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早上。
雀聲陣陣，透過依舊留有縫隙的窗戶鑽進臥室，叫醒了沉浸在睡夢中的程篁。
程篁睜開眼睛，眼皮後的眼神清醒無比，扭過頭，看着枕頭旁邊的小木碗，腦中關於昨晚的畫面和聲音逐漸清晰。
迅速坐起身，脫掉上衣跑進廁所，程篁對着鏡子轉過身，想看看那個翅膀是不是對自己的後背造成了什麼變化。
鏡中，紫色的紋路從肩胛骨延伸到腰部，一雙翅膀模樣的紋身出現在他的背上，瀟灑無比，程篁感覺自己像一個崇尚自由的中二青年，將衝破藍天的嚮往寄託於背上的圖案。
他摸了摸如同縮小版鳥翼的花紋，光滑無比，確實只是圖案而已，沒有任何突起或者是粗糙的感覺。他微微眯眼，手指輕輕滑過自己的後背，感覺皮膚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雖然談不上白白嫩嫩，但是摸起來光溜溜的，連之前的痘痘也全部不見了。
他現在算是知道祁虞族的鳥們爲什麼都那麼好看了，猴子的桃子除了增加力氣之外能讓皮更厚實反應更快，那藍莓除了充當後備隱藏能源之外，肯定也有其他的作用，現在看來，附帶效果竟然是提高顏值，怪不得他這兩天照鏡子感覺自己似乎比以前帥了，還以爲是錯覺，原來是真的無形中被強制整容了。
“好東西好東西，這要是用來做生意，不得賺上天去了。”程篁欣賞着自己的新皮膚，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賺錢的好點子，用人界的資源去換地獄的資源，在兩邊賺差價，反正是兩邊都不缺的東西，互相交換一下，雙倍的快樂，豈不美哉？
他對着鏡子嘿嘿傻樂呵，隨即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去了幾次地獄就能想到的事，爺爺和老爹肯定也知道，笑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仔細想想，自己家裡做的生意說不定就是這個，父母滿世界到處跑，估計也是因爲老爹的能力有限制，只能連通地獄中和人界相對應的地方，就像自己去的是中西三區，是因爲連接的通道發生了變化，不然的話，應該去的是另一個地區纔對。
程篁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嘆氣一聲，本想接手生意後的第一個立威計劃就這麼泡湯了。思路轉變如迅雷的他雙手撐着水池，看着下水口，突然意識到了兩件事，一是自己到猴子和雯媱族的地盤，是因爲兩界的通道發生了變化，那白禺和花瑤都認識自己爺爺和父親，是因爲他們都去過那裡，還是說他們家的人第一次使用能力的起始點都是那裡。
他看着鏡中自己異常紅潤健康的臉蛋，接着思考下一個問題，如果自己家的能力是家族遺傳，那爲什麼父母一直都在一起，難道說媽媽也有特殊能力，否則比起跟着老爹到處跑，顯然在家照顧自己纔是更好的選擇吧。而且無論是猴子還是飛魚，都沒有提到過她，白禺帶自己去那個家裡的時候，說的也是老爹跟他一樣從那裡回人界，所以去地獄的只有他一人，那爲什麼父母總是在一起，偶爾視頻的時候也是兩人一起出現在鏡頭裡。程篁不覺得父母是因爲不黏在一起就活不下去才把自己扔在這裡，要是真能選擇的話，父母最少也會留下來一個人陪着他，程篁對這點確信不已，就像父母離開前，老爹把所有能想到的事全部佈置妥當，跟學校老師交代自己的情況，叮囑門口的樑阿姨給自己每天做好午飯，怕他無聊給他買了三處房子讓他換着住。母親則跟他一起給置辦了傢俱，買洗衣機等生活必須品，他們顯然是不願意讓程篁一個人留在秋陽的。
程篁看着鏡子裡裸露着上半生的自己，暗暗嘆息。這兩年，比起父母，他跟爺爺住在一起的時間倒多了很多，寒暑假至少有一半時間都是在老家的院子裡，跟老爺子聊天賞景喝茶吃瓜。
程篁摸着自己背後的紋身，看着鏡子中從腰間露出的紫色翼尾，眼神沉靜，光自己家的水就這麼深，老黃身後的組織，還藏着多少東西。
他盯着自己那雙與初中時判若兩人的眼睛，短短不過一兩年間，那雙鋒芒畢露的眼睛看似變得黯淡無神，在他看來實則是神采內斂，對着鏡子微微活動眼部肌肉，確定那種偶爾陰沉的目光不會出現後，程篁對着鏡子咧了咧嘴，回到臥室穿好衣服，看見黃正澤連發了幾條微信，讓他別忘了今天去學校考試。
回了微信，洗完臉刷完牙上完廁所，程篁看了眼時間，發現纔不到六點。時間還早，他走進廚房下了碗麪條，看着新更新的動漫，美滋滋地吸溜乾淨這碗只澆了一包麪條醬的掛麪，喝了包鮮奶，刷完碗，給家裡的幾盆綠蘿噴了點水，拿起沙發上的鑰匙，如清晨提籠遛鳥的退休大爺，拎着飯桶，慢慢悠悠走出家門。
把保溫桶遞給店員，沒有拿店裡準備好的早飯，程篁看了眼飯店裡面，沒有見到樑風柔的身影，連着兩天沒見到樑風柔，他心裡微動，向店裡負責他早午飯的店員問道：“樑阿姨呢？”
年輕的店員一手提着荷葉饃，一手提着程篁的飯桶，聽到程篁主動問起話，愣了一下，迅速看了一眼程篁，眼神瞥向一旁，輕聲道：“老闆娘看中了市中心的一家門面，想開分店，這幾天應該沒時間過來了。”
“啊，好吧。”
程篁點了點頭，他只是隨口一問，這兩天奇怪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現在看見誰都覺得要麼是跟那個組織有關係，要麼就是地獄裡的獸人。尤其是跟一直負責他早午飯的店員認識這麼久了，程篁突然發現，這個看上去比他大了沒幾歲的店員，從他搬到這個小區之後，就一直負責他的三餐，但是直到現在自己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這些年兩人之間說過的話似乎加在一起都不超過十句。
“你早上吃飽了嗎？”正當程篁騎上車子準備離開的時候，看上去很是靦腆羞澀的女店員突然出聲問道。
“你把這個拿着吧，不然就浪費了。”她把手裡的早飯遞給程篁，怯生生地說。
呆呆地看着這個似乎跟他一樣不習慣跟陌生人說話的女生，程篁接下那兩個荷葉饃，不禁有些好奇，樑風柔爲什麼會僱傭一個內向的女孩當店員，飯店的服務生不都應該是大大咧咧的熱情阿姨，或者是把帥哥老闆這種恭維詞彙掛在嘴邊臉上始終帶着笑容的漂亮姐姐嗎，這個看上去就靦腆內向羞於跟陌生人打交道的稚嫩-女生，怎麼看都應該是一朵老老實實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刷五三題的溫室花朵吧。
察覺到對方社恐等級比他要高，程篁突然就有了底氣，他挺起胸膛，直視店員躲閃的雙眼，用自以爲溫柔的語氣笑着說道：“你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