與牙行好像有點類似,但是要做牙行必須得從官府那裡申請許可證,否則的話,是開不了牙行的,我在這方面可能不夠資格。”
“不一樣。”
郭淡搖搖頭,道:“雖然牙行也有這方面的服務,但他們主要還是參與交易,或者說促成交易,由於他們能夠操控物價,故此朝廷纔對他們有着非常嚴格審查,而我讓你開得這店,跟物價是毫無關係,我們只是負責收集資料,進行歸納和分析,然後將結果出售給需要的商人,其中當然也包括牙行,但是並不直接參與任何交易,至於怎麼去交易,那纔是牙行幹得事。”
陳方圓聽得是半懂不懂的,有些爲難道:“賢侄此言,雖言之有理,但是...但是我從未乾過這種事,這無處着手。”說話間,他瞟了瞟郭淡。
郭淡簡單明瞭道:“錢你出七成,我出三成,但是份額,我佔六成,你佔四成。”
你也真夠直接的。陳方圓聽着怪不是滋味的,就算你是這麼個意思,你能不能委婉一點,奴家也是要面子的,非常委屈的瞟了瞟郭淡。
郭淡卻道:“這已經是友情價,若你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陳方圓立刻道:“一言爲定。”
他已經對郭淡是心悅誠服,從利益的角度來看,郭淡的最低出場價都是一千兩,跟他合作,就算六四分成,自己怎麼也得有六七百兩,至於成本麼,無非也就是靠人去堆,而僱傭曹小東也不需要花什麼錢。
“不過暫時我想休息一下,畢竟辛苦了這麼多天,怪累人的。”郭淡伸展了下懶腰。
陳方圓眼眶一紅,你辛苦了個啥?這邊都是我跟曹小東他們在忙,那邊又是寇家父女兩,你就是說幾句話而已。
郭淡完全沒有這個覺悟,也不是在徵求陳方圓的答應,接着道:“我休息的這段時間,你就先找人教小東他們認字和算術,幹這一行,這兩點是不可缺的。”
陳方圓道:“讀書認字可得要不少時日啊!”
郭淡道:“只是認字而已,什麼四書五經就不要去讀,咱們又不是讓他們去科考。”
“那倒也是。”
陳方圓點點頭。
郭淡道:“那行,我先回去了,咱們有空再聊。”
“賢侄再再等會。”
陳方圓是一把拉住郭淡,笑呵呵道:“不知賢侄可有想過納妾?”
郭淡一臉懵逼:“納妾?”
這個詞非常陌生啊!
陳方圓點頭道:“對呀!我那孫女已經到了成婚的年齡,若是賢侄想要納妾的話......。”
“神經病。”
郭淡一翻白眼,徑直離去。
陳方圓一臉鬱悶道:“老夫的孫女長得可也不差,真是不識貨。罷了,罷了,至少他答應與我合作。”
念及至此,他又顯得呵呵笑了起來,晃悠悠的下得山去。
剛來到山腳處,忽聽後面有人喊道:“陳方圓。”
陳方圓回頭一看,見身後有一老者頭戴斗笠,正笑吟吟的望着他,其身後還站着兩個隨從,一個拿着魚簍,一個扛着魚竿,這仔細一瞧,頓時惶恐上前,行禮道:“小人陳方圓見過興安伯。”
這老者乃是興安伯徐夢晹。
明朝可沒有富不過三代一說,如這徐夢晹,他先祖徐祥先是輔助明太祖,建立起大明王朝,其後又在靖難之役中立下大功,故此那明成祖即位後,便論功封其爲興安伯,爲十四位因靖難之役封伯者之首,這爵位一直傳到如今,已經是第七代。
如他們這種伯爵,只要不去作死,那絕對是非常富有的,這一代又一代,土地當然是越來越多,日子過得自然也是越來越滋潤,無憂無慮,就說這徐夢晹,生性好吃,故此他也認識陳方圓這些酒樓老闆。
“免禮,免禮。”
徐夢晹擺擺手,又笑呵呵道:“最近你可是大出風頭,那大街小巷可都在談論你。”
陳方圓苦笑道:“伯爺見笑了,若非逼不得已,誰會想賣店啊!”
“一萬兩呀!”徐夢晹笑道:“我想很多人都會動心的,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陳方圓尬笑不語。
這也是事實。
徐夢晹突然指向已經走遠的郭淡,道:“那個後生就是在後面指點你的高人吧。”
陳方圓詫異道:“伯爺您.......。”
徐夢晹呵呵道:“老夫還不瞭解你麼,你若有這手段,如何會競爭不過那金玉樓。”
陳方圓頓時一臉尷尬。
徐夢晹好奇道:“怎麼?不能說麼?”
陳方圓囁嚅兩回,道:“不瞞伯爺,這還...還真不能說,因爲我與那後生簽訂了一份保密協議,我若透露出去,那就是違反協議。”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徐夢晹更加好奇,神色不悅道:“可是老夫都已經瞧見了。”
陳方圓到底只是一個商人,對方可是興安伯,頓時有些左右爲難。
徐夢晹又道:“你說吧,我保證不說出去的。”
話已至此,陳方圓也知道是非說不可,只道:“不瞞伯爺,其實那後生就是寇家的女婿郭淡。”
“寇家的女婿?牙行寇家?”
“嗯。”
徐夢晹疑惑道:“可是老夫聽聞那寇家的女婿有些......。”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之色。
“伯爺有所不知,這都怪那寇守信爲人太過吝嗇,爲人迂腐,不願多給女婿錢,就知道重用他那寶貝女兒,好在郭淡不與他計較,還幫了他一個大忙。”陳方圓越說越氣憤,他總覺這事老天真是不長眼,自己作爲伯樂,竟然碰不到千里馬,倒是讓寇守信那死瞎子給撞上了。
徐夢晹聽得有些迷糊,道:“此話怎講?”
陳方圓就將這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徐夢晹,包括他們今日來此救濟乞丐。
“原來如此。”
徐夢晹撫須點頭,道:“如此說來,這小子是真的有些手段。”說話時,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起來,似在思考什麼。
陳方圓也真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他還要跟郭淡合作的,於是轉移話題道:“伯爺,聽聞你們酒莊最近又釀出一種新酒來。”
“你消息還挺靈通的。”徐夢晹笑了笑,道:“可惜我們不能再合作了。”
陳方圓道:“這些年,我也沒有幫您賣多少酒,倒是伯爺您一直支持陳樓,並沒有像一些酒商,落井下石,停止售酒給我。”
“那是因爲你家的菜好吃,若不賣酒給你,老夫又怎好意思上你家去吃那美味。”徐夢晹呵呵笑道。
話說回來,他要賣酒陳樓,金玉樓哪裡敢說什麼。
“這些年真是多謝伯爺照顧生意。”陳方圓拱手一禮,又道:“不過我還聽說,伯爺你打算找一家牙行合作,幫你管理酒莊。”
徐夢晹點點頭道:“這些年來,我家酒莊的生意一直都是死氣沉沉,雖然沒有變差,但也沒有變好,到底老夫不是一個買賣人,故此想找一家牙行合作。”
陳方圓又問道:“那不知伯爺可有選好?”
徐夢晹道:“我最初是打算找柳家的,不過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聽聽那小子的看法。”
“找他一準沒錯的。”陳方圓說着又眨了眨眼,轉而諂笑道:“不過您千萬別說是小人說得,要讓他知道,他可得罵死我。”
徐夢晹不可思議道:“你可是他的長輩,他敢罵你?”
陳方圓鬱悶道:“他雖是讀書人,可卻一點也不懂得這尊老愛幼,可沒少讓我難堪,而且,而且他...他不一定願意幫你,我方纔聽他說,他要休息一段時日。”
“是嗎?”
徐夢晹只是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