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還在下的小雨已經停了,羅奇在院子裡看到了關歆月購物的成果,烘乾機的紙箱跟許多雜七雜八的電器包裝箱堆在一起。早上他回來的時候光線太昏暗,沒來得及細看。他的貓已經在鑽一些小箱子裡,而且貓還有了一排新碗。
“我總是夢見黎緒。”羅奇站在院子裡惆悵地說道,一面看着一排園藝耙子在麻將的指揮下給院子裡新開闢出來的一塊地鬆土。“有時候是一點影子,可是清晰地跟他說話已經有兩次了。”
關歆月不在,麻將打發她去鎮子外邊的城郊肯德基買早飯了,爲的是不在她那防火牆比較低的腦子裡裝上更多的信息。
麻將思索着,皺眉說道,“你汲取了太多黎緒的記憶,就像一箱貨物存放在你裡的腦子裡,雖然你謹慎地不想動,但那些記憶終究在你的深層意識裡。睡眠的時候主體意識對大腦控制力最弱,這個時候深層意識中被封存的記憶就有可能活躍起來。不過你知道夢境都是荒誕的,深層意識的組合有時候是不太有邏輯的。”
“我知道。”羅奇愁眉苦臉地說,突然覺得冷靜的麻將顯得是那麼可靠,比杜正一更穩定也更溫和,不知道是不是走投無路了,羅奇竟然對麻將生出些亦父亦兄的感覺。“我已經兩次夢見黎緒惺惺作態地懺悔說他殺了杜正一了,這肯定不合邏輯。我剛纔去鑑定過,杜正一肯定還活着,還讓我滾蛋。”
麻將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你說你這個性格……怪不得杜正一拿你沒有辦法。”
“可是我感覺很不好。”羅奇苦惱地說,習慣性地忽略麻將的揶揄。
麻將剛要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面色沉了下去,“你第一次夢見黎緒說他殺了杜正一,是什麼時候?”
“就是我第一次見到黎緒那天之後的凌晨,你記得那天吧?”羅奇說道,那天還是麻將拐他去酒吧見到的那個變態。
麻將皺着眉頭想了一會,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半天才重新戴上眼鏡。“你知道,杜正一在三年前受過傷。”
羅奇點點頭。
麻將重新陷入了沉默,羅奇耐心地等待了一會,一直到他注視着麻將的目光漸漸呆滯,都快要忘了自己到底在等什麼。麻將突然說道,“說是杜正一受過傷,受過攻擊,聽起來就好像他被人揍了一樣。”
羅奇恍惚了一會才抓住了重點,“他是爲什麼受到襲擊的?”他一直都以爲這是他絕不可以打聽的機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也不想知道爲什麼,但是具體是因爲什麼其實並不重要。”麻將說,“你只要想想他的身份,不是戰鬥法師這個身份,是孤山守衛這個身份。再加上他受到襲擊的地點,就是孤山。”
羅奇跟上了麻將的思路,“他在守衛什麼東西……不,應該反過來說,有人或者一夥勢力襲擊了孤山。他們襲擊的是孤山,杜正一併不是目標,只是擋在了路上。”
“事情肯定是這樣的,只看到底是誰這樣瘋狂,敢於衝擊孤山。要知道瓊林不過是一座行政中樞,孤山對於很多法師來說纔是真正不可到達之地。”
羅奇接了一句,“大多數法師也不知道孤山到底指的是哪裡,孤山就是個神話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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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對那裡有所圖的一定不是普通人。焚蓮者是在三年前開始進入瓊林視野的,跟杜正一受到襲擊的時間是吻合的。據我所知,瓊林中最早堅稱焚蓮者存在的人就是裴樞,各地執行法師們是根據裴樞的命令開始收集情報的,算師們也是在裴樞的主導下開始進行分析的。裴老師又不是神,一定有個出發點讓他了解、確信了焚蓮者的存在。”麻將緩緩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是黎緒在三年前襲擊了杜正一?”羅奇也想到了,可他突然覺得事情很不對,“不對,黎緒根本就不是杜正一的對手。”
“你這是哪裡的話,意念大師的攻擊永遠都是防不勝防的。”麻將搖頭說道,“更不要說意念大師經常會建立思想連接,數個人進行思想的同步,組合成意念的洪流共同攻擊一個人。黎緒雖然變態,但確實是位意念大師,你能輕鬆戰勝黎緒的原因是當時他輕率地進入了你的意念空間,完全沒有防備你,他壓根就沒想到你會反噬。”
“不,不對,還是有哪裡不對。”羅奇的腦袋搖得快成了撥浪鼓,他仔細地想着,回想着他可能有意忘記的事情,跟黎緒有關的回憶。回想那段被他的意識不斷埋藏的回憶讓他的身體本能地戰慄,他本來是完全避開地下的那段記憶的,光是回想他的身體機能就起了反應,全身都在冒汗,可他終於想起來了。“不對,黎緒當時想從我身上榨出來的最大的秘密,就是杜正一在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就不對了。”
麻將盯着羅奇,彷彿想看清楚他現在說的話是不是正常神智。
“我沒有精神分裂好嗎?”羅奇匆匆說道,“黎緒反覆審問我,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三年前杜正一到底受了什麼傷。他想知道杜正一的特徵,杜正一在三年前受過什麼類型的傷,想知道我爲了什麼去找你這個醫生就診。後來他們從我腦子裡存在意識壁壘,想到了我爸是個心靈脩復醫生,從這裡又推測出來三年前在我爸那裡就診過的杜正一受到的攻擊是心靈感應類的。這你怎麼說?醫生?難道在黎緒率隊攻擊了杜正一以後,受重傷的杜正一失去了對攻擊者的記憶,攻擊了杜正一的人也失去了被攻擊者的記憶?這特麼是什麼?鬥雞比賽嗎?”
“草,你可真敢說。”麻將憋出了這句話,兩個人不約而同都擡頭望了望二樓的窗戶,心驚肉跳地擔心杜正一現在就在臥室的窗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兩個。
“沒事。”羅奇藝高人膽大地說,“杜正一不睡到中午是不會起來的,他一向很能睡懶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