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耍無賴,萬曆這小無賴,還真不怕那羣老無賴。
尤其是在弄錢方面,肥宅簡直就是專業級別的,可以將不要臉發揮到極致。
一張預支條,直接將衛輝府今年的稅收劃入內府,讓今年宮廷支出還多出三萬兩來。
美滋滋得回後宮玩妹子。
這衛輝府年末就能完成稅收,比一般州府要提前大半年,而且直接就可以匯到京城來。
用起來還非常方便!
但這可是把戶部氣得夠嗆。
這麼算下來,結果戶部還虧了錢,關鍵戶部本就缺白銀,河南四府的白銀稅入是非常重要的。
但他們也沒有辦法,四府的稅入本就在萬曆手中。
他們再也不敢在承運庫上面動手腳,再這麼下去,萬曆估計都能夠將開封府得稅入給借了。
這小子太狠了一點。
然而,郭淡那邊也開始做出反擊。
武清候府。
“侯爺,我們中計了。”
陳胤兆見到李高,是垂首頓足地嚷嚷道。
“中計?”
李高一臉懵逼道:“中什麼計?”
陳胤兆道:“我剛剛收到漕運方面的來信,在一日之間,一諾牙行如果宣佈不再收購任何糧草,可是之前他們根本就沒有收到任何糧草。”
李高詫異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莫若友便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道:“侯爺,伯爺,你們有沒有看今日的生活報。”
陳胤兆、李高又是錯愕地看着莫若友。
莫若友道:“原來郭淡那小子在陛下還未決定是否出兵播州前,就已經暗中命人去湖廣、川地、貴州收購糧草,都...都還從播州大戶手中收購了五萬石糧食。”
真是天下何人不通商啊。
郭淡一方面賣軍備給播州,但是另一方面也從播州買糧草。
只能這一場戰役從開始就充滿着詭異。
雙方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李高驚奇道:“你如何知道?”
莫若友拿着一張報紙一個勁得抖着,“他都在生活日報上面刊登了出來,他已經在三地收購價值八十萬兩的糧草,以及二十萬兩的後勤物資。”
李高一把奪來生活報,看得半天,狠狠一跺腳,將生活報狠狠摔在地上,“這個大奸商。”
陳胤兆忙道:“侯爺,我們收購了這麼多糧草,趁着現在價格還未跌,得趕緊拋出去啊!”
“等等。”
李高道:“說不定這只是郭淡的詭計,其目的就是讓我們拋出糧食。”
陳胤兆道:“這應該不可能,因爲...因爲播州那邊都已經打起來,若後勤糧草都不足,他們又豈敢貿然進軍,不過我已經派人去川地打探消息。”
話雖如此,但是他已經感覺不對勁了。
......
鎮遠府,此地屬貴州,爲湖廣至貴州、雲南之通路,乃是交通要衝,而此時神機營的軍旗已經飄揚在鎮遠府。
要知道不到一個月前,播州軍都已經佔領湖廣十八個要塞。
楊應龍的策略很明確,就是先發制人,擴大自己的防衛圈,以少量兵力扼守湖廣要衝,然後集中主力攻重慶,奪糧倉。
他以爲憑藉這些要塞,可以以少量兵力抵擋住李如鬆這邊得攻勢,等拿下重慶,便可危及到整個川地,這是中原王朝絕對無法接受的,屆時湖廣這一路大軍自然會調去救川。
但結果就是被李如鬆率領得三萬大軍,一路平推,一舉就反攻到貴州境內,這鎮遠府要再過去,可就是播州地界,同時這也是打通了與葉夢熊的聯繫。
面對明軍火炮的日夜炮擊,那些要塞簡直就是一個個墳墓,雖然這火炮也確實打不死幾個人,命中率十分感人,但貴在射程遠,響聲大,這日夜轟炸,播州守軍都沒法入眠。
雖然播州守軍個個精悍,但他們一直都是跟冷兵器交手,雖然也見識過火器,但那都是很少量的,頭回遇到這麼大規模的火器隊伍。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打。
守在要塞就是甕中之鱉,踞關衝殺,立刻就被一排排鳥銃隊教做人。
於是乎,他們果斷選擇撤退。
鎮遠府。
砰砰砰!
砰砰砰!
在一片空地上槍聲此起彼伏,一些人正在量身高,還有一些新兵蛋子正在訓練着使用鳥銃,以及不少新兵正在排隊領取神機營軍服。
“李總兵,這仗可真是沒法打了。”
作爲副將的麻貴看着那一批批新兵,是搖着頭向李如鬆道:“我們這是越打越強,而敵人卻是越打越弱。”
李如鬆樂呵呵道:“這就是郭淡說得,生產力將決定戰爭。”
火器最大的優勢,不是在於威力多強大,而是在於裝備起來快,只要生產力能夠跟上,就能夠快速裝備一支龐大的軍隊,當然,只要衛輝府一斷,這一支軍隊便立刻失去戰鬥力。
故此萬曆對此是非常放心。
“不過這也得楊應龍配合我們。”麻貴笑道:“要不是楊應龍的軍隊在這一代燒殺搶掠,奴役當地百姓,這些百姓也不會這麼積極的加入我們。”
李如鬆感慨道:“這都是郭淡命好啊!總是能夠遇到這種對手,這回他又賺大發了。”
說話間,他望着遠處一個個大帳篷,規模都快趕上軍營,那些可都是作坊啊。
由於此次出征,後勤隊伍全都是商人,帶着的全都是紡織機,這打到哪裡,作坊就建在哪裡。
而播州軍當初在這一代是燒殺搶掠,給當地百姓帶去毀滅性得災難,順便也將當地土司給滅了不少。
這就是郭淡最希望見到的。
如今明軍一到,立刻受到當地百姓的熱烈歡迎,那真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明軍將士個個長得帥不說,且都謹守軍紀,跟播州軍相比,簡直天壤之別,不但不搶他們的,還給他們一些帳篷和生活用品。
都是因爲那邊郭淡爲了刺激生產,都已經是喪心病狂,導致明軍的物資太充沛了,一些老舊得就都送給當地一些百姓。
還搶他們的破爛貨?
怎麼可能。
不但如此,還給當地提供大量的就業。
其中以藥、茶、桑爲主,因爲這些能夠馬上生產製作。
真是一條龍服務到底。
戰爭還未結束,當地已經是非常熱鬧,當地的一些土特產都已經通過一諾牙行賣往中原。
這就是資本得魅力。
而周邊官員也只能乾巴巴的望着,心裡大罵楊應龍是個廢物,我們這麼幫你,連明軍動向都告訴你們,你們都能夠打成這樣,可真是日了狗了。
其實這也真不怪楊應龍,這種事你告訴他也沒用,問題就是打不過火炮,除非他們也給楊應龍送幾千門炮火!
那些官員也不是不想給他們送,而是沒得送啊。
他們現在是自身難保,因爲他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被架空,管不了任何事,都是軍隊和一諾牙行的主管說了算。
更可惡的是,一諾牙行當着他們的面發新戶籍,這真是殺人誅心啊。
播州,餘慶。
此時已是三更天,只見十餘個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趁着夜色來到山腰上一個山寨內。
“各位,這位就是一諾牙行播州主管陳鬥。”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大漢,指着身邊一位瘦弱得年輕人道。
在坐的十餘人聽着面露慍色。
“播州主管?”
其中一個身材魁梧大漢道:“你們的軍隊都還沒有進入播州,我倒要問問你,你這播州主管管得是哪片地?”
此人名叫袁尚,乃是播州的土司,其餘的人也都是播州土司,或者大地主,而方纔那個介紹陳斗的絡腮鬍,正是楊應龍通緝的毛守爵。
陳鬥笑道:“這只是遲早的事,難道各位土司對此有別得看法嗎?”
“你......!”
袁尚張着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軍強不強,他們不清楚,但是聲勢的確非常浩大,打哪裡都是雷聲震天,隔着幾個山頭都知道明軍來了。
毛守爵趕忙道:“各位且息怒,我們今日是來商談合作的,莫要爲了這一個稱呼,傷了和氣。”
袁尚哼了一聲。
陳鬥微笑道:“各位,等到我軍攻陷播州之後,播州將會承包給我們一諾牙行,相信各位也都聽過一諾牙行......!”
在坐的土司都沒有做聲,顯然都是聽過的。
陳鬥又繼續道:“屆時我們東主將會保留各位的田地、桑林,以及你們的一切財產,但同時我們會廢除土司制度......。”
“你憑什麼?”
袁尚頓時是暴跳如雷。
你當着一羣土司說要廢除土司制度,我們就不要面子嗎!
毛守爵又趕忙道:“袁兄,你先莫要激動,不錯,雖然廢除土司制度,但是我們的田地、山頭至少都保留了下來,不會多要我們一寸土地,我們到時也可以從商。
一諾牙行已經向我們保證,我們的財產只會增多,不會減少,你們看看鎮遠府的情況,就知道楊應龍根本不可能是明軍得對手。還是說,你們要陪着楊應龍那殘暴不仁的傢伙一塊去死。”
他雖然也是土司,但是他的祖墳就被楊應龍給挖出來鞭屍,他只求楊應龍死,土司當不當都無所謂。
袁尚與其他土司相視一眼,沉默不語。
他們之所以趕來這裡跟毛守爵談判,原因就是楊應龍開始逼迫他們捐糧食,奴役他們的人押送糧食,而他們之前已經捐了許多,他們覺得這麼下去,遲早會讓楊應龍給逼死,正好葉夢熊拋出橄欖枝。
哥們,咱們談談吧。
葉夢熊如今帳下的將軍,全都是以前的播州土司,因爲楊應龍的壓迫政策,導致許多土司都跑去投靠葉夢熊,他們這一路主要就是搞敵後工作。
而楊應龍此時正在重慶綦江與吳惟忠作戰,有些顧不上後方。
在重慶這邊,播州軍倒是佔據着絕對的主動權,楊應龍集中五萬精銳,原本以爲重慶是囊中之物,以前他要拿重慶,隨時都可以,無人可擋,但是楊應龍萬萬沒有想到,湖廣守不住,重慶也拿不下。
兩頭不着岸。
吳惟忠以一萬神機營和兩萬川兵死守綦江河道,雙方在此交戰一月多,楊應龍是寸土未進。
當然,吳惟忠也不敢冒進,畢竟這播州軍也不是吃素得,打運動戰的話,還真不一定能贏,但防守還是遊刃有餘。
原因就在於明軍的火炮陣,播州軍隊雖然佔據兵力和地理上的優勢,但是他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火炮進行衝鋒,這一輪火炮下來,士兵們嚇得是心驚肉跳,再加上密集不間斷的鳥銃,打得他簡直懷疑人生。
反觀吳惟忠這邊是士氣高漲,並且他還不信邪,雖然葉夢熊幾番告訴他,川兵就是一羣窩囊廢,只能讓他們送送糧食,千萬不要讓他們上戰場,但是吳惟忠認爲這是由於貴州官員在播州問題上,與川蜀官員意見不合,形成得偏見。
他在當地大量招募川兵,因爲神機營是全軍配備火器的,還是需要步兵掩護,比例是一比二。
然而他是對的,這些川兵戰鬥力,甚至都要勝過湖廣來的神機營,就是因爲他們這些年來飽受苗人之苦,他們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複仇得,如今有強大的後盾,他們也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來。
楠木山。
此處乃是楊應龍的大本營。
“豈有此理,不是說陰雨天這炮打不響嗎?結果他們的炮根本就不受影響,而我們的弓弩手卻施展不開,只能投擲梭槍,可這梭槍又豈是火炮的對手。”
楊應龍臉上充滿着沮喪。
大雨天的話,冷兵器也沒法作戰,楊應龍就選擇在陰雨天發動攻勢,結果就是他們弓箭減弱不少,而對方火炮絲毫不受影響。
譚洞吉冷靜的分析道:“將軍,據我觀察,他們的火炮都是藏於車中,其中可能有防水的機關,但是他們的鳥銃確實施展不開,火力明顯不如清甜,可見陰雨天對於他們還是有很大的影響。”
“問題就是這火炮太要命了,都能把人和馬的膽嚇破,這還怎麼打啊。”楊應龍懊惱道。
雖然朝廷官員幾番寫信給他們,告訴他們這一支軍隊最大的特點就是配有大量的火器,但這可是跨時代的戰爭,光信上那隻言片語,根本無法體會到火器的威力。
只要親身體驗過才知道,他們還是準備不足。
譚洞吉道:“將軍,如今的局勢漸漸對我們不利,我們已經錯過最佳時機,好在目前爲止,這官兵都還未進入播州,我們也並未損失什麼,我們先撤兵回播州,然後再上書朝廷,表示山賊已經被官兵剿滅,再拿點錢出來,表示感激官兵保護了播州。”
楊應龍沉默半響,然後道:“你趕緊寫信給那些官員。”
他還是很看得很開,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關鍵他也沒有打算真的造反,問鼎中原,他只是想佔據整個西南一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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