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
三十萬兩,你就這麼一口答應下來?
這不像是我們認識的皇帝呀!
以前大臣家中的幾千兩你可都不放過。
“陛下。”
申時行猛然醒悟過來,趕忙道:“這可是不行啊!”
純三十萬兩白銀的話,對於國庫而言,也真是一筆數目,國稅一年的純銀收入,也就四百萬兩,等於拿出近十分之一的稅收去賠給一個商人,那很多政策都會受到影響,關鍵其他大臣也不會答應的。
是瘋了麼。
張誠見申時行慌張的表情,差點笑出聲來,同時心裡給郭淡豎起一萬根大拇指,這一招可真是絕了。
“這是爲何?”萬曆很詫異看着申時行,道:“卿不是常常告誡朕,這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既然朝廷與郭淡簽訂了契約,並且契約上寫明瞭賠償事宜,那麼當然得如約賠償,倘若言而無信,何以服衆,我大明將衰也。”
此時此刻,他心情是澎湃的,只覺自己是無敵一般存在。
繼續執行契約,就是細水長流,若朝廷單方面毀約,瞬間就能血賺三十萬兩,這可得抄好幾個張居正呀,關鍵是,將來還可以找個藉口,再將這馬賽開起來。
真是一本萬曆啊!
滿腹經綸的申時行一時詞窮,竟不知怎說是好,這聖人云,乃是他的口頭禪,他是崇尚以德服人,這回萬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頓時令他有些難以招架。
如果他這回不要臉,那萬曆今後就可以更加不要臉,比如說立儲之事。
王錫爵突然道:“陛下,我們亦非是要單方面毀約,我們只是希望郭淡關閉馬賽。”
“這樣啊!”
萬曆又看向郭淡,道:“郭淡,王大學士的話,你也聽見了,你可願意關閉馬賽?哦,你也別害怕,朕的大臣,那可都是明事理之人,絕不會以大欺小,若你不願意,那朝廷自然也會賠償你的。”
王錫爵只覺這話怪怪的,您到底跟誰是一邊的?
許國是一臉和藹可親道:“郭淡,朝廷自然也不會讓你虧錢的,你在此事上,所花的錢,朝廷會如數補給你的。”
這小子不會中計吧?萬曆趕緊使了使眼色,好似說,你可不能答應。
王家屏、張鯨都看在眼裡,心裡那叫一個鬱悶。
你這是搞什麼鬼?
你一國之君竟然希望商人從國庫撈錢。
郭淡當然不會答應的,他笑着點點頭道:“草民當然知道各位大人都是明事理之人,草民只想問各位大人一個問題,倘若草民沒有完成任務的話,那草民下場會是什麼呢?”
申時行他們都還未開口,萬曆便是沉眉嚴肅道:“那自然是拿你問罪,這馬政乃國之大事,豈同兒戲,當初朕破例允許將牧場承包於你,可是揹負着很大壓力,倘若你無法完成任務,這會讓天下人都會恥笑朕的,朕是絕不會輕饒你的。”
無語了!
申時行他們皆是無語的看着萬曆。
無恥莫過於此啊!
郭淡躬身一禮,道:“陛下聖明,草民也是這麼想的。”
“這.....。”
萬曆故作尷尬的瞧了瞧申時行等人。
申時行他們想死的心都有了,你都這麼說了,我們還能說什麼。
王家屏突然問道:“你當真花了十萬兩?”
神情嚴肅,頗具威嚴。
嚇唬我?在我的BGM裡面嚇唬我?你開什麼玩笑。郭淡笑道:“回大人的話,十萬兩隻是草民的大概的預算,具體賠償,自然得按契約來定,草民也會提供相應的證明,是多少就是多少,草民不過一介平民,怎敢訛詐朝廷。”
這還不算訛詐麼?
就連那東廠都督可都沒有你這麼狠啊!
張口就是三十萬兩。
王家屏見郭淡有恃無恐,這心裡也沒有底。
若以契約來說話,那就是郭淡的BGM,那份契約可是郭淡起草的,是屬於資本家的契約,那當然是有利於資本家的,只不過他們這些人不懂商業,看上去是合情合理的,但其實裡面是大有玄機的。
三十萬兩還是郭淡往少了說,要狠一點,他真的可以算到四十萬兩去,反正就是讓你們賠不起。
“朕量你也沒有這個膽。”萬曆道:“那就先算清楚,此事就由司禮監、戶部、太僕寺來監督。”
司禮監?太僕寺?戶部?
這是二打一局面啊!
到時別整個四十萬兩出來。
申時行忙道:“陛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萬曆略顯不耐煩道:“愛卿,這黑紙白字再簡單不過,何許從長計議。”
申時行心裡鬱悶極了,萬曆和郭淡這配合打得真是天衣無縫,而且一個是皇帝和一個是商人,這種組合也是從未有過的,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
過得片刻,他嘆了口氣,道:“要不這樣,改爲一個月舉辦一次馬賽。”
“一個月?”
萬曆一睜目,差點沒有爆出口,好在忍住了,又向郭淡問道:“可行?”
“可行。”
郭淡點點頭,道:“根據契約上面所寫,在乙方沒有任何違規的情況下,甲方想要干預馬賽的賽制,必須得給予賠償,一個月舉辦一次不是不行,但是朝廷每年要給予兩倍至三倍的補助。”
王錫爵納悶道:“這都有寫?”
郭淡點點頭道:“第八頁,第二十八條。”
王家屏慍道:“真是豈有此理,這是誰定的,倘若你們殺人放火,朝廷也不能干預?”
郭淡忙道:“若有違法之處,朝廷當然可以管制,並且給予處罰,但契約寫的是,朝廷若想幹預馬賽的內部管理和計劃,才需要給予更多的補助,這是因爲草民承包這些牧場,本着是爲君分憂之心,故此這其中利潤並不是很高,每一步都必須精確計算,唯有七日舉辦一次,草民才能夠盈利,若是改變的話,自然得多給予補助。”
萬曆聽得是目瞪口呆,那種無敵感又冒了出來,這真是怎麼算都虧不了啊!
妙哉!妙哉!
王家屏微微皺眉,似乎有點印象了,這個條款好像當時還討論過。
其目的是爲了確保朝中大臣無法以權力破壞馬賽的運作,從而讓郭淡完不成任務,郭淡提出的時候,徐夢晹那是強烈支持,內閣也是答應了,聽上去也是合情合理的,卻沒有想到會有今日。
當然,上面也寫明,朝廷是有監督權,違法必究,但問題是,郭淡並沒有違法,目前爲止,郭淡做得每一件事,都是根據契約上面去做的。
可若給雙倍甚至三倍的補助,那傻瓜都能夠完成任務,這契約又是十年期限,朝廷會虧死去。
這不可能答應。
他們這些玩筆桿子的老司機,竟然在這黑紙白字上栽了一個這麼大的跟頭。
可真是尷尬的一逼。
申時行閉目低嘆一聲,然後向萬曆道:“陛下,此事是臣等有欠考慮,既然朝廷有言在先,自然不能言而無信。”
萬曆道:“那也算不上言而無信,契約上不都寫明,是可以解除契約的,只不過需要給予對方賠償而已。”
申時行老臉一紅,實話實說道:“但若是要賠償三十萬兩的話,朝廷也難以負擔得起。”
“這樣啊!”
萬曆稍顯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再揶揄他們,又看了眼郭淡,打趣道:“郭淡,讓你白跑一趟,要不要給賠償啊?”
郭淡忙道:“草民不敢,雙方合作,本就應該保持交流,有問題大家商量着解決,此乃草民分內之事,今後草民可能還得經常來麻煩朝廷。”
萬曆哼了一聲:“那你就告退吧。”
“草民告退。”郭淡趕緊開溜。
等到郭淡告退之後,萬曆目光一掃,道:“朕今日召開內閣會議,本想與各位愛卿談談政務,不曾想,唉......算了,朕有些累了,今日會議就到此爲止吧。”
說着,他起身便往大門走去。
申時行趕緊行大禮,“臣等恭送陛下,吾皇萬歲......。”
個個皆是一臉的尷尬。
那王家屏的臉都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似得,正事一件沒談,結果扯了半天的淡,還落個言而無信之名,更爲重要的是,下回萬曆要不召開會議,那也有理可說得。
這回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而在這事上面,言官集團跟他們堅定的站在一起,故此黃大效他們都在東閣等消息。
見申時行回來了,便趕忙上前詢問。
“三十萬兩?”
黃大效聽罷,不免勃然大怒:“他郭淡好大的膽子,竟然向朝廷索賠,難道各位大人就任由其公然挑釁朝廷的威嚴麼?”
許國道:“但是那契約上寫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們又能說什麼。”
“不過是一張契約而已,怎能與國家的長治久安相提並論,這凡事也有輕重之分啊!”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賠償,你不能讓我們去勸告陛下,這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是對的。”
“這怎能說是言而無信,分明是郭淡有預謀在先,當時誰知道這馬賽會令人如此瘋狂。”
“你說得不錯,郭淡的確是預謀在先。”
申時行抖了抖手中那一沓厚厚的契約,他這一回來,都沒有去搭理黃大效等人,趕緊找出那份契約,仔細看了起來,今日他們敗就敗在這份契約上,又聽他言道:“這回我們輸得不冤啊,人家郭淡將一切的一切都考慮的非常仔細,並且都寫入契約之中,而我們根本就沒有仔細考慮過,總以爲我們乃朝中大臣,他不過是一個小商人,這事怎麼都由我們說了算,故此,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當初沒有考慮周全。”
許國見黃大效他們還不肯罷休,直截了當道:“陛下也認爲,既然當初朝廷跟郭淡簽訂了契約,那就應該嚴格的執行契約,不能出爾反爾。各位不妨想想,倘若此事可以出爾反爾,那麼國本之事,是否也可以廢長立幼?”
黃大效他們雙目一睜。
若是這樣的話,那就還是算了吧。
雖然萬曆沒有表露出來這意思,但誰敢保證萬曆不會借題發揮,此乃立太子的關鍵時候。
姜應鱗突然道:“所以我說,得趕緊督促陛下立皇長子爲太子。”
你倒是先借題發揮了。申時行道:“就算如此,倘若朝廷出爾反爾,陛下到時也可以出爾反爾,還是先將馬賽之事說清楚吧。”
王家屏問道:“首輔可有想到辦法?”
申時行非常辛酸的說道:“目前只能找郭淡好生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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