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爆的貨幣市場,直接導致一諾錢莊的貨幣兌換窗口也進入涼涼期,淪爲跟交易大廳一個德行。
“總經理,目前四十萬兩一諾幣已經全部出售,同時我們還收到五十萬兩的貨幣訂單。”胡渡將整理好的資料遞給郭淡。
郭淡接過資料,翻開看了起來。
胡渡又繼續道:“由於目前我們一諾幣的價值已經超過購買價,故此購買一諾幣是可以賺錢的,未來恐怕還會持續增加,我們應該趕緊通知鑄幣作坊那邊,讓那邊做好準備。”
郭淡道:“我已經讓那邊做好準備。”
胡渡稍稍一愣。
一旁的寇義問道:“姑爺,這價格到底合不合理,咱們的商品是不是也得跟着降啊?”
他們其實也有些嚇到,因爲這一切在衛輝府並沒有發生,只有在南京發生了,當然,因爲錢莊的股份制是在南京掛牌,故此也是在南京首次提出十年回收制度。
但是一諾幣強勁的購買力,還是令他們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是最大的貨幣賣家,同時也是最大的商品賣家,如果這個購買力不合理得話,他們跟着降,那將會損失巨大。
“市場反應的速度確實也超出我的預料,這南京商人還就是會做買賣。”郭淡笑了笑,又問道:“目前超過多少?”
寇義道:“大概在九分左右,以目前的趨勢來看,極有可能會超過一錢。”
“大概也就是這個價位,只是還不夠準確。”
郭淡從抽屜裡面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寇義,道:“關於一諾幣的購買力,這上面寫得非常清楚,牙行方面就根據這份購買力進行價格調整。”
寇義接過資料來,看了看,又與胡渡相視一眼,臉上都透着一絲困惑,這個合理價格從哪裡來的,連這都能算出來嗎?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郭淡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郭淡見他們都不做聲,問道:“有問題嗎?”
“沒...沒有。”
二人同時搖搖頭,但是他們可不敢質疑郭淡的話,尤其是在這方面。
寇義又道:“還有,隨着前來購買一諾幣的人越來越多,我們一諾錢莊的股份只要出售,立刻就會被搶光,並且錢莊的股價已經開始上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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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份還是在持續出售,其中還包括風馳集團、大峽谷,等等。
郭淡道:“我們拿了大家的錢,就有義務幫大家盈利,我們得趕緊準備下一步計劃,就是在全國各地建造錢莊,讓我們的客戶不管去哪裡做買賣,都可以通過錢莊來調動資金,同時將一諾幣賣向全國。”
“總經理請放心,我立刻就去安排。”
“那你們就先去忙吧。”
“是。”
他們兩個前腳剛走,官府的人就來了,說是王錫爵請郭淡前往府衙一趟。
“唉...!”
郭淡不禁嘆了口氣,嘴裡嘀嘀咕咕地罵道:“這沒有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文盲不但不懂裝懂,還特麼死鴨子嘴硬,真是當代鍵盤俠。”
顯然他已經猜到王錫爵爲何要見他。
無非也就是因爲一諾幣。
關於一諾幣走勢強勁,這在官場中已經引起極大議論,他們都覺得這不可思議,因爲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得,那麼多人鑄造私幣的,有些人也幹得不錯,但也沒有這麼恨,一出來就直接影響到整個州府的物價,你丫是神仙嗎?
多半官員就都認爲是郭淡借免火耗稅炒高一諾幣的價格。
他們也想到其它的理由。
當初肥宅要免火耗稅,口口聲聲是爲了百姓,可結果卻是你郭淡得利,這當然是不行的。
可不能讓郭淡藉着朝廷大發橫財。
對抗就要有對抗得樣子,哪能任由對方發展。
郭淡隻身來到兵部,臉上盡是無奈,而對方卻是如臨大敵,嚴陣以待,上面坐着王錫爵、王一鶚、虞琪、萬鑑、岑遷。
他們現在可也不覺得丟人,畢竟郭淡可是在對抗整個官僚集團,以多欺少又怎樣?
郭淡一看他們又沒有給自己備坐,那自然也是以德報德,站直身體,極其敷衍地拱手道:“不知大人找在下來是爲何事?”
雙方心裡都有數,王錫爵也沒有在意郭淡的敷衍,問道:“聽說你們錢莊的一諾幣賣得很好?”
郭淡點頭道:“是的,我準備了四十萬兩,如今已經全都賣完了,不過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期之中。”
“是嗎?”
“當然,如果在下不看好鑄幣,就不可能會做這買賣。”郭淡點點頭。
王錫爵突然覺得自己問的有些白癡,又道:“市集上所有的商品都因爲一諾幣降價也在你的預期之中嗎?”
“是的。”
郭淡點點頭。
萬鑑哼道:“你果然是早有預謀,這分明就是你借朝廷給予你的免火耗稅,暗中囤積居奇,擡高一諾幣的價值,以此來謀取暴利。”
傻缺!郭淡暗罵一句,嘴上卻是呵呵道:“大人還真是習慣於張口就來呀!我並沒有囤積居奇,只是鑄幣需要時間,運送貨幣也需要時間,他們下單購買一諾幣,那都是有具體的交貨時間,且是來者不拒,這不管從哪一點來看,這都不能算是囤積居奇。”
王錫爵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爲何一諾幣的價值高出那麼多?”
他當然相信郭淡不是要賺這爛錢,畢竟他的鑄幣費也沒有因此上漲,只不過他得給下面的官員一個交代,索性就將郭淡叫來問個明白。
郭淡笑道:“因爲物以稀爲貴!”
萬鑑差點沒有噴髒話,道:“這與囤積居奇有何區別?”
沒有區別嗎?郭淡真是哭笑不得,無奈地解釋道:“這區別可大了,我說得物以稀爲貴,指得是由於市場上面的貨幣本就缺乏,這貨幣價值上漲,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貨幣缺乏?”
萬鑑好氣好笑道:“在沒有出售一諾幣前,本官怎就沒有聽說什麼貨幣缺乏?”
郭淡笑問道:“大人,這種事您也都是用聽得嗎?”
萬鑑愣了下,鼓着眼問道:“那你說該怎樣?”
郭淡道:“我一般都是自己查數據,我倒是想向大人請教一番,當今世上誰有這本事,連貨幣缺不缺都知道,比我都還要厲害一些,這我可得小心一點啊。”
“你...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萬鑑氣急不過道。
他當然不會去調查這些,全憑印象。
郭淡當今從皮包中拿出一份數據,給遞了上去,道:“大人請看,這是南直隸近三年你來的物價,在沒有天災人禍的期間,物價是在穩步的下降。”
王錫爵看過之後,又遞給一旁的王一鶚,向郭淡道:“雖然是在下降,但這三年來也不及你這兩日來降得多啊。”
郭淡道:“那河道決堤看着也像似是一日發生的,但其實是水流日積月累地衝擊所至,最近幾年商業發展迅猛,商品不斷增多,但貨幣增加的卻比較慢,那麼相比較起來,這貨幣自然就變得越發稀缺,這是一個相對的。
而我們一諾幣又包含着免火耗稅,免損耗,以及我們一諾的信譽,這種種原因加在一起,才導致這兩日物價下降飛速,但其實這個下降是非常合理的,並且是可以長久的維持下去。
各位大人只能說我比你們看得更遠,看得更加深刻,而並不能指責我利用朝廷給予我的權力謀取暴利。正如我方纔所言,我的鑄幣費是非常公道得,我也沒有因爲一諾幣的價值上漲就漲價,市面上也沒有出現大量購買一諾幣的現象。
因爲我們一諾錢莊是面向所有人,沒有任何限制,去別人那裡買就不如來我一諾錢莊購買,我只是爲市場提供更加穩定的貨幣,賺得只不過是一些辛苦費,如果朝廷做得好,我根本不想賺這錢。”
暴擊啊!
這最後半句話,差點沒有將在場的官員跟噎死。
個個憋紅着臉,用眼神交流着。
雖然一諾幣走勢非常強勁,但是郭淡賺得好像也沒有多,可是好像又有哪裡不對!
他們轉不過這彎來,都是因爲自古以來,朝廷鑄幣都是虧本的,但郭淡這鑄幣卻是掙錢的,可爲什麼鑄幣會掙錢?
這不儒學啊!
王錫爵左右瞧了眼,見他們都不做聲,才道:“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此事官府會調查的,但願你沒有做出一些違法之事。”
“在律法面前,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願不願也沒有任何意義。”
郭淡笑道:“故此我希望各位大人下回能夠調查完之後,再找我過來問話,而不是光憑一個‘聽說’,就如同現在這樣,在下拿出證據來,而各位大人卻都只是嘴上說說,我跟各位大人不一樣,我是真得很忙。關於這一點,我到時也會向陛下稟告的,這天下官員這麼多,如果每個官員找我去問一句話,我這輩子可就別活了。告辭!”
“你站住!”
萬鑑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你一個小小商人也敢在這公堂之上造次。”
郭淡微微回首,餘光輕蔑地瞥他一眼,風輕雲淡道:“就事論事,大人也不會願意跟一個屠夫多聊詩詞歌賦的,因爲對方根本就聽不懂。”
言罷,他便大步出得門去。
原本還淡定得虞琪,聽到這句話,頓時就怒了,“他...他什麼意思,莫不是諷刺我們沒有讀過書,可真是豈有此理。”
他活了這麼大年紀,第一次被人諷刺沒文化。
萬鑑也是急了,向王錫爵道:“難道大人就任由他這麼羞辱我們麼?”
王錫爵陰沉着臉,撂下狠話:“且讓他囂張一時,待我們找到證據,可就有他好看的,我絕不相信事情這麼簡單。”
萬鑑稍稍一愣,心知沒有證據拿郭淡也沒有辦法。因爲這大明財政顧問地位極其特殊,可大可小,你可以說他只是被皇帝僱傭得百姓,本質還是百姓,但到底是皇帝親自僱傭,要懲罰他的話,還是要得到皇帝允許,於是道:“大人言之有理,下官也覺得此事絕沒有這麼簡單。”
王錫爵道:“關於這事就交由萬侍郎去查吧。”
萬鑑大喜,拱手道:“下官定不會令大人失望的。”
王錫爵微笑地點點頭,心裡卻是一聲暗歎,你還真當郭淡方纔是在故意羞辱你,他那是實話,如這種事你怎麼鬥得過他,無非也就是自取其辱。
關於貨幣,朝廷還真的沒有發言權,這方面最大的失敗者就是朝廷,身爲最大的失敗者,去告訴最大的成功者,你這麼做是錯的。
這聽着就不合理啊!
他們要是知道該怎麼做,那朝廷也就不會失敗。
這就是自取其辱。
如果王錫爵單獨見郭淡,他會虛心請教的,他確實不懂其中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