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站!”羅奇在女人舉起手機的瞬間大喊了一聲。
他不知道杜正一能不能聽懂,如果對方是用微信拍照,那麼連操作時間算在內,兩秒就能從網絡發送出去。如果被人發現杜正一和羅奇在一起,杜正一對黎緒提出的指控就會變得很可疑。剛纔杜正一所說的,公然挑釁瓊林的代價,對羅奇而言,言猶在耳。杜正一是那個關掉了瓊林運行了幾百年的防禦的人,一旦這些事情被聯繫起來、被確認,那麼杜正一簡直就是瓊林幾百年裡最大的反派。他的精神在這一刻如同拉緊的琴絃,琴絃瞬間承受的張力超過了臨界值,猛然繃斷了。
羅奇猛地攻擊了那個女法師。
儘管杜正一不是意念法師,可是因爲羅奇時常會不經意地傾瀉出一些意念,所以他也已經熟悉了羅奇的意識,那就像在聽力範圍之外存在着的一首絃樂。不是用耳朵,而是用意識去傾聽,曲調流暢活潑,是小提琴琴絃上的輕柔振動,偶爾還會行進着三拍的旋轉詼諧。這支懶洋洋的低齡圓舞曲陡然變成了瓦格納和貝多芬的時候,杜正一真的吃了一驚。
他幾乎看得見那股奔涌的力量摧枯拉朽地席捲而上,他幾乎跟不上這股意念之力的速度。他看見羅奇彷彿屏住呼吸一般定定地望着那個女人,據麻將說有可能是叫做文琳的戰鬥女法師,那個女人手裡的手機掉在地上,她的臉色變成了一片空白,彷彿有人格式化了她的大腦。
大部分女人會比男人更擅長心靈感應,就像大部分人類的女性也要比男人的第六感更靈敏。戰鬥女法師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靈感應能力,這點要比男法師要強,至少能維持起一個不錯的護盾。可是那竟然在羅奇的面前也沒有什麼用處,羅奇的出手又幾乎完全不留餘地,彷彿一隻受驚的小動物在歇斯底里地攻擊。但說是受驚的小動物也要看是什麼動物,在羅奇的內心深處他可能始終當自己是一隻小雞崽,然而在能量化的世界模型裡,他完完全全是一隻惡龍!
還有什麼比一條惡龍以爲自己是一隻人儘可欺的小雞崽更可怕的事情?杜正一深吸了一口氣,但願文琳是個幸運的人,能從羅奇的這波攻擊中挺過去。他釋放出一波能量在羅奇的側翼形成一隻無形的護盾,擋住了文琳同伴的攻擊。
這道攻擊在杜正一看來並不算了不得,但卻壞了規矩,他瞥見了那個施展攻擊的男法師,他的臉上滿是關切和駭然。在街道上使用幾乎有形的攻擊,而且一上來就是空間扭曲類的第一級攻擊,杜正一知道他是情急關心,也知道他是完全被羅奇嚇着了。對於所有的瓊林法師而言,羅奇就是一個不在世間存在着的惡鬼。
擦着能量的邊界,在杜正一的護盾之外,一隻金屬垃圾桶化爲碎渣。杜正一瞥到在另一側,一個強壯的男人正在陰沉沉地注視着他們,杜正一認得他,遲宇,一個資深的戰鬥法師。他們一向沒有太大交集,但是據說遲宇和誰都不合,是戰鬥法師裡有名的壞脾氣狒狒。以前有一些爛人會把他和遲宇相提並論,理由是他們兩個都一樣性情陰晴不定,脾性暴躁,品行極富爭議。這個傻逼自己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據說他在許多場合都說過杜正一不過爾爾,不過爾爾。
杜正一從來就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可是聽說自己被人跟狒狒歸爲一類的時候還是相當生氣的,他想過乾脆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進退的肌肉法師,但又擔心別人會說他們兩個人緣最差的戰鬥法師,已經差到連彼此都不能相容了。
現在,遲宇對於同伴的麻煩根本無動於衷,只是冷冰冰地觀察着。杜正一知道他在尋找時機,在這裡追捕他們的法師也不會只有他們三個,不知道他們的行跡是如何這麼快就被瓊林察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只會有越來越多的戰鬥法師和執行法師趕到這裡。
“羅奇。”杜正一在意識的深處默唸着。
對於羅奇而言,一切都是簡單的一瞬間,他想要攻擊那個女人,他的力量就順勢而出。在那個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十分強大,強大而安全,他要讓眼前那個對他們抱有惡意的意識從根本上消失掉。他想要這個世界更有安全感,只有溫和柔軟的意識,在意念虛化出的視界裡,他化爲一陣狂風,要摧毀那座壁壘森嚴的城堡,他要摧毀城牆,打開每一面屆開房間的牆,將躲藏在每一個房間裡的每一點軟綿綿的意識都碾碎。他要把城堡夷爲平地。
在另一個視界裡,他看得到大腦解剖學上的全部神經元,所有神經突觸,他會一把火燒掉所有這一切,他要熄滅所有的意識之火,空留一具無害的軀體。
他順利突破了城堡最外面的城牆,擋在這裡的一股力量阻擋住了他,那股力量與他的力量不值一提,但卻飛速圍繞着他,想要把他的意識圈起來,想要把他圍困起來。
羅奇本來應該把這點力量撕碎,但裡面掙扎着的求生慾望刺痛了他,讓他滾燙的衝動略微冷卻了一些,他找回了一絲冷靜。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幹得還夠不夠好,卻突然聽見意念的後頭有人在呼喚他。
這熟悉的意念之力和他心底爲這意念琢磨的錨點十分相似,他瞬間明白過來,縮回了自己的抓牙。他感覺到杜正一的意識壁壘又向他放下了一些,他飛速後撤,與杜正一的意識短暫地接觸,立刻灰頭土臉地拋棄了他剛纔乾的事。
他放棄了吃掉文琳的腦袋,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現實世界中的杜正一。杜正一瞪了他一眼,好像要罵他,但一時之間又不知怎麼罵的樣子,所以看起來好像有點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