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軍的進攻,在這極寒的氣溫下,一連停歇了兩天,讓周寒十分懷疑他們是不是全都凍餓死在了帳篷裡。
他站在沮洳縣的城牆上,望着遠處的大軍,心裡雖然吐槽着,但還是有些擔心。
甘軍在兩日前死亡了一萬人,但此刻他們的人數卻仍在不斷增加,而且包圍的範圍越來越寬,已經超過了陷阱的區域,彷彿要一戰攻下沮洳縣,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周寒一面調撥北門的罪贖軍與東門的輔軍,讓他們協助巖山軍和青龍軍防守,增加陷阱,一面讓士兵們隔着陷阱區,繼續架起大鍋,烹煮食物,吸引甘人自投羅網。
這一招雖然已經在甘人面前用過了,而且目的也非常明顯,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的,但在這時卻仍然非常好用。
不管甘軍的指揮者如何約束帳下的士兵們,飢腸轆轆的復仇軍士兵在看到那些丟新鍋裡的肉時,立刻失去了理智,如同喪屍一樣向那些大鍋撲來,完全忘記了此前受到這些鍋誘惑的同伴的下場,也忘記了等候在鍋旁的長箭軍。
經過兩日的休息,長箭軍的手臂已經基本恢復過來了,面對那些中了陷阱撲倒在地的甘人,他們不會射擊,只有那些踩着同伴身體,越過陷阱的人,他們就會射擊,讓那些甘人無法再向前跑,只能無奈的倒在地上,任由同伴踩着自己的身體,甚至是屍體。
甘軍的指揮者如何約束,都無法阻止那些餓得失智的士兵,乾脆進行一波攻擊,但長箭軍們且戰且退,退後又一里後,再在新的陷阱區休息準備,不慌不忙的,攻擊除了造成許多甘軍士兵死亡,衝破一個陷阱區外,再沒有對周軍造成任何一點傷害,甘軍的指揮者只能無奈的將營地向沮洳縣靠近,再次約束士兵們,不讓他們受到周軍的食物誘惑。
而那些大鍋,被周軍留在了原地,但卻沒有幾個人吃到上面的食物,裝滿滾燙熱水的大鍋,在甘軍的衝擊中,被推翻在了地上,燙水甚至潑灑在了許多甘人身上,被潑灑得最多的,甚至當場燙死,而那少量的肉塊,自然是撲到了地上,沾染上了無數泥土。
餓紅了眼的甘軍士兵爲了那幾塊小小的肉塊,互相爭搶着,不管上面有多髒,也不管與他們爭搶肉塊的人是誰,哪怕是寧昭烈或是其他的甘軍高層,他們都敢衝上去搏命,只爲了能讓那肉塊進入自己的肚子裡。
“荀季,你說寧昭烈來了嗎?”周寒站在沮洳縣南城牆上,遙望着十里外那些如同螞蟻一般的甘軍,問道。
“王上,臣以爲他沒來,如果寧將軍來了,甘軍的進攻不會這麼混亂,這些應該只是離安縣和包珉縣,以及遊離在外尋找食物而聚集起來的甘軍,他們根本沒有什麼有效的組織,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威脅。”荀季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在他看來,指揮進攻沮洳縣的甘軍高層,根本沒有戰鬥經驗,也不懂得戰場指揮,雖然他也是初出茅廬,但在進攻蔡國的這一年以來,他也是學到了許多戰場知識的,連他都能看得出來甘軍的指揮混亂,那現在指揮進攻沮洳縣的甘軍高層的能力,就可想而知了。
周寒點點頭,附和了荀季的話,沒錯,此時的甘軍指揮者,根本沒有任何的戰場能力,他們進攻離安縣和包珉縣就是靠着人命硬推過去的,但對於防備如同奴隸軍一樣的攻擊,周軍早有準備,也非常有經驗,不會被他們嚇到了,更何況,現在的甘軍比起那時候的奴隸軍來,更不堪,奴隸軍的飢渴是蔡人限制造成的,並非缺糧,因此在習慣了之後,奴隸軍還有驅趕的可能,也能保留一些理智。
而此時的甘軍,上下皆缺糧缺醫,在如此情況下,根本不需要驅趕,只要指着一個方向,說那邊有糧,他們就會撲過去,比奴隸軍更加容易調動,但這個容易,不僅是對甘軍的高層,也是對周軍而言的,只用了區區幾塊肉,就讓甘軍死傷慘重,這就是如今的甘軍。
雖然靠着陷阱區不斷消耗甘軍的有生力量,但周寒並沒有那麼樂觀。
甘軍的數量還在增加,雖然現在後方的後軍正不斷的製作新的陷阱,但這樣的陷阱區也用不了幾次了,而且,即便此時的甘軍的指揮者不通軍事,但也知道陷阱區的阻礙,他們已經開始想辦法繞過陷阱區了,越接近沮洳縣,甘軍的威脅就更大。
這還是寧昭烈及他帳下的數萬甘軍沒有到來的情況下,等他們來,那周軍的危險就更大了,說不定真會被甘軍攻進沮洳縣中的。
“傳令,罪贖軍、青龍軍圍繞甘軍進行洋蔥攻擊,儘量找出甘軍的指揮者來,將他們解決掉。”周寒思來想去,還是不能幹等着對方的進攻來消耗對方的力量,因此就只能己方主動進攻了。
洋蔥攻擊,是周寒臨時制定的一種攻擊方式,他讓青龍軍與罪贖軍圍繞甘軍的側面攻擊,一旦遭到反擊就撤退一段距離,在甘軍收縮後,再突襲攻擊,如同剝洋蔥皮一般,層層削減甘軍的戰力,也能讓他們無法繞過陷阱區,只能從陷阱區突破,而且,如果能發現在甘軍後方的指揮者,也能迅速攻擊,以甘軍飢渴無力的狀態,根本無法有效回援。
在如今的周國五軍中,活動最迅速的就是青龍軍和罪贖軍了,長箭軍需要隔着陷阱區纔好安全攻擊,而巖山軍有巨盾,輔軍有長槍,更適合防守反擊。
如果是正常作戰,周寒是不會下這樣的命令的,但現在不同,在被沮洳縣的糧食吸引的情況下,甘軍的行進路線已經被釘死了,更何況,甘軍上下因爲缺糧,沒有多少體力追擊吃飽喝足,體力充沛的青龍軍與罪贖軍了。
在接到命令後,池欣榮帶着輔軍接替了青龍軍的位置,一面補充陷阱,一面警惕着甘軍的進攻,以防他們的突襲,也防備着試圖繞過陷阱的甘軍。
青龍軍負責南面的甘軍,罪贖軍負責西面的甘軍,他們一開始並不攻擊甘軍,而是從甘軍的側面,忽近忽遠的接近,當甘軍不在意他們時,他們就突襲一次,造成數百上千的甘軍死傷,然後在甘軍反擊前撤離,在遠離觀察,等待時機。
面對兩軍的這樣攻擊,甘軍無可奈何,他們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攻擊不行,防守也不行。
在南面的甘軍指揮者似乎發現青龍軍會對他們造成危害,不斷的試圖招來士兵圍繞着他們,但效果不大,大部分的士兵還在被沮洳縣方向吊着,只有少數還有理智的士兵能接受他們的調遣,爲他們防護,這樣的調動,不僅讓南面甘軍中造成了小規模的混亂,也讓青龍軍的卓遠發現了沮洳縣南面甘軍的指揮者所在位置。
西面的罪贖軍也不甘示弱,在初回到沮洳縣時,罪贖軍不到一千五百人了,但此時的他們卻有了兩千多人,幾乎與編制全滿時差不多了,爲此,周寒特意將罪贖軍的編制上調了五百人,讓他們的滿編達到了三千人的地步,至於他們能不能招夠三千人,則看高陽與楊秀花的口才了。
罪贖軍在沮洳縣中,自然無法補充到新陽城或是宛城的新兵。
在蔡國的王都時,青龍軍和巖山軍曾俘獲了近千的暴雨軍士兵,這些士兵也隨着周軍撤退到沮洳縣時,一起被帶回來了。
這些暴雨軍士兵原本還對周軍極有敵意,但也許是因爲蔡龍的死亡,蔡國的覆滅,他們逐漸的開始表現得不知所措,嘴裡吃着周軍送來的糧食,兩眼卻茫然不知去路。
在甘人對待蔡人的消息傳進沮洳縣後,他們都對甘人的行爲表示憤慨,而當除沮洳縣地界外的地方發生大面積缺糧的消息傳來後,他們又對自己還能得到周軍的糧食提供感到慶幸。
看到這些暴雨軍士兵動搖了後,高陽立即對他們招攬了起來,雖然這些暴雨軍士兵曾是敵人,但高陽完全不介意,罪贖軍是怎麼組建的,他最清楚了,最早的罪贖軍就是由元人的投降兵組建起來的,還大部分都是元人投降兵的底層,以贖罪之命組建,罪贖軍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而且他們現在打的是甘人,對甘人充滿仇恨的暴雨軍士兵,自然不會介意進入罪贖軍中,殺甘人了。
因爲原暴雨軍的士兵是新加入,所以他們的武器還是銅製,身上也沒有罪贖軍那樣的甲胃,而是一身的皮甲。
高陽特地讓楊秀花來帶領那羣新增的罪贖軍士兵,讓楊秀花的那身武藝,來讓新兵服從,畢竟說是新兵,但都是原來的暴雨軍士兵,其中的那些原暴雨軍中的隊長和伍長,可都是百戰精兵,不讓他們心服口服,他們可不會乖乖聽話的,而高陽自認武藝沒有楊秀花高。
這一次的洋蔥攻擊,也是高陽對於罪贖軍新兵和老兵的一次磨合,沒有什麼比這些光捱打,卻無法做出有效反擊的甘軍更適合的了。
一時之間,西、南兩方的甘軍無法再向沮洳縣推進,在青龍軍和罪贖軍的攻擊中,不斷的損失,其中,南面的甘軍,更是受到了青龍軍投槍的攻擊,一名似乎像是甘軍指揮將軍的人,在一次青龍軍的突襲中,受到了卓遠的短槍投射,正中胸口倒下,不知生死。
正當兩面甘軍的進攻被阻止,甚至打亂了後,周寒派出偵查的騎馬傳令兵回來報告。
“王上,西南面出現數萬甘軍。”
“寧將軍來了,王上。”聽到傳令兵的消息後,荀季皺眉對周寒說道。
從西南面來的,還是數萬的甘人大軍,除了寧昭烈帶領的那些攻打蔡國王都的甘軍外,就再無他人了。
此時圍攻沮洳縣的甘軍零零散散加起來還有近萬人,加上寧昭烈的那大約六七萬人,是一個十分龐大的數字,而周軍滿打滿算還不到一萬五千人,差距十分大,更何況,寧昭烈不僅懂軍事,不會如同現在圍攻沮洳縣的甘軍一樣,被周軍牽着鼻子走,周寒送給寧昭烈的那三萬石糧食,即便不能讓他手下的全軍吃飽,也能讓他們比此刻圍攻沮洳縣的甘軍要多一點點力量,這一點點力量加上那龐大的人數,對沮洳縣實在是一個極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