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篁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宛如煥然一新的女孩,抓緊杯子,以防它摔到地上吵醒了樓下的鄰居,那位大哥的心態程篁可是見識過不止一兩次了,外表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祖安詞典,比他這個資深噴子學問淵博了不知道多少層。
按照樓下大哥壓於律己,把對面罵的生活不能自理,是程篁從無數個被他噴到自閉的隊友和敵方身上學到的真理。雖然程篁知道罵人可恥,也知道如果對面是個有點本事吃飽了撐着的小技術宅,說不定還能順着網線爬過來幹他,但是按照程篁的話來說,那就是玩個遊戲還讓自己不痛快的傻缺是真傻缺,被隊友氣得自己血壓上升,連幾句髒話都不讓說,憑啥?
保證自己的手牢牢地抓住杯子後,程篁嚥了口唾沫,這才仔細迅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雲桐,跟上次分開時相比,此時的雲不可不謂判若兩人。
淺黃色的連衣裙外套着米白色的針織馬甲,腳上穿着同色的米黃色襪子和黑色小皮鞋,如果說面前的人除了長相和身材以外,在其他方面跟吳溪楠有明顯區別的地方,也就只剩下髮色了。
“頭髮挺好看的。”看着雲桐垂在身前的茶色長髮,程篁輕聲說道。
嘴角還殘留着黃色水果汁汁液的雲桐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淺淺一笑,問道:“你不好奇我穿的衣服嗎?”
“嗐,估計是監視我的時候看見吳溪楠了唄。”聽着雲桐毫無異樣的語氣,程篁緊繃的雙腿這時才放鬆了下來,隨意說道。
“不是啊,是我從電視裡面看到的。”雲桐愣了一下,隨即微微皺眉,不滿道。
“哦哦,那還和吳溪楠怪像的。”程篁尷尬笑笑,早年間養成的情話技巧宛如同時叛變出大腦,此時的腦海中連一句土味兒情話都想不出來,他連忙岔開話題,“我去給你做飯?”
“嗯嗯嗯,我還買了黃瓜。”雲桐臉上的不滿在聽到這句話後轉眼間眉開眼笑,她連連點頭,指了指茶几。
程篁看向客廳,茶几上果然放着一袋子黃瓜,他隨即注意到廉價塑料袋旁的芒果皮,和消失不見的芒果籽。
“你把芒果籽吃了?”
“剛纔直接吐到垃圾桶裡了。”雲桐指着垃圾桶說道。
“這芒果都壞了吧。”程篁看着雲桐嘴脣上沒擦乾淨的芒果,擔心道。
“沒事,之前觀察你的時候,我和雲烏有時候能吃到的水果,一般都是壞的,對我們身體沒影響。”她察覺到程篁的視線,舔了舔嘴脣,用紙巾輕輕擦拭一下後,毫不在意地笑道。
“那倒挺好的,不會拉肚子。”程篁點點頭,從桌子上提起黃瓜,走向廚房,“我去做飯,你等會兒吧。”
“好,”雲桐笑嘻嘻地點着頭,跳向沙發,小皮鞋踢踏作響。
程篁看了眼雲桐的長裙和硬邦邦的鞋子,把黃瓜放到廚房,走進臥室裡拿出一套睡衣,遞給雲桐,指了指裡面的大臥室,對雲桐說,“之前給我媽準備的,她一直沒穿,你換上吧。”
“好吧。”雲桐看了眼手裡的睡衣,想了想,隨即拿着睡衣走向臥室,關上房門。
見雲桐關上門後,程篁腳下抹油,衝進到自己的臥室,帶起的氣流甚至把沙發墊上的流蘇都帶着漂浮起來,他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裡翻出自己的睡衣,匆忙換上。
不用多說,他穿的睡衣自然跟雲桐的那套是情侶款。
那套睡衣當然不是給程篁媽媽準備的,一個四十歲的中年婦女怎麼可能會穿褲長不到四十釐米的卡通睡衣呢。
再說了,不靠譜的父母即使偶爾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孩子抽空來看一次孤寡程篁,也很少會過夜,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沒有專門換睡衣的習慣,以前是沒有那個心思,現在估計是忙的沒有時間。程篁要不是有自知之明,爲了安撫自己,看了那麼多日常系的動漫來預防自己因常年獨居出現心理問題,也不會想到專門買套居家休閒服。
這套情侶睡衣還是他在看完某部萌系動漫後,專門從網上找的同款,平常放在櫃子裡權當個擺件,滿足一下他的甜蜜幻想,就像是在衣櫃裡放一套情侶睡衣,這個房間裡就真的會有一對每天愛來愛去甜甜蜜蜜的小兩口似的。
程篁從釦子邊上揪掉一根毛線頭,暗暗嘆氣,他其實心裡清楚無比,就算他把家裡裝扮的如同打通了次元壁的後宮漫男主的獨居小屋,這個家裡也不會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常住。
但是現在不一樣啦,憧憬多年的幻想終於即將成爲現實,這個家裡似乎終於要迎來它的女主人啦。
在廚房裡削着土豆,程篁不禁感嘆,萬萬沒想到這套用來點綴自己空蕩衣櫃的裝飾品竟然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蒼天有眼啊,你說是不。”他捏着手裡被扒光了衣服光溜溜的土豆,咧着嘴,自言自語道,看這模樣,的確離出現心理問題不遠了。
掂量了一下手裡土豆的分量,程篁看了一眼案板旁放着的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咖喱塊,這半塊微辣的咖喱塊還是上次他給雲桐做完咖喱飯剩下的,如果不是雲桐回來了的話,這半塊咖喱足夠他再吃上三次了。
不知道又想到什麼見不得人的念頭,程篁嘿嘿笑了兩聲,又拿出兩個土豆和兩根胡蘿蔔,再從冰箱裡拿出兩根之前買的黃瓜,把雲桐新買的黃瓜放到裡面。
把菜全部切好成大小相同的小方塊,下鍋翻炒兩下後倒入恰好淹沒菜塊的涼水,再把半塊咖喱放進去,蓋上蓋子,把抽菸機的風速開到最大後,抽出美滋滋地走出廚房。
還有什麼事能比給心上人做頓自己最拿手的飯菜更讓人幸福呢。
程篁站在廚房門口,腳步微滯,自嘲一笑,細細想來,能讓現在的他幸福的事情其實多了去了,一家三口吃頓飯安安生生過個節,能多睡幾個小時,有個完整的週末,毫無顧慮地跟王燾去網吧通宵,能有人陪着去看一回電影等等等等。
客廳裡,雲桐已經換好了那套刻意給人一種沒有下衣失蹤假象的卡通睡衣,盤腿坐在沙發上,大口啃着一個蘋果。
看了一眼雲桐無絲毫刻意卻嫵媚動人的坐姿,程篁撓了撓鬢角,有些心虛,下意識地偏移視線,看着那個蘋果,他好像不記得自己買過蘋果啊,想來是雲桐自己帶來的。
他看着沙發角落裡放着的一個白色挎包,笑了笑,想問雲桐哪來的這些東西,正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那個白色的小包突然動了一下,然後鼓了起來,似乎裡面裝了什麼活物。
“額,你還吃活食?”程篁指着那個逐漸由搖搖晃晃變爲一蹦一蹦的白色挎包問道。
“我們可是高智慧生物,只吃熟食。”她啃着蘋果,認真說道,似乎生怕程篁誤以爲自己是茹毛飲血的動物,解釋完後,雲桐彷彿才意識到程篁是在說自己的包,她看向沙發角落,眼神裡逐漸充滿欣喜。
程篁笑了笑,坐在雲桐對面的小凳子上。
捫心自問,程篁雖然對雲桐一見鍾情且已經不能自拔,但是兩人相處的時間,就算把他被嚇暈了過去的那段時間加上,也不超過兩天,甚至也就一天多一點而已,雖然他們因爲食物的關係有過幾次看似交心的談話,但在程篁眼裡,那些內容只是一些涉及不到深處的東西而已,而且在程篁瞭解到了事情大概之後,對雲桐說的話也將信將疑,這不是因爲他覺得雲桐看上去像個喜歡騙人的人,而是他覺得這是一個領導者面對敵人的必要素養,因爲即使她和雲烏暗中監視了自己一年,但自己的想法是他們無法窺視的,所以如果雲桐一上來就對他說實話,程篁反而會覺得雲桐是在故意套近乎,他覺得雲桐的智慧和謀略遠沒有那麼低級。既然已經觀察了自己一年,他相信雲桐對自己已經有了不少了解,那種故意套近乎的蠢笨法子遠不如直接一上來就以真實性格跟他相處要容易套他的話。
在程篁眼裡,雲桐所有似真似假的動作和語言當中,程篁確實在某些瞬間感受到了她真實的一面,例如當着他的面對雲烏交代佈局的時候的果斷,還有看風景和吃到美食時的欣喜,或沉穩如將領,或平靜如長者,或欣喜如一個初見熊貓的小姑娘,在不同的環境下多變且出乎意料,這纔是一個正常人在面對不同環境時的樣子,要是舉止一直活潑好動或是語氣始終沉穩冷靜,沒有一點跳出常理的舉動,那不叫性格,那叫人設。
所以當程篁看到雲桐此時眼裡的激動和興奮時,他相信雲桐是真的由心感到喜悅,他相信自己謹小慎微膽小怕死七年裡練出來的觀察力。
在看見白色挎包“活”了之後,雲桐把手裡的蘋果隨手放到沙發上,手腳並用,爬到白包的旁邊,跪坐在沙發上,彎下身子,慢慢打開,小心翼翼地抱出一隻黃色的小貓。
程篁此時甚至沒心思去看雲桐領口泄露出的春光,驀的睜大眼睛,雲桐手上的那隻貓,似乎正是死狀讓程篁差點沒大小便失禁的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