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纔郭淡提出要拿聖人來證明自己的觀點時,其實崔有禮等人都覺得非常詫異。
因爲他們都知道郭淡其實是非常懂得揚長避短,你跟他去談什麼儒家經典,他絕對會裝傻充愣,表示自己是一個童生,自己是一個商人,不懂這些,你們別跟我雞同鴨講。
但他自己又厚顏無恥得張口買賣,閉口買賣,一點也不考慮他們這些讀書人的感受。
不能老是記吃不記打,他們這回是有備而來,防止郭淡又將話題給帶跑偏。
可不曾想,這回郭淡竟然在開場時就主動提出要拿聖人說事。
崔有禮他們便在心裡默默發誓,如果就聖人言,他們都辯論不過郭淡的話,那立刻就去上吊自殺。
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那八股文考得就是代聖人言啊!
貴賓席上的大學士們皆是躍躍欲試,摩拳擦掌!
可是此時.......!
聖人?
嗯,好像,似乎他是在說聖人。
但是,又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談得可不是什麼聖人之言,而是...而是聖人爲何而誕生。
這.....!
所有人又是一臉懵逼。
包括徐姑姑在內,她也沒有想到,郭淡竟然說得是聖人誕生的原因。
這扯得是不是有些太遠了。
就僅僅是一個恩科,你至於扯那麼遠麼。
貴賓們對此是嗤之以鼻。
這小子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你特麼要懂聖人誕生之因,那你不就成神了麼,你還站在這裡作甚,你咋不去渡劫上天啊!
真是的。
“敢問這是爲什麼?”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叫喊。
徐姑姑驚醒過來,偏頭看去,只見所有的年輕人都好奇地望着郭淡。
原來這個問題,頓時引起了那些年輕學子們的好奇。
因爲從未有人探討過這個問題,郭淡突然提出來,他們覺得非常有趣,也是非常想知道答案。
就自身利益而言,如果郭淡真的知道聖人爲何誕生,那豈不是大家都有成聖的機會。
“生產力。”
郭淡是鏗鏘有力,是一字一頓地說道:“生產力將決定是否誕生聖人。”
“生...生產力?”
這個答案令在場所有人都是一臉問號。
蘇煦這個老對手對於郭淡此言,真是甚感無語啊!
這你都能夠扯到買賣上去?
因爲“生產力”一詞在郭淡的話語出現很多次,而且一般他都是用於買賣上,大家潛意識就認爲你這又是在談買賣啊!
敢情還是老套路,揚長避短,只不過換了個花樣。
不過你這回套得有些生硬,沒有之前幾回那麼順滑。
因爲這兩件事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
顧憲成、湯顯祖等人也是在相互詢問,但彼此皆是連連搖頭。
他們都不知道郭淡在說什麼,要去跟郭淡辯論,都不知從何說起。
跟瘋子那是沒得爭啊。
可又見郭淡站在上面充滿着自信,說得就跟真的似得。
這小子是哪來的底氣啊!
偏了!
真是偏的太厲害了!
“胡說八道。”
崔有禮覺得此時的郭淡真是非常欠扁,起身怒斥道:“你這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這聖人爲何誕生跟生產力有何關係?”
而他的憤怒,卻令郭淡也露出標誌性得微笑,“胡說八道的意思是指那些毫無根據的言論,比如說聖人是神仙轉世,如果老子和孔子都是神仙轉世,老子怎麼可能允許獨尊儒術,法家就更不可能,但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沒有證據的理論,我可是不會輕易開口的,這會影響到我的信譽。”
說着,他朝着臺下點了下頭。
只見錦衣衛擡着一卷卷布上來,他們將一卷卷布展開來,然後掛在郭淡後面的木架上。
徐姑姑見到這一幕,不禁笑道:“我就說還少了點什麼,原來他是要賣個關子啊。”
圖表簡直就是郭淡的標配啊!
這一卷卷布在木架上組合成一幅巨大的----嗯,是的,還是數據圖。
郭淡還就會整這個。
正當大家伸長脖頸盯着那數據圖看時,郭淡手中已經多出一根長長的竹棍,他來到圖表前,用長棍指着圖表中間那一條顯眼奪目的鐵鏽色區域道:“各位請看,這一條鐵鏽色區域就是代表着春秋戰國時代,而下面是兩週,上面是秦漢。”
說着,他突然望着後面的學子們,問道:“你們有誰知道我爲什麼要用鐵鏽色來代表春秋戰國時代?”
“是因爲在春秋戰國時代,出現了大量的鐵器嗎?”
一個年輕人下意識回答道。
正是站在臺下左邊得徐光啓。
郭淡笑着點點頭,道:“徐秀才說得非常正確!就是春秋戰國時代鐵器開始普及,那麼隨之而來的是耕地和灌溉面積擴大,農耕技術提高,手工業的興盛,金屬鑄幣大量發行。我可不是在胡說八道,這我都有參考史書。”
說着,他手指向邊上的文字,“這上面都是關於春秋戰國時代前後的耕地和畝產,如果你們還是有些不理解,那就看看這條隱藏在鐵鏽區的紅線,這條紅線標誌着生產力的變化,那麼可見在春秋戰國時代,生產力正在發生飛躍式增長。”
沈伯文突然打斷了郭淡的話,“就算是的又如何,我們坐在這裡可不要聽你說這些的,這話又說回來,你一個童生都看過得史書,我們能沒有看過嗎。”
崔有禮也附和道:“關鍵這跟聖人也沒有什麼關係。”
他們是防止郭淡將話題越扯越遠,上幾回都是如此,先將大家給繞暈了再說。
“是有關係得,只不過你們沒有發現而已。”
郭淡微微一笑,道:“接下來我就會說,這生產力到底跟聖人到底有何聯繫,還請各位都稍安勿躁。”
確實有些大學士對此是昏昏欲睡,這講得都是一些什麼跟什麼,但是大多數年輕學子都對此非常感興趣,他們都是翹首以待,渴望答案得揭曉。
崔有禮他們也只能再忍忍啊!
郭淡又向大家道:“相信大家對於我這數據應該沒有質疑吧,這上面可都有寫明出處,你們若是不清楚的話,自己可以去查。那麼接下來,我將說明這與聖人有何關係。”
說着,他又將長棍指向圖表上下兩部分,“你們看,這上面都寫着兩週與秦漢的制度,肉眼可見,基本上這就是兩套完全不同的制度,關於這一點,我就不做去更多的贅述,因爲你們可能比我還要明白一些。
可是你們要注意一點,從周朝到秦漢纔多少年,而秦漢到我大明又過了多少年,顯而易見的是,我大明跟秦漢得制度是一脈相承,社會結構也都非常像似,可不像秦漢與兩週一樣,是兩種非常不同得制度和社會。
但這是因爲周朝沒有法家,沒有儒家和沒有道家嗎?當然不是,這個是果,而不是因,而原因就是我之前說得生產力變化,自從春秋戰國之後,到如今我大明,雖然生產力一直都在增長,但卻是非常平緩,再也沒有出現過春秋戰國時代那種飛躍式增長。”
徐光啓聽得極其入迷,不禁問道:“郭顧問的意思是,這種飛躍式增長導致出現了諸子百家?”
“正是如此。”
郭淡點點頭道。
“院長,不知這二者到底有何關係?”李贄不免也好奇道。
他們聽得是越發入迷啊!
彷彿這是在破案。
郭淡笑道:“關係就在於生產力的增長,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而當人們的生活方式出現改變,那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改變,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說回青銅與鐵器,相比起鐵器而言,青銅可是非常少的,王與貴族能夠很好的控制住青銅器,這導致當時人們是非常依附當時王與貴族。
然而鐵遠比青銅要多,並且分佈非常廣,王與貴族將無法再控制鐵器,這也讓百姓與他們的關係漸漸變得疏遠,這直接井田制的瓦解,土地私有制的出現,貴族的沒落,地主的閃亮登場,這人與人與之間的關係是不是發生了變化?
再看看儒家、道家、墨家他們講得都是什麼,本質其實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君與臣,父與子,兄與弟,夫與妻,可是以前就沒有這些關係嗎?
都是有的,只不過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變化,這一切關係都要開始重新定義,故此聖人們都開始重新考慮人與人之間該是怎樣的關係,才能夠讓一切歸於平靜,出現一個和諧社會,而不是相互廝殺,換而言之,就是需要有新得思想來適應這種新得關係,故而就誕生了諸子百家。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時勢造英雄。”
徐姑姑美目一睜,不禁又望向那張圖表,彷彿模糊得一切漸漸變得清晰來,又將目光轉向郭淡,漸漸變得炙熱。
徐光啓他們亦是如此,他們漸漸理解這張圖表說得是什麼。
之前對郭淡有些輕視的高攀龍,此時也不自覺中仰視着郭淡。
且不說這是不是對的,光憑他能夠將兩者聯繫上,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得見解。
蘇煦突然言道:“衛輝府。”
一旁的談修好奇道:“什麼衛輝府?”
蘇煦眉頭緊鎖道:“在衛輝府,生產力也在飛躍式增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在漸漸發生了改變,如果他說得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也就預示着諸子百家的時代可能再度降臨中原大地。”
談修猛地一驚,張着嘴半天都合不上,顫聲道:“諸子...諸子百家時代再...再度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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