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奇和杜正一被高地法師召了回去,突然離開日光充足的花園回到紅氈包裹的室內,羅奇不是太舒服。
他沒有特別在意大廳裡黑壓壓的一片人,轉頭跟杜正一細緻地描述了自己的病症。
杜正一正在把挽起來的袖子放下來,一邊不在意地說道,“我看你不舒服的原因是你就不該在瞬移之前吃那麼多堅果,我謝謝你沒吐出來。我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法師暈瞬移的,你最好現在別動腦子,留着你的精神頭消耗胃裡的開心果吧。”
“是他們開的瞬移不好,你發動的瞬移沒有這麼暈。”羅奇說。不過杜正一如果不在乎那就說明他還是個健康的寶寶,他轉過頭來陰鬱地望着大廳裡的黑色人羣。
其實他們的人數沒有羅奇第一印象裡的那麼多,只不過因爲他們都穿着黑袍子,站在一起的時候看上去比實際的人數多,黑壓壓的一羣。不但如此,而且他們對羅奇來說是一片空白。換句話說,他們站在這裡,羅奇習慣性地同時用自己的眼睛和心一起看他們,在羅奇的視覺裡他們是存在着的,但在羅奇的意識空間裡他的前方是一個空洞的區域。
“他們看起來像是來給我送葬。”羅奇陰着臉說。
杜正一笑了出來,“這是法袍。”
“念急急如律令的那個法袍?”羅奇問。
“不是那個,是執行法律的法袍。”杜正一又沒忍住一聲笑。
“那我怎麼不知道?”羅奇好奇地問,“我沒看過有人賣這身衣服。”?“因爲我們的世界很少需要執行法律。”杜正一說,他這才擡起頭目光緩緩掃過面前的人。有些人遮住了自己的臉,在杜正一望過去的時候畏縮地避開了視線。
“我有點暈他們。”羅奇不高興地說,“比起眼睛我更相信心,他們對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看起來像是一羣鬼。”
“他們使用了魔法水晶,還有……”杜正一停了停,視線再次穿過人羣,像是在“思考”什麼,突然若有所得,他微微笑了出來,“還有七個,不,是八個意念法師一同組成了魔法陣列,用來屏蔽你。”
人羣中發生了震動,有人非常不安。很多人也許是第一次見杜正一,一個非意念法師能夠清楚地判斷出意念法師的存在,這本身就非常驚悚。何況這裡面肯定有很多中立的法師,被調過來補充數目,他們可能不是自願來做這個工作的。
“嗷。”羅奇不樂意地叫道,“什麼意思?我有傳染病嗎?爲什麼要屏蔽我?一個個像套着生化隔離服似的,真是讓人不高興。”
羅奇的不高興,是真的不高興,他還一腳踹飛了地毯上的一個墊子。
“羅奇。”杜正一似乎是規勸着的叫他的名字。
“幹嘛說我?”羅奇不爽地說。
“我說你什麼了?”杜正一驚訝地說,“我怎麼就說你了?”
“你叫我名字就是在罵我。”羅奇武斷地說。
有人咳嗽了一聲,試圖打斷他們旁若無人的對話。羅奇怨懟地轉頭望着他,貓眼睛立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說不準年齡,但應該在人生的第一個六十年裡。他很消瘦幹練,乍看有杜正一的風格,但肯定要比杜正一年長不少。“我希望你們能分開一會,我們代表全體法師想跟你們談談。”
“最好別。”杜正一哼了一聲,但他的語氣太輕鬆了,被其他人理解成了一句輕量級的抱怨而不是一句告誡。
“你代表全體法師?我爸我媽也算在內嗎?他們給你授權書了嗎?給我看看。”羅奇尖銳地說道,“你說代表就代表啊?我還代表宇宙要跟你談談呢,宇宙嫌你這身衣服不好看,你還戴着綠腰帶,這一套就像一千年前的裝裹標準。”
對方錯愕地看着羅奇,大概這不是他準備好的對話方式。羅奇的年紀本來就在將近成年,調查組的預案裡沒有設想羅奇這麼難打交道。這不能怪他們準備工作做的不足,最大的原因是學校對羅奇的檔案記錄的特別少。因爲他不是什麼好學生,不是什麼能爲法師社會作出貢獻的人物。像杜正一的檔案,隨便去各個法師機構去翻,都有一大堆數據。但羅奇……依據他原本的才能,他早晚會被放逐去底層,也就是人類社會,所以沒有記錄的必要。
在原本的法師社會裡,羅奇約等於不存在。
“不存在”咧開嘴,給了對方一個狡黠的微笑。
黑衣法師放棄了跟他溝通,對杜正一說道,“我們打算分兩個組,羅奇主要由意念法師詢問,我們其他人想跟你談談,杜法師。”
杜正一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平靜地說道,“羅奇還沒有成年,也沒有進行過意念法師課程,他明年才上四年級,到時候纔會開始接受這門課。在這種情況下,從保護未成年法師的角度來說,我不建議你們這樣敵對地調查他。你們用控制高反法師的方式跟他接觸,如果激發了他這種級別法師的應激反應,責任在你們。”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鋼硬的女聲插了進來,“怎麼,杜正一,你是希望我們跪下來求他嗎?”
羅奇立刻轉過頭去,看到說話的是一個接近中年的女性,至少是第二個六十年的年齡,梳着馬尾辮,皮膚粗糙,眼若冰霜,就連骨骼都比一般女人粗大。
“項乾。”杜正一叫出了她的名字,“你的大姨媽一百二十年都沒正常過是嗎?”
“我還沒有那麼老。”女人冷硬地說道。