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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餘輛鐵甲戰車就像無可阻擋地鐵流,冰冷地碾壓過來,陣前的五千名弓箭手當其衝,鐵甲戰車碾過處,弓箭手們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般一片片地倒了下來,不是被綁在戰車上的長矛刺死,就是被奔馳的戰馬撞倒在地,踩成肉泥~~
鐵甲戰車就像鐵犁犁過荒地,鋒利的犁片過處,荒草倒臥一地、滿目狼藉,五千餘名弓箭手十不存一,就算僥倖活着的,也大多身負重傷,在這冰天雪地,等待他們的命運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被活活凍死~~
很快,弓箭手陣形的混亂就波及了前軍,前軍的後撤又衝亂了中軍。中軍一亂,左軍和右軍也跟着騷亂起來。只有後軍地將士看不清前面的情形,還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還堅守在原地,沒有轉身逃跑~~
“讓開~~快他媽地讓開~~”
一名馮軍軍小校仗着身體強壯亡命前奔,連續撞倒了三名馮軍軍士兵,正準備撞開第四名士兵時。一支鋒利的巨矛已經惡狠狠地戳了過來,血肉飛濺中,尖銳的矛尖從小校的後腦勺刺進,粗逾碗口的矛身幾乎將他的腦袋整個撐裂~~
“不要慌!不要驚慌~~”亂軍中,袞州刺史,大宋使者馮吉手持寶劍、聲嘶力竭地大吼,“堅守原地、不準後退,擅自撤退者,斬~~”
遺憾地是,根本沒有人理會馮吉。
“親兵何在,斬殺擅自後撤者~~”
馮吉厲嗥一聲。揮劍斬殺了一名逃跑的士兵,當他再次舉起佩劍準備斬殺另一名逃跑的小校時。驚見眼前寒光一閃,旋即咽喉一涼,整個人就像是掉進了萬年冰窟,刺骨的寒冷將他徹底吞噬~~
一支拇指粗細的狼牙箭從馮吉的咽喉部位冰冷地射入,鋒利的箭簇直透後頸,馮吉拼命地扭過脖子。想回過頭來看看究竟是誰射殺了他,卻終於沒能如願~~無盡的黑暗襲來,馮吉頭一歪從馬背上栽落下來,立刻就被亂軍踩在了腳下~~
……
“第六個,嘿嘿~~”
句突嘴角綻起一絲殘忍的笑意,雄壯的身軀傲然肅立在高順身後,足可五石挽力地鐵胎弓已然再次挽滿,又一支拇指粗的狼牙箭綽於弦上,冰冷地箭簇在狼奔豕突的亂軍中四處遊移、尋找新的、足夠份量的獵物~~
倏忽之間,一員身披精美鐵甲的武將映入了句突眼簾。赫然正於馬背上挽弓搭箭,忽明忽滅的火光中。有鋒寒地箭簇正將句突牢牢鎖定,陡見寒光一閃,有冰冷的殺機刺透了虛空、呼嘯而來~~
“不好!”
句突大叫一聲,本能地側過身軀,寒芒掠空而至正中他的右肩,雄渾的力量潮水般涌來,將句突雄偉的身軀從戰車上整個掀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原上,句突落地滾了兩滾,急翻身爬起,才現一枝狼牙箭赫然插在右肩之上,箭尾的翎羽正微微顫抖~~
……
“可惜!”
亂軍中,張郃不無遺憾地嘆息一聲,從箭壺裡又抽了一支狼牙箭綽於弦上,挽滿,再度瞄準了戰車上那員神情嚴肅的武將,有蕭朔的寒風颳面吹過,張郃微眯的左眼霍然睜開,同時右手一鬆,蓄於弦上地狼牙箭脫弦而出,直取百步外肅立戰車上的那員敵將~~
……
“嗯!?”
巴圖嘴角綻起一絲淡淡地從容,看似緩慢實則迅疾無比地側過身來,彷彿~~他一直便是這般側着站立的,寒光一閃,狼牙箭幾乎是貼着他的咽喉掠過,箭矢蕩起的勁風颳的巴圖肌膚隱隱生疼。
……
又失手了!難道我的箭術不靈了?
張郃眸子裡掠過一絲懊惱,再伸手去摸時卻摸了個空,壺中的箭矢早已經被射完了,張郃綽弓回鞘,握槍於手正欲催馬疾進時,排山倒海般的殺伐聲從左右兩翼響起,驚環顧,只見暗沉沉的曠野上陡然燃起綿綿無際的火把,星星點點的火光中,無數的南越烏桓騎兵正如潮水般掩殺過來,原本就已經陣腳大亂的劉虞軍終於崩潰~~
“不好,中埋伏了!”張郃大吃一驚,高舉鐵槍往身後一引,厲聲大喝道,“全軍聽令~~後撤~~”
“後撤!”
“後撤!”
同樣列於後陣的燔祭,南平見馮吉身死,袞州軍敗勢已定、也不敢戀戰急率軍後撤。
……
兵荒馬亂中,鮮于輔、鮮于銀、尾敦諸將率兩千精兵護着軍師閻柔倉惶後撤,忽見一騎穿越亂軍、疾馳而來。
“大人~~”呼赤策馬急奔而來,奔至顏揉跟前,淒厲地高喊道,“大人,我軍中計了,可惡的孫虎竟在暗處埋伏了一萬騎兵,趁我軍陣腳大亂之時突然殺出,末將所率之五千騎兵已經被衝散了~~”
不用呼赤來報,顏揉早已經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了!該死孫虎,壩上草原一戰分明是蓄謀已久了,先以鐵甲連環戰馬衝亂自己三萬大軍的陣形,爾後~~一萬南越烏桓騎兵從兩翼奇兵突出、趁勢掩殺~~
只是不止是顏揉,哪怕是死去了的馮吉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孫虎麾下分明只有四五千騎兵軍,又何來萬餘南越烏桓騎兵?難不成那孫虎會妖術,能夠撒豆成兵不成?
顏揉想着兩眼圓睜,已然想的癡了~~
閻柔深深地吸了口冷氣,竭力平抑住心中的震驚,向衆人道:“諸位,事不可爲,可撤兵退往沮陽,待收攏了各部殘兵再和孫虎決一死戰、爲馮大人報仇。”
早已經六神無主的衆將連連點頭異口同聲的道:“就依軍師所言,快快撤往沮陽~~”
顏揉轉身身邊的鮮于輔及鮮于銀,沉聲道:“鮮于輔將軍,可率領一千精兵斷後,阻擋敵騎追擊,鮮于銀將軍,可率兩千精兵保護大人退,其餘可率本部人馬且戰且退、撤往沮陽~~”
“遵命~~”
諸將答應一聲,分頭離去。
……
顏揉在鮮于銀的保護下一路狼狽南逃,一刻不停留地奔走了三十多裡,直到後面慘烈的殺伐聲再聽不見了,纔敢停下來稍稍喘口氣。兵荒馬亂中,不斷有小股的殘兵從北方敗走而來,被鮮于銀逐一收攏,堪堪又聚集起了三、四千殘兵~~
“唉~~”
望着身邊東倒西歪的幾千殘兵,再想想今夜之前三萬大軍鼎盛的陣容,顏揉不覺悲中從來,仰天長嘆一聲,潸然淚下~~
張合心中黯然,勸道:“軍師不必憂傷,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又何必過於掛懷?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只要咱們的大部無恙,袞州各郡仍有數萬可戰之兵,未必便會輸與孫虎。”
“殺啊~~”
“殺啊~~”
“殺啊~~”
顏揉話音方落,黑暗中陡然殺聲大起,熊熊的火光從西北方向騰地燃燒起來,通紅的火光照耀下,數千騎兵正如潮水般衝殺過來,爲一員大將虎背熊腰,高舉的右臂上竟然套着一隻猙獰的鐵爪、極是恐怖!
“顏揉老匹夫休走,趙哲在此等候多時了~~”
顏揉的臉色頃刻間一片慘白,吃聲道:“伏~~伏兵?”
鮮于銀急翻身上馬。向顏揉道:“顏揉先生撤往沮陽,這裡就交給末將了。”
顏揉感激涕零道:“如此多謝鮮于將軍了。本官若能安然回到沮陽,將軍當記功~~”
鮮于銀將手中鐵槍往前一引,向肅立面前的幾名小校道:“你們幾個,率兩千軍保護大人及閻柔先生撤往沮陽,其餘將士,隨本將來~~”
“想走嗎?”趙哲冷哼一聲。厲聲道,“沒那麼容易!”
鮮于銀一催戰馬,率領兩千殘兵向趙哲地兩千騎兵迎了上來,厲聲大喝道:“賊寇休要猖狂,某來會你~~”
……
鮮于銀率兩千殘兵拼死抵擋,總算纏住了趙哲的兩千騎兵。
顏揉在兩千餘殘兵地保護下徑投東南方向而來,堪堪又奔走幾個時辰,已經行至壩上草原的邊沿,前方隱隱可見起伏的山巒了,此時天色將明。將士們也已經疲累不堪,實在不堪奔走了。
顏揉無奈。只得下令暫且竭息,又命親兵取雪燒水,扒開雪地挖掘草根煮了充飢~~
顏揉纔剛剛喝了口熱水,陡聽西北方向號角聲起,旋即殺聲震天,一支千餘騎的騎兵已經排山倒海般衝殺過來。當先一員鐵塔似的大將,手使一柄猙獰的狼牙棒,威風凜凜、猶如一頭下山地猛虎~~
“顏揉匹夫休走,巴圖在此恭候多時了~~”
“咣噹~~”
顏揉手中的陶碗摔落在冰冷的雪地上,滾燙的熱水四濺,燙了腳也毫無所覺,只是仰天哀嘆一聲道:“天亡我也~~”
張合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此時顏揉身邊僅止兩千多傷殘之兵,除了自己再無一員大將,如何抵擋養精蓄銳多時的敵軍?且敵軍還有如此虎將領軍。何人可敵?壓扁肉及張合正自忖必死之時,忽有一支敗軍從東北角奔走而來。當先兩員虎將,赫然正是袞州軍中的大將牽招。
顏揉頓時大喜過望,急聲道:“千將軍救我~~”
牽招率殘軍迎上前來,厲聲道:“軍師休要驚慌,牽招來也~~”
……
沮陽城,上谷郡郡治。
天色微明,沮陽城頭一片寧靜,斜插城樓上的兩枝羊脂火把已經熄滅,只有嫋嫋黑煙依舊繚繞不散,兩名士兵身上披着厚實的羊皮祅,雙手攏於袖中,腋下挾着一支紅櫻槍,正靠在門樓上沉睡。
越過低矮的城廓,依稀可見城內鱗次櫛比的屋舍飛檐,袞州i雖是蠻荒之地,卻也不乏大戶人家,尤其是馮吉出任幽州刺史之後,大力推行懷柔政策,各族相處融洽、邊境貿易興盛,許多邊民依靠販賣馬匹、茶葉和絲綢成了鉅富。
蕭朔的北風中,一支千餘人地殘兵緩緩開到北城門下,不及叫門便沿着護城壕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旗幟和兵器也遺棄了一地,城樓上,兩名守夜士兵卻依然無所察覺、沉睡不醒,整個城樓內外瀰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呼呼~~”顏揉使勁地喘了口氣,向身邊地張合道,“子和,終於~~到~到沮陽了~~”
雖然已經疲憊不堪,可顏揉偶心中還是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這次能夠從清風峽谷的壩上草原活着回到沮陽,可真是不易呀,如果不是鮮于銀,牽招以及將士們的拼死抵擋,這條老命只怕真要摞在草原上了。
現在回想起來,顏揉心中仍是後怕不已,那簡直就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閻柔亦拭了拭額頭的汗水,心中不無僥倖,朗聲說道:“幸好那孫虎考慮不周只埋設了兩路伏兵,要是再多一路伏兵,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也,還好眼下回到了自家的地盤,應該是無憂了~~”
“哈哈哈~~顏揉先生怕是高興得太早了吧!”
閻柔話音方落,沮陽城樓上忽然響起一把爽朗的大笑,原本空蕩蕩地城樓上頃刻間冒出了黑壓壓的士兵,一杆大旗從門樓前猛地豎了起來,血色的旗面迎風猛地展開,上面繡着的南唐虎賁四個小字以及斗大一個“楊”字。
獵獵飄蕩的血色大旗下,傲然峙立一員年輕的武將,清冷的晨曦照在武將黝黑的鐵甲上,越襯出他嘴角那絲冰冷而又猙獰的笑容:“顏揉先生,張合將軍,某,徵南大將軍楊永~~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
“咚咚咚~~”
“嗚嗚嗚~~”
楊延定的話音方落,激烈的戰鼓聲以及嘹亮的號角聲沖霄而起,高懸地吊橋頃刻降下,緊閉的城門轟然洞開,兩萬鐵騎如風捲殘雲從城裡奔涌而出,將顏揉和張合以及千餘殘兵敗卒團團圍了起來。
“降~”
“降~”
“降~”
亮至令人窒息地大吼聲中,兩萬柄鋒利的馬刀高舉半空,映着冰冷的雪原反射起一片冰冷的寒芒,霎時迷亂了千餘殘兵的眸子,也映寒了他們的心膽,倏忽之間,除了張合及顏揉,再無一名士兵還敢站着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