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紹王永濟說道:“我自登基四年來,雖無多大政績,卻也夙興夜寐,辛勞勤懇,尤其是對人總是與人爲善從沒有害人之心,更沒有殺人之心,這次到這裡來,也只是想——”
胡沙虎急忙把話接過去說道:“這次來老軍營的目的,是要治我的罪,是吧?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位,我告訴你,我要廢了你!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我已下定決心,不怕挨殺被剮,一定要把你拉下皇帝的寶座!”
衛紹王永濟又說道:“幾年來,我對你不差呀!那麼多的大臣對你有看法,可是,我一直信任你,甚至可以說是袒護你,難道你都忘了?至於這次來,可能有人從中挑撥、離間我們君臣之間的關係,這也沒有什麼,只要我們彼此說開,也就可以相互諒解了。”
這時,克洪偉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拿着兩個酒杯,急匆匆走了進來,向胡沙虎使了一個眼色,站在那裡沒有走。胡沙虎向衛紹王永濟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君臣一場,等一會我派人送你上路。臨別之時,我們幹個杯,留作紀念吧!”
衛紹王永濟聽了,急忙問道:“你得先告訴我,要把我送往哪裡去,然後我才喝,不然,我是不喝的!”
胡沙虎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聽你說的,我能把你送到哪裡去?告訴你,送你回中都去!這該放心了罷!”
這時候,胡沙虎已把克洪偉先斟下的一杯酒,送到衛紹王手裡,然後又從克洪偉手中接過第二杯酒,只見他看着猶疑不定的衛紹王,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然後說道:“怎麼?害怕這酒裡有毒?好吧,我倆換個杯子,你該放心了吧?”說完,就從永濟手裡奪走那杯酒,又把自己手裡的酒杯交到永濟手中,這才舉起酒杯說:“祝你——我過去的皇上一路順風!”
兩人碰杯後,胡沙虎頭一昂,一飲而盡,衛紹王也不得不舉起杯子,慢慢地喝乾了。
胡沙虎指着克洪偉手中的酒壺說道:“自古以來,送親人、朋友上路時候,都是以三杯爲限,所謂三杯美酒送親人嘛!今天,我們也幹三杯,好不好?”
未等衛紹王永濟答應,胡沙虎已把酒杯伸過去,讓克洪偉斟酒了。二人連續碰了三杯酒之後,胡沙虎便把酒杯扔給克洪偉,一扭身子,出門揚長而去。
徒丹益雖是一個聰穎之人,對剛纔胡沙虎的行動一時卻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
正在思考之時,忽聽衛紹王永濟“噯喲”一聲,見他雙手捂着肚子,立刻蹲在了地上。
徒丹益急忙上前,扶住他連聲問道:“怎麼啦?哪裡疼?是……是肚子麼?”
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襲上了徒丹益的心頭,他一邊扶着永濟到椅子上坐下,一邊問:“疼得厲害麼?”
只見衛紹王點了點頭,額上的汗珠如豆粒一般,一個個滾落下來,臉色眼看着在變黃。
徒丹益看着永濟疼痛的表情,心裡想道:“難道那酒裡有毒麼?胡沙虎也是連喝三杯酒呀?難道那酒壺有……有問題?”
徒丹益在想着,又回憶剛纔喝酒的情景,突然間,徒丹益用手拍了一下額門,輕聲說:“啊!原來問題就在那酒壺上!”他記起來了——
克洪偉在斟前兩杯酒時,都是一樣地斟法,酒也自然是一樣的,惟獨在斟第三杯酒時,兩個人就有差別了。
克洪偉替胡沙虎斟完酒後,徒丹益看得十分真切,只見克洪偉伸手在酒壺的蓋子上輕輕按了一下,然後纔給衛紹王永濟的杯子裡斟上酒,他記得真真切切。
當時,徒丹益看見後,心裡也曾閃了一個念頭:他按那酒壺蓋子做什麼?
徒丹益正在想着,轉過身來一看,見衛紹王永濟坐在椅子上,竟然靜靜地睡着了,他走到椅子前,仔細一看,皇上兩眼微閉,嘴裡流出來的口水把胸前的衣服都溼透了!徒丹益不由得輕聲喊了兩聲:“皇上,皇上。”
他見皇上沒有反映,遂伸手往皇上的額頭一摸,覺得很涼,再往皇上的鼻子下面一摸覺得沒有呼吸了,心想:“完了!皇上怕是斷了氣息,死了!”
徒丹益伸手按了一下皇上的脈搏,覺得連一動也不動了,這才向門外大聲喊道:“皇上死了!皇上被你們毒死了!”
聽到喊聲,門外的士兵進來許多人,那個克洪偉也來了,他衝着徒丹益說道:“你喊什麼?他死了有什麼了不起!”
徒丹益不由得一時氣憤,走過去抓住他的衣袖,大聲叫喊着說道:“你們太殘忍了!爲什麼要毒死他?”
他正在喊着,胡沙虎來了,對克洪偉說道:“把屍體弄到車上去!”
克洪偉指揮士兵,擡着衛紹王永濟的屍體往外走,胡沙虎像是想起什麼,急忙叮囑道:“要派人看好,可別讓狗把那屍體吃了!”
說完之後,胡沙虎又轉過身來,坐在椅子上,看着徒丹益說道:“現在,咱們來好好談談下一步的打算。”
徒丹益不屑地對他說道:“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談的,無非一死而已。”
胡沙虎笑道:“不能那麼說吧!一個人來到世上不容易,尤其是像你這樣的一個有識之士,我們大金國能有幾人?”
徒丹益正氣凜然地對他說:“對你這樣的叛逆之人,我不會彎下腰來,只有怕死鬼才肯求饒,人生百年終有一死,我要留得清白上雲霄!”
胡沙虎聽後,哈哈一笑,勸說道:“別作詩了,那是你們文人歡喜乾的,這工夫,你要面對現實!你要清白上雲霄,我要你擔上毒殺皇帝的罪名,你可相信?”徒丹益正要說話,見完顏醜奴進來了,胡沙虎指着他對這位參與政變的助手說道:“你來開導他!只要他按我們的計劃去做,還讓他當丞相,不然,這筆賬全推到他徒丹益的頭上,還要殺他的全家,滅他的九族!”
胡沙虎說完,向徒丹益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便走了出去,屋子只有留下了徒丹益和完顏醜奴兩個人,只聽他慢吞吞地說道:“他說得到,也做得到,如果你不就範,身死名裂,還得背上毒殺皇帝的罪名,你可得仔細想一想啊!”
徒丹益卻說道:“你別嚇唬我,我不是三歲孩童!”
“誰嚇唬你?這事情正如小禿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誰看不清楚?胡沙虎毒殺了永濟,卻把你留着,不殺了你,朝中的大臣怎麼看你?再說,皇上是你陪着來的,縱然你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自己的身子呀!”
完顏醜奴的這一席話,使徒丹益深受震動,但是,他仍然固執己見地說道:“說我毒殺了皇上,沒有人會相信的,不僅朝廷中的文武大臣不信,金國的廣大百姓也是不信的,我不怕你們栽贓陷害!”
“你呀,真是書生氣太足了!”完顏醜奴看着徒丹益,又笑着說道,“你整日讀經看典,沒聽過那‘三人言虎’的故事麼?”
徒丹益說道:“未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不怕別人說閒話呢!”
完顏醜奴又說道:“未必見得你能沉得住氣,到時候,人們見了你摳鼻子挖眼吐唾沫,指着脊樑骨罵你,當面指桑罵槐,冷嘲熱諷,你都受得住?”
“那我就去死,乾脆一死了之。”
“死了麻煩更大,正好背上那個罪名,連子孫後代也不能諒解你,這就叫作活着受累,死了受罪,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哪條路呢?你就直說了罷!”
完顏醜奴見他有些認卯了,進一步勸道:“皇上雖被胡沙虎毒死的,若是想想辦法,把他送回中都去,讓他在宮裡過兩天,再宣佈死的消息,誰又能瞭解實情呢?”
“那不是瞞天過海,欺騙國人麼?”
“唉!你這人老實得有些迂腐了,人世間的事情,往往多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太認真了,反招來麻煩,不被人理解,不如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的好。”
經過這一番開導之後,徒丹益倒真的感興趣了,二人便坐下來仔細商議對衛紹王永濟的善後工作。
當晚,凡是知道衛紹王被毒死的士兵們,全被胡沙虎下令殺了,這消息只縮小到他們幾個人當中,因此全軍將士都被矇在鼓裡,還以爲皇上仍在軍中。
次日,在胡沙虎的指揮下,徒丹益主動上前,協助他們把衛紹王永濟的屍體安放在車裡,關上車門,放下窗帷子,外面什麼人也看不見。
隨從的人除了胡沙虎、徒丹益、完顏醜奴和幾個親信內侍之外,別人全不知道皇上早已死了。
於是皇帝的車隊照常向中都進發,每到了一處地方,文武官員與百姓都照常夾道跪拜,胡沙虎、徒丹益等謊稱皇上操勞過度,正在休息,也就遮掩過去了。
爲了掩人耳目,他們在路上故意拖延時間,直到天色晚了,才藉着夜色進了中都城。胡沙虎等擔心宮妃們走漏了消息,便派兵守住衛紹王永濟的寢宮,只讓幾個宮妃進去“侍候”皇帝,隨而把那幾個宮妃殺死在裡面。
次日朝會時,胡沙虎向文武大臣宣佈了皇帝的死訊,驚得朝廷上下一片唏噓,衆人心裡都明白衛紹王永濟死得可疑,但是,怯於胡沙虎的權勢,都不敢講話。
過了一會兒,朝中威望甚高、又執掌重兵的尚書左丞相完顏綱突然問道:“皇上去老軍營時,身體還是好好的,怎麼兩天後就突然回到宮裡死了,這實在太蹊蹺了。我建議由大臣們帶着御醫前往驗屍,看看皇上病因,也好對全國百姓有一個明白的交待!”
完顏綱的話音剛落,左諫議大夫張行信、參知政事樑王堂等一班大臣齊聲贊成,要求立刻前去宮中查驗屍體。胡沙虎聽了,卻不動聲色地說道:“查什麼,驗什麼?你們對我不相信,難道對右丞相徒丹益也不信麼?他可是你們一貫相信的大臣啊!”
完顏綱聽後,立刻說道:“好,讓徒丹益說個明白,以解衆人疑慮。”
這一下可把徒丹益難住了!只見他囁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道:“這事兒我……我說不清楚,還是讓胡沙虎自己向衆大臣講吧!”
徒丹益的話如同一塊大石頭墜落於池水裡,頓時激起巨大的浪花,滿朝大臣議論紛紛,亂七八糟地說開了:
“皇帝定是被人害死的,要追查到底!”
“害死皇上,欺騙大臣,該當何罪!”
……
胡沙虎見到事已至此,不說不行了,便說道:“吵什麼?死了一個人,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皇上病重時曾讓我當監國元帥,有誰想趁機起鬨鬧事,或是故意與我尋釁滋事的,我有尚方寶劍在此,不怕死的儘管站出來就是了!”
聽了胡沙虎這段話,大臣們敢怒而不敢言,不僅上方寶劍在他手裡,殿下的衛隊全是他的親信,還是忍一忍吧!這時候,手握重兵的完顏綱首先說道:“沒有什麼事了,我們就退朝罷!”說罷,他就與張行信、樑王堂等大臣,轉身向殿下走去。
誰知剛走幾步,胡沙虎大聲喊道:“慢走!在爲皇帝治喪期間,我這監國元帥要親自主管軍隊,請把兵符留下來!”
完顏綱立刻說道:“這兵符原是衛紹王永濟派我掌管,如今他已死了,應該在新的皇帝繼位時,我交還給新皇帝,怎麼能交給你呢?”
胡沙虎冷笑道:“廢話!我是監國元帥,那兵符不交給我,難道由你一個人掌管?快交出來罷!”
完顏綱又說道:“這是國家大事,請諸位大臣發表意見,如果大臣們都讓我交出兵符,我就交出來。”
他的話剛落音,完顏醜奴立刻說道:“我代表衆大臣說話,要你立即交出兵符!”
完顏綱氣得大喝一聲道:“呸!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帶兵副將,在朝廷上沒有你說話的權力,你怎能代表大臣們的意見?”
胡沙虎馬上說道:“不對!我以監國元帥的身份,早已封完顏醜奴爲中都防禦使了,他完全有理由、有資格代表大臣們說話,更有權力要你交出兵符來!”
完顏綱不禁哈哈大笑道:“這真是瞞天過海,欺世盜名!新皇帝還未登基,他就封官加爵了。”
胡沙虎大吼一聲道:“住口!不准你胡亂詆譭監國元帥,尚方寶劍在此,難道你就不怕死麼?”
完顏綱也高聲說道:“我這裡也有皇上賜給我的一把劍,它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你知道嗎?”
胡沙虎氣得連鼻子也扭到一邊,大叫道:“賜給你劍的皇帝已經死了,你那把劍連燒火棍也不如!我勸你識相些,快把兵符交出來,免得在朝堂上動刀掄槍的。”
“我若是不交兵符呢?你能怎麼樣!”
往日,與完顏綱關係密切的徒丹益勸道:“你就把兵符交給他吧!何必要——”
完顏綱一聽,更是火上加油,立刻啐道:“軟骨頭!你沒有臉再與我講話,我要正告你:爲虎作倀者,遺臭萬年!我完顏綱耿耿丹心,錚錚鐵骨,將有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永登青雲之上!”
胡沙虎氣得暴跳如雷,手揮尚方寶劍,吼道:“快把完顏綱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抓起來!”
隨着這一聲吼叫之後,克洪偉急忙領着一幫如狼似虎的士兵,把完顏綱按倒在地,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
這時候,完顏醜奴走過去,從完顏綱懷中掏出那塊執掌全隊的虎符,爲了賣弄所能,又故意拿到完顏綱眼前炫耀一下,說道:“何必敬酒不吃,非要吃這杯罰酒不可呢?”
這句話剛說完,只見完顏綱猛地上前一步,張開大嘴,一口咬住他那捧着虎符的右手拇指,疼得這位利慾薰心的中都防禦使叫喊連天。
胡沙虎一見,發瘋似地大喝一聲:“刺死他!刺死這個老頑固!”
克洪偉立刻上前,一刀刺過去,正中完顏綱的後心,這位金國的元戎老將,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兩步,手指着胡沙虎一字一句地帶着鏗鏘之音說道:“你……也不得……好死!”
然後,一頭撲在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
從此以後,朝中誰也不敢再對胡沙虎說半個不字,他把駐守北境上的金軍全部調回來,分別留守中都、平州等大城鎮,命令騎兵駐守薊州,使金國遼闊的北方邊境成爲“無防之邊”了。胡沙虎以爲平安無事,自己可以高枕無憂了,便乾脆住進宮裡,整日左擁右抱,與宮妃們調笑淫樂,竟然無恥地揚言:“我要把宮中妃子們挨個兒睡一遍,過一過不是皇帝的皇帝癮!”
後來,他的親信完顏醜奴進宮勸他說:“再不選立新皇帝,大臣們將羣起造反,其後果不堪設想呀!”
公元一二一三年的九月,胡沙虎不得不搬出皇宮,被迫迎立衛紹王永濟的侄子完顏-繼承帝位,這就是金宣帝。
金宣帝接位以後,面對內外交困的局面,仍然束手無策,他懾於胡沙虎的權勢,只得事事依附於他,並封他爲太師、尚書令、都元帥、監修國史,封澤王、授中都路和魯忽土世襲猛安等官銜近十餘個。
對胡沙虎其弟、其子、其政變黨朋也都分別加官晉爵,使得胡沙虎在朝中位極人臣,權傾天下,成爲老虎的屁股——誰也不敢碰。這段時間,爲金國自完顏阿骨打建立金朝以來,政治上最黑暗、最的一個時期,這就爲成吉思汗的第三次攻金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金朝宮廷政變的消息,很快傳到蒙古,聰慧睿智的成吉思汗當機立斷,抓住金國內部混亂的良機,於同年,即公元一二一三年的秋天又親自率領十萬大軍,對金國發動第三次進攻。
其實,成吉思汗仍然堅持那條不爭一城一池之得失,意在消滅金朝有生力量,大量掠取金國的財力、人力、和物力,掏空了敵人的肚子,讓偌大的金國只剩下幾座空城,最後再迫使金朝向蒙古投降。
於是,成吉思汗命令大將怯臺、哈託臺等領五千人馬,繼續圍困中都,然後兵分三路南下,他們分別爲:成吉思汗命令皇子朮赤、察合臺、窩闊臺爲右軍,沿太行山南下;派遣二弟哈撒兒、斡陳那顏、拙赤解、解剎爲左軍,沿海東下。
他自己與幼子拖雷等爲中軍,自易州南下,長趨直入,至山東登州一帶,直抵海濱,攻掠了山東全境,踏遍山東境內的廣大肥田沃土。
成吉思汗攻陷了山東首府濟南,這座建於13世紀的中原大城市,使他大開了眼界。
山東的這個首府,水源充足,文化發達,城內有湖泊,湖中有巨大的睡蓮。城內有公園,園中古木森森,花草遍地,香氣襲人。城內還有“千佛山”,山上有無數始於7世紀的塑像,城中生產華美的絲綢,這些絲綢遠銷東南亞和中亞。
成吉思汗看到這些,發出由衷地讚歎,未曾想到東方的古老文明會如此輝煌、壯麗。
他下令大肆搶掠財物,對無辜的百姓實行殘酷地屠殺方式。
蒙古軍隊在攻城時,還是按照他們一再使用的方法,迫使俘虜和農村的百姓包圍城市,讓他們走在蒙古軍隊的前列。
這樣,被圍城市中的軍民,見到自己的同胞被驅趕在敵人衝鋒隊伍的前列,在抵抗時也只好剋制。就這樣,除了幾個真正無法攻破的城池之外,大部分城市都相繼陷落了。
成吉思汗的狂擄強掠,使他的隊伍獲得大量的金銀財富、絲綢牲畜以及成千上萬的童男童女,有一位詩人目睹了當時的慘狀之後,悲憤地寫道:
白骨縱橫似亂麻,
幾年桑梓變龍沙;
只知河朔生靈盡,
破屋疏煙卻數家。
……
一天,成吉思汗領着中路大軍來到山東與江蘇的邊界處,見道旁有一涼亭,亭下有一很大的水塘,水塘裡清水清澈見底,游魚可數。他靈機一動,命令大軍就地休息,便領着幼子與諸將走進涼亭裡面,仔細一看,上書:“四詩亭”。
成吉思汗一見,不由向降蒙的金將史秉直問道:“爲什麼叫四詩亭?”
這史秉直本爲山東人氏,只因迫於女真人的民族歧視與壓迫,才投降了蒙古。他還有兩個兒子,長子史天倪、次子史天澤,都是武藝高強的人,一起背金降蒙。
成吉思汗歷來重視降附的外族將領,把史秉直留在自己的身邊,讓他的兩個兒子帶兵去了,這工夫,史秉直聽到大汗問及涼亭的名字來歷,只得細細說道:“這涼亭有五個‘四’,值得人們留意,它是四角飛蹺,四柱中立,四圍朱欄,四面美景。”
窩闊臺忙問道:“還有第五個‘四’呢?”
史秉直笑道:“這第五個‘四’,叫四詩警人!”
此時,懂得漢文的塔塔統阿忙問道:“既然稱作‘警人’,這詩裡寫的是什麼內容?不妨說來大家聽聽,也可得到警示呀!”
史秉直看看成吉思汗,見他點頭示意,也讓他介紹一下,他便說道:據說多年以年,一個秀才爲鄰居胡某的官司奔走,路過此處,便在小亭裡休息一會。
這秀才坐在石凳上,不由得想起了這官司:他的鄰居胡某終日貪酒,以酒當飯,竟把祖上留下的一點家業全都喝光,自己的身體也被那黃湯灌得骨瘦如柴。人們見他如此模樣,便勸他戒了杯中之物,可胡某就是不聽,以致家貧如洗,無法度日。
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向同村的黃財主家借了十兩銀子生活,但過後無力歸還。
這黃財主本是個好色之徒,見胡某的妻子很有幾分姿色,便以討債爲由,經常上門要錢,趁胡某不在時,對其妻子先是言語挑逗,繼而動手動腳,公開調戲勾引,終於弄假成真,勾搭成奸了。
這一天,胡某又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推開房門一看,見黃財主與妻子赤身地摟在一起,正在幹那襄王會神女的好事,頓時怒火沖天,猶如下山猛虎,衝到牀前,把黃財主一把拉下牀來,拳打腳踢。
誰知胡某仗着酒力,下手過重,那黃財主竟被他打死了。胡某的妻子也覺得無臉見人,乘人不備,也一頭扎進水井裡,死了。爲此,黃家把胡某告上了法庭,兩家打起了人命官司,黃家有錢有勢,到處打通關節,眼看要把胡某告倒,秀才路見不平,挺身相助。
他想到這裡,心中感慨萬分,激動不已,以爲這場官司皆因酒色財氣而起,便拿出筆墨在涼亭的南邊柱子上憤然寫道:
酒是穿腸毒藥,
色是剔骨鋼刀,
財是惹禍根苗,
氣是下山猛獸。
這秀才寫完以後,收起筆墨,又去爲那胡某的官司奔波去了。
過了一些日子,有個秀才路過此處,也在小涼亭中歇腳,看見寫在柱子上的那四句詩,順口唸了幾遍,覺得此人對酒色財氣的評價有些偏頗,尋思一會兒,便拿出筆墨來,在涼亭的東面柱子上,也寫了四句詩:
無酒畢竟不成席,
無色世上人漸稀,
無財誰肯早早起,
無氣處處受人欺。
這位秀才寫完以後,又讀了兩遍,也揚長而去。
過不多久,又有一個秀才路過小涼亭,休息時看到兩根柱子上的詩句,覺得這兩個人詩句寫得不錯,各有各的道理,但是對酒色財氣的看法,都有些片面。
於是,他斟酌了一下,便在北面亭柱子上也寫了四句詩:
飲酒不醉量爲高,見色不迷真英豪,
非分之財君莫取,
忍氣饒自消。
這位秀才寫完之後,認爲自己的詩句內容,既充實,又全面,可謂佳作,便得意而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也有一個秀才路過這裡,在涼亭裡見到那三首詩後,認爲三位詩人雖有自己的看法,但對酒色財氣的認識,境界不高,容易把人引到邪路上去。
於是,他稍作思忖,靈感便來了,他在涼亭西面的柱子上也寫了四句詩:
酒色財氣四堵牆,
人人都在裡邊藏,
誰能跳到牆外頭,
不是神仙也壽長。
這位秀才自認所題寫的四句詩,爲四首詩中最好的,他反覆吟誦了幾遍之後,才滿意地離開這涼亭。
成吉思汗認爲他的話有理,便不提與義軍談和之事,立即命令隊伍返回中都城下。
在成吉思汗的中路大軍洗劫華北大平原的同時,他的三個皇子率領的右路軍,循太行山向南進攻,一路劫掠搶擄,無論金帛子女、牛馬羊畜,皆席捲而去,不能帶走者,盡行焚燬,因此,所到之處,全都變成焦土。
公元一二一三年十二月七日,蒙古軍攻進保州(今保定)後,命令城內百姓齊集廣場之上,蒙古將士把殺人當作遊玩娛樂的活動。兩天後,朮赤等又下令把所有的老人與小孩全部殺死,惟獨留下工匠人員不殺。
當時,有一個姓楊的人,爲了保住性命,他冒充自己是工匠出身,纔沒有被殺。
蒙古軍隊裡有人提出要檢查一下這些自稱是工匠的人,嚇得他不知所措。
這時候,旁邊一個人低聲對他提醒道:“會拉鋸的,就算是木匠了。”
那位楊某人總算是渡過了難關,當時凡冒充工匠的人,都得到了倖免。
於是,多虧蒙古人看重手工業技術,那些有一技之長,或是冒充有一技之長的人,才得以死裡逃生。鎮壓愈甚,反抗愈烈。
當朮赤兄弟三人帶領士卒在保州對百姓進行殘酷屠殺之時,他們的馬廄被燃着了火,而馬廄的四周又灑滿了鐵蒺藜。
這一場大火燒死戰馬兩千多匹,被鐵蒺藜扎傷了馬蹄,被迫殺掉的戰馬,也有數百匹。
沖天的大火,並沒有使蒙古人的頭腦清醒多少,其他將領在攻陷的城市裡,也採取類似的大屠殺的暴行,甚至包括木華黎,在攻佔密州(河北諸縣),還軍霸州(河北霸縣)、涿州(今涿縣)時,也是將“人民殺戮幾盡,金銀財物席捲而去,屋廬焚燬,城郭丘墟”。
成吉思汗的二弟哈撒兒等,率領的第三支隊伍,也是從中都出發,先攻下薊州,然後循海向東,過平州,攻陷山海關和涿鹿。在涿鹿城裡,蒙古軍隊縱情洗劫、屠殺百姓,焚燒房屋,跟隨哈撒兒的將領薄剌與他的副將卜谷也怯,在一戶人家調戲婦女時,被家人捉住,活活吊死在樹上。
哈撒兒得知消息以後,部將斡陳那顏提議對附近百姓進行報復時,哈撒兒說道:“殺死反抗的百姓再多,也能說得過去;他倆侮辱婦女,那是違犯軍紀的行爲,大汗知道了,也不會饒恕的。”
哈撒兒最終沒有答應他們要進行報復的請求,這說明野蠻地屠殺與姦淫行爲,在蒙古將領中也是不得人心的。
哈撒兒的這支左路軍,接着又攻入了遼寧地區,佔領了女真族的發祥地,即上滿州的洮爾河、納水(即嫩江)、松花江,直至阿穆爾河即黑龍江流域的廣大地區。
這時候,金宣宗將主要兵力集中在中都城裡,無力保護地方州縣,各地的金朝將領,只好自謀出路,紛紛向蒙古軍隊投降。
公元一二一四年的春天,成吉思汗的三支大軍在橫掃中原,滿載而歸之後,會師於中都城北老軍營。近一年的時間,成吉思汗的兵馬攻下了金國的廣大領土,但並不駐兵佔領,在劫掠之後,給金國留下一座座空城,眼看將領們一個個志驕氣盛,將奪取中都視爲囊中取物一般,又紛紛要求乘勝攻城。
可是,聰明的成吉思汗有自己的想法,他再一次拒絕了將士們的請求,耐心地對他們說:“這中都城牆體堅固,守城的將士人數又多,儘管金朝內部矛盾重重,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然還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不如先以兵臨城下之威,爭取一些實際利益爲好。”
其實,從戰略的角度來說,成吉思汗深知金國地廣人多,單靠自己的十三萬蒙古軍,即使能一舉摧毀金朝的統治政權,也無法控制中原這偌大國土,所以不如採用消耗戰術,逐步攻掠,一次次地把金國掏空,使它變成一個虛有其表的空殼兒,然後再探索滅亡金國以後的統治方法,也爲時不晚。
在這種思想支配之下,成吉思汗立即派遣使者阿剌淺進入中都城,向金宣宗說道:“我奉成吉思汗之命,向大金國皇上轉告他要向你說的話:當今之際,山東、河北的州、縣,均已歸蒙古所有,你所守住的,不過是中都一座孤城而已。上天已使你衰弱了,我也不再逼迫你。我們現在就撤軍,難道你不想犒賞我的將士,平息他們的憤怒嗎?”
金宣宗本來就畏敵如虎,只好接受了成吉思汗提出的議和條件。這年的三月,金宣宗派遣完顏承暉爲議和使者,帶去的禮物是戰馬三千匹,繡衣三千件,還有大量的金帛財物等。
成吉思汗收下這些禮物之後,問道:“金珠財帛,我軍已經夠用了;你們大金國皇上應該有子女的,爲什麼不派他們來侍奉本大汗呢?”
完顏承暉聽後,唯唯聽命,立即回到中都城裡,向宣宗皇帝轉告了成吉思汗的要求,經過反覆商議,便將衛紹王完顏永濟的女兒,打扮一番,冒充是皇上完顏-的女兒,送與成吉思汗,這便是歷史上有名的“公主皇后”。
與歧國公主同時送去的,還有童男、童女各五百名,以及大量的陪嫁禮物。
這位歧國公主,芳齡十六歲,自小聰慧伶俐,愛讀經史,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她面有異相,生得前額突出,鷹眼,鉤鼻樑,高顴骨,厚嘴脣,說話聲音宏亮,身材修長,一頭又細又黑的長頭髮。
據她的母親袁氏夫人說:“歧國公主生下之後,來了一個和尚,送給她一個很小的銀鎖,讓她掛在胸前。那和尚臨走時叮嚀道:‘你女兒面有異相,將遠嫁大富大貴之人。這銀鎖只有公主丈夫才能打開’。”
歧國公主來到蒙古大營裡,成吉思汗一見,立刻被她那奇異的外貌所吸引,不由問道:
“你的相貌爲什麼與其他漢人女子的長相不同呢?這裡必有什麼原因吧?我的漢公主!”
蒙古人對漢族、契丹、女真等人統稱之爲漢人,所以成吉思汗喊她爲“漢公主”。
聽了成吉思汗的問話,歧國公主沒有及時回答,而是從脖子上解下那個銀鎖,交到大汗手裡,並把那和尚的話轉告於他。成吉思汗聽後,覺得有些奇異,便把銀鎖放在手裡,反覆審視了很長時間,然後把它打開,見到銀鎖的內壁上有兩行小字。成吉思汗是一個不識漢字的帝王,他讓漢公主讀那鎖上的小字給他聽,原來那兩行字是:
以德服人者,得天下;以力服人者,失天下。
漢公主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兩句話,她想了一下,便把兩句話的意思解釋給成吉思汗聽。
蒙古人特別崇拜無地神靈,成吉思汗歷來相信天佑神助之說,今見漢公主這銀鎖的神奇來歷,不由得在心中產生了虔誠之情,對公主更加敬重了。
此時,成吉思汗已經五十二歲,他把十六歲的漢公主摟在懷裡,溫存着說道:“我有了一個精通漢文的公主皇后了!”
這一夜,成吉思汗又恢復了青春活力,像年輕人一樣,與漢公主恩愛情濃,詳情就不必細述了。
成吉思汗勝利地結束了第三次攻金,滿載而歸,不僅再次掃蕩了金國的中原腹地,還攻破了金國的地方政權,許多民間反金勢力紛紛舉旗造反,使金國政府焦頭爛額,疲於奔命。
由於城鄉經濟遭到破壞,百姓流離失所,財源、兵源已近乎枯竭了,真的把金國掏空了,使朝廷國力受到最嚴重地摧毀,在短時間內要恢復到戰前的水平,已是沒有可能了。
尤其嚴重的是戰爭之中,蒙古軍隊所到之處,廣泛實施“抵抗者殺,投降者免”的政策,一方面有不少頑強抵抗的將領被殺,另一方面是更多的將領投降。
對投降的契丹、漢族將領,成吉思汗往往授以舊職,甚至加官進爵,給予種種優厚待遇。
蒙古軍隊退走後,他們多留在原地,擁兵割據,又成爲金國的心腹之患,有的公開與金軍對抗,使金王朝處於分崩離析狀態。面對危機四伏的全國形勢,金國朝廷不得不考慮今後的出路問題……
與金王朝恰好相反的蒙古,成吉思汗領着兵馬凱旋迴到克魯倫河老營,連續慶功分賞,幾堆小山一般高的戰利品,被分得一乾二淨,將士們歡天喜地,一連幾個晚上,克魯倫河畔到處是載歌載舞的人羣,大家圍着篝火,彈着冬不拉和六絃琴,在慶賀勝利……
幾天之後,成吉思汗召集將領開會,他說:“這三次連續攻金,將士們都認爲中原大地像一塊肥肉,咬一口嘴角流下油來。其實,中都城裡的金銀財寶固然不少,若是到了宋朝國內,那長江兩岸更加富庶哩!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蘇杭’就在宋朝境內,宋朝的都城不就在杭州麼?有朝一日,當我們亡了金國,再南下攻打宋朝時,你們才能大開眼界呢!不過中原各國到處都有牆體堅固的城市,單靠我們的騎兵去攻打,短時間內很難攻破,最好的攻城武器是炮,可是我們沒有,我想建立一支炮兵隊伍,特請諸位發表意見。”
大將者別首先發言道:“要建立炮兵隊伍,我舉雙手贊成。大前年第一次攻金時,在中都城下我軍被金國的大炮炸得可慘了!士兵被炸得缺臂少腿,有的連囫圇屍首都找不到,不僅城未攻下來,連大汗也被流矢所傷。最後無可奈何,只得撤退。後兩次攻金,雖然大軍屯於中都城下,一塊肥肉眼看到口,卻無法吃到,主要原因還是缺乏攻城能力,說得清楚些,就是我軍沒有大炮,不然,有十座中都城也早被攻下來了。”
此時,部將安木海說道:“我以爲,攻城應以大炮爲先,因爲它威力大,一顆炮彈能炸一大片;又能攻得遠,那炮彈打去,敵人還未見到我們,就被炸死了!”
成吉思汗讚許地說道:“這話說到我心裡了!大炮的這兩大優點,一是威力大,二是射程遠,是我們的鐵騎所無法做到的。不過,這大炮離開能工巧匠不行,一要會造,二要會放,三要會修,都是不易做到的。”
安木海又說道:“只要大汗一聲號令,大炮一定能造出來!”
大將博爾術說道:“前年攻金時,我曾經活捉一位金國的造炮師傅,他名叫賈塔剌渾,當時對他優待,沒有關押他,讓他逃跑了。聽說此人逃進太行山裡,說在林縣住着,因爲當時另有軍務,未能把他捉回來。”
金國的降將奧屯世英說道:“這位造炮師傅賈塔剌渾,是金國有名的炮師,與我有過一面交情,請求大汗派我去林縣一趟,把他請來吧!”
成吉思汗聽了,立即應道:“那好啊!你去請他來,我們一定重用他,相信他,要他過得比在金國好上十倍!”
大將木華黎提醒道:“建議你裝扮成商人模樣,讓隨行人員帶些禮物錢財,他答應來時,最好把他全家都搬來,豈不更穩妥?”
成吉思汗又補充說道:“爲了路上安全,讓大力士凡魯隨你一起去,他是一名很好的保鏢哩!”
等到大家說完,奧屯世英遂向成吉思汗告辭,去準備到太行山裡林縣的禮物去了。
這時候,金朝降將趙王圭說道:“據我所知,金國懂得制炮技術的人還有不少呢!撫州的薛塔剌海、昌平的張拔都,這兩個人都在原地住處,請大汗派人去請他們來,豈不是好事?”
成吉思汗聽了,忙問道:“不知大家可有人認識他兩人的?”
史秉直與田清和一齊站起來,說與兩個炮師認識,成吉思汗立即派二人回去準備,速去撫州與昌平邀請兩人來蒙古。
成吉思汗的二弟哈撒兒說道:“在我的隊伍裡,有個名叫張榮的清州人,他不僅懂得造炮的技術,還會造船、架橋等,我回去再問問他,好不好?”
成吉思汗忙埋怨道:“你何不早說哩!他有技術,我們不用他,豈不是埋沒了能人麼?你快些回去問他,讓他速來見我!”
哈撒兒走後,成吉思汗無限感慨地說道:“告訴你們吧!有人把金銀財物當成寶貝,那是目光短淺,胸無大志之人!世間最好的寶貝,是人!”
說到這裡,他又加重語氣,即像命令,又像叮嚀囑咐一般,向自己的部下說道:“以後,凡是歸降的能工巧匠和懂得各種技術的人,都要給予特殊優待,凡攻破城市以後,對一切能工巧匠,一律給予赦免,不準殺害;凡是俘虜中的工匠,都要單獨挑出來,另加任用。”
第二天,成吉思汗又與大將木華黎商議,提出建立炮軍的大事。這位智勇雙全的心腹大將木華黎說道:“我們的鐵騎,再有大炮協助,那真是如虎添翼,無往而不勝啊!”
成吉思汗一陣哈哈大笑道:“我們所見略同,只是距離這一天的到來,還有一段日子,還需我們去努力呀!”
木華黎立即說道:“請求大汗讓我負責建立這支炮兵隊伍吧!我一定竭盡全力,爭取早日讓我們的大炮發出怒吼,如有差謬,甘願受罰!”
成吉思汗聽後,立即上前緊緊握住木華黎的雙手,親切地對他說道:“你能挑這付擔子,我自然放心了。不過,你軍務已夠繁忙,再操勞這事,把你的身體累壞了,我怎能忍心呢?”
木華黎激動地說道:“大汗說哪裡話!我能替大汗分憂做事,是我木華黎的無上榮幸!我早已立下誓願了:大汗派我往火裡去,我一定毫不猶豫地衝進火裡;大汗派我往水中去,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衝進水中!”
成吉思汗聽了,一股熱血灌向全身,激動得雙手擁抱住這位部下,親切地說道:“謝謝你,謝謝你!上天把你送到我身邊,成爲我有力的臂助,這真是天意啊!”
成吉思汗始終把關心愛護部下作爲首要的大事,在他心中有一條用人的原則——如欲取得領導其人之權,必先取得其人之心,讓其對自己心服口服,足見這位大汗的聰明過人之處了。
次日,成吉思汗便真的任命木華黎負責籌建炮兵隊伍,這裡包括大炮的製造,炮兵隊伍的組成等項工作。
在成吉思汗的直接關懷下,木華黎先將從西夏和金國繳獲的大石炮運來,加以修復。又派降將張榮,與安木海一起挑選五百名精明強幹的士兵,集中訓練,學習炮兵技術,用那些繳獲來的大石炮當作教材,一邊學習、試驗,一邊實踐、提高,於是第一支炮兵隊伍就這樣誕生了。
不久,幾位知名的炮師都陸續被請來了,成吉思汗歡喜得笑逐顏開,立即命令殺牛宰馬,又特別關照部下說道:“要烤炙五十頭羔羊,隆重款待造炮師傅!”
在這次盛大的宴會上,成吉思汗激情滿懷,面對着濟濟一堂的造炮能手們,他舉起酒杯說:“在上天關懷佑助下,地無分南北東西,人無分種族你我,大家都是華夏的子孫,讓我們共同舉杯,祝願我們的大炮早日製造出來,乾杯!”
在宴席上,那些炮師們被馬奶酒的醇香、烤炙羊羔肉的美味所吸引與誘惑,個個酒醉飯飽之後,紛紛自報家門。
曾經擔任過大金國造炮技師的賈塔剌渾,他這次到蒙古來,居然在他的家鄉召募善於用炮、造炮的壯士數百人,他首先說道:“請大汗放心,我可以造出木炮、石炮,只要條件允許,我帶來的數百人員,在一月之內將能爲大汗製造成千個木炮、石炮!”
成吉思汗聽後,忙問道:“但不知你說的‘條件’是指什麼,請不妨明說。”
賈塔剌渾被酒刺激得脹紅着臉說:“生活上,主要是指吃喝拉撒睡,要供應及時;工作中,即製造大炮時不受外界干擾,讓我專心一致地埋頭於制炮。”
成吉思汗聽了,笑道:“這是正當的要求!放心罷,一定會讓你滿意的,一定爲你們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
說罷,他轉臉對木華黎說道:“這些事,全仰仗你了!”
木華黎點頭工夫,另一個炮師薛塔剌海說:“我會製造大炮,也會修理大炮,如果有鐵的話,我還能製造鐵炮!”
木華黎向成吉思汗悄悄說道:“就是這個薛塔剌海,他居然把金軍中的炮手三百多人,全帶到我們蒙古來了!”
成吉思汗一聽,立刻嘖嘖稱讚道:“真不簡單!真了不起!一定要善待他!是寶中之寶啊!”
這時候,塔塔統阿說道:“我們也要學會挖礦鍊鐵,自己能生產出鐵來,不僅能製造箭矢、盔甲,還能製造大炮。”
大將者勒蔑的父親便是一個老鐵匠,他專門打製大刀、鐵槍等兵器,這工夫者勒蔑說道:“以前,我父親打造兵器所用的鐵,全是從外地買來的,價錢貴,質量又差。我們能自己挖礦鍊鐵,那就太好了!”
者勒蔑又說道:“這挖礦鍊鐵的事,請大汗派我去負責吧!”
成吉思汗笑道:“你是鐵匠世家出身,負責這事當然好,可是,你是一員大將啊!”
“四狗”之一的者勒蔑,已跟隨成吉思汗南征北討數十年了,其功績真有山一般高了。現在,他又自告奮勇,要求去帶頭挖礦鍊鐵,爲大汗分憂解難,實在感人至深。
此時,金國的降將吳連成說道:“報告大汗,我有個表兄原是金國金山(即遼寧鞍山)鐵礦的技師,派我去把他請來,爲我們挖礦鍊鐵,豈不更好?”
成吉思汗聽了,十分欣喜地說:“那太好了!只要能把你那會鍊鐵的表兄請來,我不光要重用他,也要厚賞你!”
吳連成聽後,又說道:“大汗放心,我準能請來!因爲我表兄早對女真人歧視漢族人不滿了。”
成吉思汗立即派吳連成帶着禮物,扮作商人模樣,去金山鐵礦招附他的表兄了。
成吉思汗憑藉着寬宏大量、真誠信義,把各種能人都吸引到蒙古來,使他們發揮自己的一技之長,爲己所用。
就在這當口,成吉思汗突然病倒了,他覺得胸口悶得好比壓着一塊大石頭,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覺得餓。
夜裡睡覺更難過,臉朝上覺得心口挨壓得受不住;側身躺下,又感到心口被擠得出不來氣,憋得太難過,只好不睡了。
大汗一病,慌壞了帳下的將領,便四下求醫問藥,蒙古的幾名御醫來看過了,吃了他們的藥,病未見好,反而加重了。
成吉思汗說道:“再吃他們的藥,非把我吃死不可!以後堅決不要他們看病了。”
蒙古的幾位巫師也來爲他驅鬼趕邪,接連鼓搗了好幾天,也未有好轉,倒是一天天地加重了,急得衆將領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一天,來了一個遊方的漢人醫生,自稱“包治百病,專治疑難”,木華黎、博爾術等見到之後,向醫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裡行醫看病?”
那醫生毫不含糊地答道:“本人家住亳州府,是華佗侄孫的侄孫。”
將士們聽說他是神醫華佗的後代,便讓他爲成吉思汗看病,只見他把了把脈,又摸了摸大汗的心口,然後看了看舌苔之後,便走了出去,對將士們說道:“你們大汗勞累過度,病情不輕哩!”
木華黎忙問道:“先生既能診斷病情,不知能治與否?”
那醫生立刻說道:“據我診斷,大汗的肚子裡積聚了很多瘀血,一時吐不出來,我這裡雖有些藥物,卻沒有能治這種病的藥。”
這時,成吉思汗的長子朮赤一聽,大怒道:“你既沒有藥,還自吹什麼能‘包治百病,專治疑難’,豈不是招搖過市,矇騙人麼?”
說罷,從腰間拔出佩刀,就要殺那醫生,被博爾術等拉住,又聽那醫生說道:“你別性急,讓我把話說完,真是殺了我,誰替你們大汗治好病呢?”
朮赤把刀收回鞘中,催促道:“快!有話快說!”
那醫生接過朮赤的話頭,接着說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了。”
木華黎又問道:“什麼辦法,不妨明說,我們絕對不會諱疾忌醫的。”
那醫生慢悠悠地說道:“我想了解一下,大汗這些年來幹了哪些壞事,請各位全部說給我聽聽。”
“胡說!”朮赤一聽,火冒三丈地喝道:“此人不是醫生,可能是金國派來的奸細,先把他拿下再說!”說到這裡,朮赤大聲喊道:“快來人!”
只見帳外進來了兩個怯薛隊的護衛隊員,他們走到朮赤面前,正要說話,被木華黎用手製止住,讓他們退出去,然後又問那醫生:
“你要說實話,不知你瞭解大汗的那些……那些做什麼用?”
“治他的病呀!否則,別無他用。”
那醫生說着,斜着眼看了朮赤一下,又說:“你們殺我很容易,不過,等我治不好大汗的病,再殺也不遲呀!”
木華黎立即說道:“你說得對,你治不好我們大汗的病,一定要殺你!”
這位足智多謀的大將,拉着成吉思汗的長子朮赤,又把博爾術等主要將領也喊來,大家商議一下,爲了給大汗治病,只能歸納了幾條常在人們口頭上議論的,什麼殺人如麻呀,狡詐殘忍呀,高傲狂妄呀,忌妒偏狹呀……
到這時候,朮赤覺得爲了給他的汗父治病,也只得容忍了,不再堅持,由着木華黎去向那醫生去說了。
說起來也很有意思,那醫生聽後竟說道:“好罷!我來給大汗開一張特殊的藥方,大汗看了之後,一定會發火,不過,火發得越大越好,最好是大發雷霆之怒,病好得就快了!”
衆人聽了,備覺新奇,都驚異地看着醫生,只聽那醫生又繼續對衆人說道:“我還要提醒各位,大汗見了我的藥方,他一定要發脾氣的,務請各位不要睬他,更不能聽從他的指揮,這樣,大汗的病好得就快了。”
聽了醫生的話,朮赤只好點頭應允,其他的將領也一一答應了,這都是爲了給大汗治病!
於是,那醫生提筆寫了一張藥方,交給朮赤,轉身就走,並叮嚀朮赤道:“你要親自念給大汗聽!”
朮赤無奈,只得走進大帳,告訴成吉思汗:“醫生爲汗父開的藥方,我來讀給汗父聽吧!”
成吉思汗聽兒子念道:“……呸!你這個殺人如麻的暴君,今天也害病了?真是現世現報啊!我提醒你,好好地手摸心口想一想,你這幾十年幹了多少昧良心的事?殺了多少無辜的百姓?你殘忍,狡詐,嗜殺成性;你陰狠,虛僞,詭計多端;你無恥,卑劣,假仁假義!你是獨夫暴君,絕沒有好下場,閻王爺要你到陰間地府去算賬,要我給你治病,是癡心忘想!”
接着,又把他殺人的事情一一羅列在後面,未等聽完,成吉思汗便氣得大叫一聲:“來人哪!把這個混蛋醫生抓起來!”
誰知護衛隊員被朮赤擋在了帳外,大汗不禁氣上加氣,急上加急,氣急敗壞地吼道:“好你個朮赤!你敢這樣對我!”
喊罷,成吉思汗掙扎着站起來,想到帳外去,誰知一陣頭暈眼花,竟踉蹌着向地上倒去,立刻覺得嗓子眼裡有東西堵着,便大聲一咳,就一口連一口地吐起血來,一面吐一面罵:“混賬東西,氣死我了!”
不多一會兒,成吉思汗竟吐出一大攤黑黢黢的淤血,血腥氣味相當地濃,令人不忍卒聞。
這工夫,那醫生才從帳外慢慢走進來,看着那一大攤淤血,對朮赤等說道:“好了,好了,這下該好了!快去舀些水來,讓大汗漱口水,喝些茶水,再睡下休息兩天,就好了。”
木華黎走到成吉思汗面前,問道:“大汗的胸口可覺得悶了?”
成吉思汗伸手摸了一下心口,說道:“現在不悶了,感覺輕鬆得多了。”
朮赤走過來,像對木華黎,也像對他汗父:“這醫生倒真有兩下子啊!治病不用藥,以罵治病,少見,少見!”
木華黎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叫作因病而異,對症下藥。非高明的醫術,不敢這麼治病的。”說罷,他轉身來找醫生,誰知那個“包治百病,專治疑難”的遊雲郎中早已出帳,不知去向哪裡了!
成吉思汗在牀上躺着休息,回想着這番經歷,深感這次害病固然不好,爲了治病,倒是受到一番教育哩!
想到這裡,認爲醫生開的那個藥方,對自己罵得夠嗆,可是罵得倒是事實啊!從這一點來看,它真是一個治病的“藥方”呢!成吉思汗急忙站起來,去找那藥方,卻不見了;又喊來護衛幫他尋找,也沒有找到,他不由得心裡嘀咕起來:“這醫生來得蹊蹺,那藥方也丟得怪異,難道真有報應之說不成?”
成吉思汗一邊想,一邊嘀咕着。見大將木華黎走了進來,不禁單展然一笑道:“這場病對我真像是經歷了一場夢啊!”
木華黎聽後,也不置可否地笑道:“是啊,大汗也太勞累了,以後要注意休息,珍重龍體纔是呀!”
成吉思汗卻突然說道:“我想,今後軍隊出征,必須強調紀律,一定要有約束,不準隨意殺人,對嗜殺者應嚴加懲處。因爲我們的軍隊是王者之師,要以德服人,以仁慈爲本,不能憑藉武力去征服人心,自古以來,以力服人者往往潛伏着危機。”
這時候,成吉思汗禁不住把歧國公主那銀鎖裡的兩句話說給這位親信聽,兩人又針對軍隊前一段在徵金過程中的濫殺無辜之事議論了一會兒,忽然走進一個人來,大聲說道:“報告大汗,我們用自己煉的鐵製造的鐵炮已經成功了,它的威力可大呀!”
這是對造炮有極大熱情的安木海,成吉思汗任命他爲隨路炮手達魯花赤,讓他成爲新建立的炮兵隊伍的指揮,聽了他的話,笑道:“鐵炮既已製造成功,那就大量地生產吧!”
安木海接着說道:“炮師們已向我說了,現在有製造鐵炮的技術,還可以同時製造震天雷、飛火槍之類,它們的威力更大哩!”
成吉思汗聽了,興奮地問道:“什麼?震天雷?飛火槍?它們的威力比鐵炮更大麼?”
安木海說道:“那震天雷,是裝滿火藥的鐵罐,爆炸時其聲如雷,受震面積達半畝以上,罐中的彈子能將人的盔甲穿透,威力巨大無比。”
“啊!這震天雷如此厲害,製造時你們可得小心,別再發生像薛塔剌海那樣的事了!”
成吉思汗聽說震天雷如此厲害,不由得提醒安木海注意,要他注意安全,又問道:“那飛火槍是什麼武器?”
安木海說道:“飛火槍是把火藥裝在槍堂內,打出去時往往是一團火球,在數十步遠處中標,立即燃燒成一大片,可厲害了!”
成吉思汗興奮得雙手一拍,大聲說:“好!你們幹得好!我們有了炮,又有震天雷、飛火槍,再也不怕那城牆堅固了!”
不久,成吉思汗下令,從全軍中立即抽出一大批年輕能幹的士卒,集中起來,請幾位造炮的師傅爲他們上課,教給他們技術,後來這些人都成爲新一代的炮師。
成吉思汗以他的遠見卓識,發現和重用中原大地上各種技術人才,創立並發展了強大的炮兵隊伍,使他那天下無雙的騎兵隊伍,如虎添翼。
成吉思汗以其敏銳的眼光與頭腦,吸收在當時世界上屬於最先進的科學技術,除了直接用於戰爭的需要之外,還間接提高了蒙古民族的科學文化水平。
此後,在蒙古草原上不僅能夠製造弓箭、盔甲、攻城機械,以及大量地生產木炮、石炮和各種鐵炮,而且能夠造出更先進的車輛,和各種手工業製品,並且建立了採礦、冶鐵業,促進和帶動了農業、牧業和商業的發展,以及城市建設和架設橋樑等。
堂堂中原大國——金王朝被蒙古軍隊三次劫掠之後,國內被掏空了,經濟凋敝蕭條,百姓流離失所,軍隊兵將離心,朝廷上下,籠罩着一片消極悲觀情緒。
公元一二一四年六月的一天,金國皇帝完顏-經過長時間的考慮,決定遷都,來躲避蒙古軍隊的侵擾,他向文武大臣說道:“自從蒙古三次入侵之後,國力衰弱,兵無鬥志,財乏民窮,想固守中都已不可能了,不如遷都到汴京(今開封市)去罷!”
一石激起千層浪。金宣宗的一句遷都話語,頓時引起滿朝文武的紛紛議論,許多大臣反對這種逃跑主義的行爲。
左丞相徒丹益當即提出了抵抗蒙古的上、中、下三策意見,他向宣宗皇帝說道:“前不久,我國才與成吉思汗講和。如今之計,我們應該厲兵秣馬,聚積糧草,固守中都,這纔是上策;萬一中都不能固守,我們可以退守遼東,因爲遼東乃我大金的根本,那裡依山負海,憑險據守,一方面可以阻止蒙古人的進攻,另一方面也有復興、後圖的希望,這是中策;至於南下遷都,那汴京地處平原,四面受敵,無險可守,易爲韃軍所破。遷都到那裡,豈不是下策麼?”
金宣宗聽不進徒丹益的“三策”建議,說道:“朕已決意南遷,請大臣們勿議了。”
這時,太學生趙日方等見朝中能堅持正確主張的人太少了,只好集體上書請願,尖銳地指出遷都的種種害處,希望宣宗放棄這個錯誤的主張,不再遷都。
可是,庸懦無能的金宣宗,竟藉口什麼大計已定,不能中止,便對反對遷都的人慰諭一番就算完事了。
次日早朝時,一向忠直耿介的徒丹益再次向皇帝提出他那“三策”建議,最後說道:“我們大金國自從海陵王把國都從上京會寧府遷到中都來,已經快八十年了,如今的大金國土廣大,人口衆多,只要厲精圖治,國力不難恢復,不能因爲蒙古人的入侵就自暴自棄,一蹶不振。”
金宣宗聽得很不耐煩,連連揮手說道:“別說了,別說了!遷都之事已定,再說已無用,何況你那意見支持的大臣也不多呀!”
徒丹益一氣之下,竟在朝堂上痛哭流涕,邊哭着,邊手指着宣宗說道:“泱泱大金,被你們這些無能的昏君敗壞得國將不國。我們當臣子的哪有顏面還活在世上,與其屈辱地苟活,不如堂皇地死去,倒還留下一個清白的美名呢!”
說完,這位左丞相站起身來,對準朝堂上的大木柱子,一頭撞去。立即發出“撲哧——叭噠”兩聲,徒丹益立刻腦漿迸裂,死在了朝堂之上。
滿朝文武大臣一片譁然,金宣宗也覺得事發突然,一時手足無措,過了好一會兒,才讓護衛把徒丹益的屍體擡下去,下令厚葬之。儘管徒丹益對遷都進行死諫,仍然改變不了金宣宗決意遷都的決定,因爲這位皇帝早被蒙古的騎兵嚇破了膽,也早已拿定了這個腳底抹油的逃跑主意了。
不久,金宣宗便任命完顏承暉爲尚書右丞相,抹然盡忠爲左副元帥,讓他們輔佐太子完顏守忠留守中都,而自己卻帶着文武百官、嬪妃宮女逃向汴京,使金國從此走上了一條加速滅亡的道路。
宣宗剛纔任命之後,術虎高琪卻說道:“我原是左副都元帥,本有禁衛中都的職責,皇上爲什麼不派我留在都城,輔佐太子?”
金宣宗對術虎高琪早有看法,加上他帶領的那支-軍,全由女真人以外的契丹、漢人組成的,擔心這支軍隊會隨時叛金降蒙而去,便不敢將它留在中都。
這時候,聽到這位腦後長着反骨的術虎高琪一問,只得敷衍道:“朕想讓你隨行護駕,與朕一起到汴京去。”
術虎高琪不好強求留在中都,只得悻悻地接受了宣宗的意見,現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三天後,金宣宗遷都準備就緒,遂領着一行人馬,往南迤邐而走,來到涿州良鄉住下。
成吉思汗得到這一消息,興奮地說:“上天助我了!這一次中都城必將被我們軍隊攻破!”
隨後,成吉思汗立刻召開軍事會議,說道:“金朝皇帝既與我和好,決定友好相處,現在又違約南遷國都,公開地破壞和議,是我師出有名;何況金國的-軍又來歸附,中都內部空虛,人心惶惶,正是我出師之良機。”
於是,成吉思汗又派使者阿剌淺,出使金朝,去責問遷都的原因。
阿剌淺快馬加鞭,趕到河北的內丘縣才見到金宣宗,傳達了成吉思汗的責罵,聲明既然講和,便不該遷都,遷都之舉就是不信任我們大汗的表現等。
金宣宗聽了,不但不氣,還再三解釋,不過仍然繼續向汴京前進,南遷之意已不可能改變了。
這樣,戰爭的烏雲再次籠罩於金國上空,成吉思汗從來不讓一個良機在自己的眼前滑過去,何況去年撤離中都,就是專候良機的到來,現在求之不得的良機來了,心中喜不自勝,但是,他口中卻怒責對方提供了這一良機,不該南遷國都,因此要興兵問罪。明眼人能看得出來,顯然這是爲興兵第四次攻打金國,在尋找藉口而已。
公元一二一五年三月,成吉思汗命令大將木華黎率領大軍六萬人,第四次伐金。
這次攻金,蒙古軍中除了勇猛善戰的騎兵,還有剛建立不久的炮兵隊伍,以及新投降蒙古的-軍——這支-軍大部分爲契丹人和漢人組成,它們英勇善戰,很有戰鬥力。
公元一二一五年的五月,木華黎自三月出徵,僅用兩個月時間,先是掃清中都外圍的金兵勢力,接着利用“圍城打援”計策,消滅了金兵的有生力量,不費一兵一卒地攻下了中都城,圓滿取得了第四次徵金的巨大勝利。
木華黎派遣石抹明安、三木合拔都領兵進城,向城內安民禁掠,允許士兵將掠取的糧食、牲畜等在城內貿易,既使饑民得食,又讓士兵獲財,這一舉兩得之計,使中都百姓安定下來了。
接着,木華黎派人向成吉思汗報喜說:“全軍將士託成吉思汗的齊天洪福,我們攻下了大金國都中都城。”
成吉思汗接到報告,欣喜萬分,好多天沒有飲酒了,當即滿飲三大杯,以示慶賀。
當時,這位大汗正在桓州的涼涇避暑,立即派遣大斷事官失乞忽禿忽、汪古兒與合撒兒三人前往中都慰勞將士,並負責清理府庫財產。此時的中都城,沒有今天的北京城這麼大。
在金朝統治下的中都城,只限於今日北京的“外城”,即今日北京的南部。
但是,雖然如此,當時的中都城,仍不失爲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那時候,環繞中都城的周圍城牆長達八十餘里,有十二座城門,城內分爲四個“小城”。
金朝的皇宮設在今日的天壇附近,同時還有一個夏宮,位於靠近今日“紫禁城”之“北海”的白塔寺一側。這座供金王駐夏的宮殿,及其周圍地面,就是今天北京的內城,在當時,這是一個供金王消閒娛樂的巨大公園。
成吉思汗擔心金朝軍隊捲土重來,思慮再三,又派人向木華黎傳達了摧毀中都的命令。
於是,蒙古軍隊立即放火,燒掉了皇宮,熊熊大火,竟燃燒了一個多月。
成吉思汗只關心在佔領中都之後,如何去接收金朝府庫裡的珍寶,即黃金、白銀、珠寶、絲綢等。當時,全國管府庫的一個將官,名叫合答,他聽說蒙古派來三位將官接收財寶時,急急忙忙親自跑去迎接他們。爲了討好這三位將官,他取了幾件繡金的絲織品,作爲個人戰利品贈送給他們三人。這種繡金絲織品相當名貴,無論在當時,還是在今天,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哈撒兒與汪古兒被這種名貴的絲織品所吸引,便收下了禮物,但是,身爲大斷事官的失乞忽禿忽卻表現得很正派,他嚴辭拒絕這種賄賂似的禮物,對那位合答說道:“以前,這中都城裡所有的珍寶,全部屬於金王所有;如今,中都已被我們蒙古人佔領,一切財產都屬於成吉思汗的了。你身爲降將,怎敢擅自支配這些本已屬於成吉思汗的財物?又把這些財物任意送給我們,真是膽大包天!我決不稀罕這些財物,你拿回去罷!”
失乞忽禿忽的這一席話,嚇得合答屁滾尿流地拿着那件繡金絲織品逃回去了。
不久,三人回到成吉思汗處交差時,這位大汗是很瞭解人的心理的,見到他們三人以後,便突如其來地向他們問道:“那位合答向你們贈送了什麼禮品啊?”
哈撒兒、汪古兒只得如實相告,並把那件繡金的絲織品拿出來,送給成吉思汗看。
大汗一邊看着,一邊連聲讚歎道:“好,真是巧奪天工,價值連城啊!”
忽然,大汗見失乞忽禿忽兩手空空,問道:“合答送給你什麼禮物呀?”
失乞忽禿忽只得說道:“他也送這繡金絲織品給我,我拒絕了,沒要。”成吉思汗聽了,很感興趣地問道:“你爲什麼拒絕收他的禮物呢?”
失乞忽禿忽當即回答道:“我以爲,在攻下中都城之前,府庫裡的一根繩子,一塊手帕都是金國皇帝的。現在城已被我們拿下,一切東西都應該歸於大汗所有,其他人怎麼能隨便佔有?”
成吉思汗聽了,不由得從內心深處喜愛這位義弟,非常佩服他的正直廉潔的人品和異常高潔珍貴的節操。
俗話說:“從細微處見精深,在點滴上看風格。”由這一件繡金絲織品的拒絕接受,充分顯示出失乞忽禿忽的高風亮節!想到這裡,成吉思汗脫口讚道:“好一個失乞忽禿忽!你真是識大體,慎職守,乃朕之忠臣也!……希望你永遠成爲我的眼睛、耳朵。”
爲了固守中都城,成吉思汗命令札八兒火者、石抹明安等守中都,又加派耶律阿海、耶律禿花協助,並學習中原王朝,設立“中都行尚書省”,封耶律阿海爲太師,行中書省事。
在這同時,成吉思汗利用攻陷中都的有利形勢,立即派出使者到金朝的新都汴京,提出撤兵的條件:“……主動獻出河北、山東尚未被蒙古軍隊佔領的城市;金宣宗親自去帝號,稱河南王等。”
這條件實際是逼迫金國宣佈不戰而亡,金宣宗怎能答應?遂拒不接受這投降的條件,使者回到蒙古一報告,成吉思汗立即下令突襲金國的汴京。
可是,汴京有黃河天險保護,蒙古騎兵要想渡過黃河,因爲沒有大量的船隻,只能望河興嘆了。
經過與衆將領磋商以後,成吉思汗決定採取迂迴進攻的戰略,從西面陝西一側進攻河南。
公元一二一六年的秋天至一二一七年的冬天,成吉思汗命令大將三木合拔都帶領蒙古騎兵一萬人,經過西夏國,突襲了京兆(今西安市),並血洗了這座“中國的羅馬”古城。然後,揮軍南下攻打潼關。
這座建於後漢的雄關,西臨華山,北距黃河,東接桃林,位於黃河與渭水的匯合處,是阻擋蒙古軍隊進入河南的重鎮。
因爲攻不下潼關,三木合拔都只得順華山一側繼續向南,來到嵩山下,終於攻下了洛陽南面的汝州。
通過這片黃土高原,三木合拔都帶領他的騎兵橫掃了河南,直達金國的新都汴京(開封)。
但是金王在汴京周圍部署了數萬兵力,三木合拔都久攻不下,只得撤兵,從結了冰的黃河上經過,才把軍隊撤回蒙古。這時候,由大將脫侖率領的一萬蒙古騎兵,也攻克了真定,放黃河水淹了東平,把東平洗劫一空。還有史天倪等率領的一萬騎兵,則取兵東道,攻取平州,在廣寧遇到了阻力,連攻多日才攻下廣寧城。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內,蒙古的騎兵以摧枯拉朽之勢,幾乎把中原大地掃蕩一遍,攻下了金朝八百六十二座城池,黃河以北大致都成了蒙古人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